正文 第91章 第 91 章

作品:《表小姐要出家

    一眨眼便到崔家祭祖的日子。

    天未亮, 崔家祠堂内便供上三牲饭菜,三茶五酒,由崔太傅主祭,所有崔家男儿们汇聚一堂, 长者着褐色深衣, 小辈则是广袖襕衫, 烧香叩拜,读祝文,献嘏词, 以求先祖保佑。

    沉香弥漫间, 崔家男儿神色正肃,一秉虔诚。

    待到焚祝词时,崔太傅将酒酹在棉帛上, 回身喊道“怀瑜。”

    崔慕礼从人群里走出, 朝他恭敬作揖,“怀瑜在。”

    崔太傅道“来。”

    崔慕礼踏上台阶, 站到崔太傅身侧,“祖父。”

    崔太傅将手中祝词叠好,递给他,“由你来焚烧祝词。”

    此话一出, 下首的各位心境不同有不满的,有欣慰的, 有艳羡的,更有郁闷不已的

    “是。”崔慕礼颔首,接过祝词后,先往堂前一拜,声声朗道“松柏落落, 厉寒不衰,常青之志,傲骨不折,愿我崔家砥节砺行,勿忘在莒。”

    其余崔家男儿声若洪钟,齐齐念道“愿我崔家砥节砺行,勿忘在莒”

    崔慕礼焚尽祝词,站起身后,崔太傅朝他肩上拍了拍。

    力道虽轻,其意重如千钧。

    祖孙二人未置一词,却都心如明镜崔家未来,已到了换人携领的时候。

    祭祀结束,众人返回崔府。

    崔慕礼与崔士硕并肩而行,崔士硕问“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崔慕礼道“林太医妙手回春,用药精准,如今伤口已无大碍。”

    “那就好。”崔士硕问“若是缺药缺银子,尽管上你母亲那里支。”

    崔慕礼道“好。”

    崔士硕又问“打算何时回刑部”

    “罗尚书前些日子便派人来催,我预备明日复工。”

    “这个罗必禹。”崔士硕不悦地负手,“刑部没其他人了吗光等着你回去做事。”

    崔慕礼道“陛下秋狩将归,红河谷灾银案亦到结案关头,罗尚书忙得席不暇暖。”

    “行吧,那你注意分寸,别劳神伤身。”

    “多谢父亲关心,我晓得。”

    两人踏进禹园,崔士硕道“再有半月是慕晟的百日宴,你提前空出时间,莫要与其他事务撞到一起。”

    崔慕礼道“好。”

    崔士硕偏首看了他一眼,道“你祖母昨晚找我谈天,说起了你的婚事。”

    崔慕礼问“祖母说了什么”

    崔士硕意有所指,“苏小姐最近来得很勤快。”

    崔慕礼只道“她是夕珺好友,过去也常来崔府。”

    崔士硕心存试探,“你祖父十分欣赏苏小姐的父亲,称他廉明公正,高节清风,是难得一见的好官。你祖母称,苏小姐虽定过亲事,但娉婷秀雅,才貌兼备,堪为大家之妇。”

    崔慕礼道“您也这么认为吗”

    崔士硕捋捋胡须,语重心长,“你很快便年满二十,是该将婚姻大事提上行程。”

    “您说得是。”崔慕礼道“婚姻大事,该听父母之命,我都听您的。”

    崔士硕大呼稀奇,“你从小便极有主见,不喜旁人干预事事,怎么到婚姻大事,反而要听我的意见”

    崔慕礼道“自是因为您眼明心亮,能辩是非。”

    崔士硕

    他开门见山道“你说听我的,是否意味要听你母亲的”

    崔慕礼唇畔轻扬,“母亲和蔼温厚,最是通情达理。”

    啧啧啧。

    崔士硕连连摇头,将他看了又看,若还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崔士硕便白当了十几年的官

    没想到啊没想到,兜兜转转,终究是如了妻子的意。

    崔士硕道“那你便找个机会,正式向你母亲表明诚意。”

    崔慕礼从善如流,拱手道“便依父亲所言。”

    走到分岔路口,崔士硕停下脚步,问“去我院里坐坐,顺便陪慕晟玩会”

    崔慕礼道“我要处理点事,晚些时候再去看望弟弟。”

    崔士硕道“行,同时来太多人,估计慕晟也觉得吵。”

    崔慕礼转身的动作微顿,听崔士硕道“阿渺上午来,你下午来,错开刚好。”

    “”崔慕礼抬眸,笑道“我转念一想,事情晚点处理也行,还是五弟更重要。”

    孟远棠被捕归案,为谢渺的心事划上了圆满句号。

    自重生以来,有两把刀危悬在她头顶之上一是帮助定远侯躲过灾祸,二是要亲手与孟远棠做个了断。

    而今,在崔慕礼推波助澜、周念南的配合下,定远侯府正一步步走出阴霾。至于孟远棠,既然落入崔慕礼的手里,想必再掀不起任何风浪。

    真好。

    谢渺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再加上小慕晟很快便要满白日,离她跟姑母坦白的日子不远了。

    不过短短一年,她便几乎完成了目标,真是格外优秀呢

    因忙于祭祖之事,谢氏一大早便将谢渺喊到院里,由她陪着慕笙玩闹。

    天高云淡,风清气爽,谢渺便抱着小慕晟,领着丫鬟在院子里采桂花,打算做些桂花糕来吃。

    崔府花园里栽满金桂,蒹葭苑中却是银桂丛丛,形似雪花,香味淡宜。

    小慕晟被香气吸引,张着小手要往花树凑,嫣紫折了枝,不远不近地逗他。

    “五公子,您也喜欢桂花吗可惜您太小,只能闻闻味道,不能尝桂花糕,奴婢做得桂花糕可好吃了,待您长大了,奴婢再做给您吃。”

    桂花枝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小慕晟无论如何都抓不着,委屈地瘪着嘴,嘤嘤嘤地哭起来。

    谢渺手臂轻晃,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耐心地哄起孩子,“弟弟乖,不哭,等你长大了,渺姐姐带你去摘桂花,摘好多好多的桂花,能做桂花糕,能做桂花汤圆,还能熬成桂花粥”

    崔慕礼站在院门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思绪无边蔓延若将来阿渺做了母亲

    丫鬟们的行礼声唤崔慕礼回神,他微微一笑,走上前,伸手说道“阿渺,让我也抱抱他。”

    待谢氏忙完回来,谢渺见机告退,崔慕礼也紧跟其后。二人途经之处,不少仆从瞪大了眼,心里直犯嘀咕。

    不是说二公子跟表小姐分道扬镳,要跟苏小姐成就好事吗怎么才晃眼的功夫,表小姐的孟表兄离开,二公子又主动往表小姐身边凑了

    夭寿哦,真是搞不懂这些主子们在想什么

    崔慕礼与谢渺并肩走在花树下,绵风倾袭,花瓣零落成雨。

    谢渺状似无意地问“表哥打算何时回刑部复工”

    崔慕礼知她心系红河谷官银案的判决,配合地回答“红河谷灾银案许多细节由我经手,我早些回去,结案便能早些呈到圣上面前。”

    “原来如此。”谢渺假装恍然大悟,又问“那刺杀一事呢抓到幕后指使了吗”

    崔慕礼摇头,“杀手已死,死无对证。”

    谢渺面有迟疑,“我有一话,不知当不当问。”

    崔慕礼抬手掸去她肩上的花瓣,“阿渺尽管问。”

    “那我便直言不讳。”既有所求,谢渺只得忽略他的动作,“他们既能对你偷袭成功,为何不在刀上抹毒,干脆以绝后患”

    崔慕礼闻言,目光幽幽,“阿渺,你当真这么想”

    “”谢渺心虚地清清嗓子,道“好奇,纯好奇而已。”

    崔慕礼有意作弄,“哦我还以为,阿渺恨不得我溘焉长往”

    “你不会。”谢渺道“你会顺遂安康,官运亨通,使崔家踵事增华,助大齐安生乐业。”

    她语气笃然,似曾游阅时光长河,历历见证他的踌躇满志。

    崔慕礼心弦微悸,不待反应,谢渺已引回话题,“你快说,他们为何对你手下留情”

    崔慕礼说了八个字,“毛羽未丰,即鹿无虞。”

    谢渺略一思忖,“古人亦有云斩祸需趁未起之时。”

    “古往今来,党派相斗,鬼蜮伎俩皆稀疏平常。”崔慕礼缓声道“但我崔家世代为官,虽非皇族,却也朝臣望崇,若真动了根本,莫说我崔家上下,便是圣上都会彻查到底。”

    懂了,意思是教训教训可以,若真谋杀崔家下一任家主,圣上和整个崔家都会跟对方拼命。

    她恍然大悟,“对方要的是你望而却步。”

    崔慕礼道“正是。”

    她又问了些话,崔慕礼均耐心回答,一时间,氛围前所未有的融洽。

    过了会,谢渺问起孟远棠,“他被关在何处”

    崔慕礼神色如常,回道“督捕司下的拘所,要等罪证确凿后,才能打入刑部大牢,由刑部量刑。”

    谢渺并未生疑,喃喃自语,“那便那便好极。”

    崔慕礼有短暂失语。

    若非他派人去往平江调查,兴许便误信谣传,错过她若无其事下隐匿的酸楚过往。

    他终是按捺不住,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谢渺面上掠过诧异,无所谓地笑笑,“又不是好事,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崔慕礼心口微梗,“是我蠢笨,若能早些察觉”

    她不愿听,“崔慕礼,你已经抓住了孟远棠。”

    崔慕礼扶着她面向自己,“你相信我,无论遇到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谢渺打着马虎眼,“是,崔表哥乃刑部官员,最是公正无私”

    “阿渺。”他打断她,不接受她的逃避,“你明白我的意思。”

    谢渺抿唇不肯说话。

    明白又如何重要的是她不愿明白,更不愿回应。在漫长而孤寂的岁月里,她早已习惯紧闭心门,不肯让人碰触半分。

    情爱更胜鸩酒,哪怕只沾一口,都能叫人痛不欲生。

    活着不好吗谢渺如是想道。

    崔慕礼阅尽她的不以为然,却只低声道“今后有我。”

    有他在,便无人能欺,无人敢欺她。有他在,便会爱她护她,独将她放在心间。

    他已错过十二岁的小阿渺,决不会再错过如今的她

    即便她已心如止水,待他不屑一顾。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