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6、缠绵
作品:《暗火缠绵》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除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卡片上不再有别的内容。
怀啾后悔了, 她应该问问跑腿小哥这花儿是谁送的。她把卡片放回花束里, 忽地一顿。
雏菊,紫色风信子。
都是非常熟悉的两种花, 她曾经见过在每年祭拜母亲的时候。
从十五岁起,墓前总有花与苹果。
花束偶有变化, 但紫色风信子从未缺席过, 雏菊似乎是从她十八岁开始, 也成了那束花里的固定嘉宾。剩下的就是马蹄莲、白百合、等等普遍代表哀悼的花。
紫色风信子算是其中颜色最艳丽的。
脑海中隐隐冒出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会是殷绍钧么他昨天送她鞋子的时候也说了“最后一次”。
手上的花束忽然被人拿走, 怀啾看过去,许嘉迟一手拿着花,一手将花束里的那张卡片拿出来。
淡淡扫一眼,扔了回去。
对,是扔。
“谁送的”他放下花束, 看似随意的动作里却写满了不太愉快。
怀啾诚实道“不知道。”
男人鼻腔里发出懒洋洋地一声单音节,轻飘飘地拖长。
最后道“那就扔了吧, 天热了, 花招虫子。”
怀啾心说那前院那片花圃你要不干脆也让人铲掉吧。
她绕过茶几,胳膊挂上他的脖子, 撒娇的姿态“你是不是知道是谁”
许嘉迟“想知道”
一般来说他这句话往往伴随着坑, 就看你愿不愿意或者敢不敢往里跳了,怀啾是完全不怕的“你不说那我自己来猜好了。”
她几乎是笃定地抛出一个人名“殷绍钧”
得到的是许嘉迟一个似是而非的轻哼。
“那你知道”怀啾松开手,拾起从花束间掉出来的那张卡片, 晃了晃,“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许嘉迟没什么兴趣的模样“不知道。”
“我猜你知道。”
他挑了下眉,视线往花束上一瞥,转身往厨房走“早餐想吃什么”
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逃避行为。
怀啾撇了撇嘴,把卡片放下“这会儿要做早餐了,昨天伤口不还疼吗”
许嘉迟这里得不到答案,那怀啾只能去找殷绍
钧问个清楚。然而她没有殷绍钧的联系方式,思索再三,只能去问赵语祎。
谁知赵语祎说“殷绍钧啊我这儿倒是有他联系方式,不过我听说他今天刚辞职。”
“他辞职了”
“是啊,不过人还没走,还得在公司留一段时间交接工作。”
拿到殷绍钧的联系方式,怀啾犹豫了一下。
和许嘉迟在一块儿这段时间,她几乎都快忘了男人实际上的恶劣性格。那束花还真被他扔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扔的。
完了还能笑吟吟地跟她聊天,仿佛无事发生。
正犹豫,岑念的电话先打来了。
小姑娘在电话里说,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怀啾这会儿正在工作室,许嘉迟也去公司了,许氏那边这段时间虽然也有人打理,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他亲力亲为,堆了一堆工作在那儿等着他去处理。
想着许嘉迟现在应该很忙,她便没叫他。
岑启扬和岑念一块儿去了医院。
怀啾到的时候,就看见谭应和曾白露两人抱着岑念哭。曾白露埋在小姑娘肩头,泣不成声,谭应稍好些,靠拐杖撑着,一只手揽着爱人,即便沉默,脸颊也被泪水打湿。
岑念被拥在中间,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紧张,哭得鼻子红红的。
这幅景象,足够说明亲子鉴定的结果了。
怀啾没有打扰这一家三口,走到岑启扬身边“岑叔叔。”
岑启扬坐在轮椅上,听见招呼,从三人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怀啾,看上去心情很好“怎么还跑过来一趟,怪麻烦的。”
“没事儿,怎么说这件事您也拜托了我和嘉迟,嘉迟公司那边忙没办法来,我总得来看看结果。”
时隔十八年,一家三口终于团聚。
怀啾悄悄看向岑启扬,发现他也微微红了眼眶。
是对女儿找回至亲的欣慰与欣喜,也是为女儿找回至亲而不舍。
他看着,未发一言。
岑念离开双亲的怀抱,走到岑启扬面前蹲了下去。
她握着男人几乎已经是皮包骨的瘦削双手,忍了半天,没忍住,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啪嗒啪嗒往下落。
她伏在他膝头,哭声含糊“爸”
小孩子撒娇似的。
岑启扬抬眸,和谭应
的目光交汇。
为人父的眼神,彼此都一样。
他抬手抚摸女儿柔顺的长发,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温柔“念念不哭。”
岑念说“我舍不得你。”
岑启扬莞尔“傻丫头,什么舍得不舍得的,爸又没有不要你。”
认回至亲,自然就要回归亲生家庭,但是岑念同谭应和曾白露说,想要再留在岑启扬身边照顾他。
岑启扬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其实现在早已经超过了医生当初给的期限,他撑了这么久,就为了替女儿找回亲生父母这么一个夙愿。
有时候人活着就靠着那么一个执念,现在心愿已了,谁都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他将女儿拉扯承认,谭应和曾白露不可能放着他不管,十多年的恩情,对他们来说是怎么都还不清的。
曾白露情绪稳定下来后,四人坐在医院外的花圃前边晒着太阳边聊天,怀啾走到一边,给殷绍钧打了个电话。
响了有十秒,电话接通。
“喂,您好,请问哪位”
怀啾“殷先生,是我,怀啾。”
对方没有接话。
沉默了会儿,背景音没有那么嘈杂了,殷绍钧应该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男人嗓音微低,比刚接电话时柔和。
怀啾开门见山“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束花,紫色风信子和雏菊是吗是你送的吗”
又是两秒的停顿,他轻声“嗯。”
“方便问下原因么”怀啾说,“还有那张卡片,花儿是你送的,卡片应该也是你留的吧上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嘉迟没有告诉你吗”
怀啾一愣。
殷绍钧笑了笑“也是,他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告诉你,他自己都够堵得慌的。”
闻言,怀啾皱眉“什么意思”
那边没声儿了。
就在怀啾即将耐心耗尽的时候,男人低声开口“怀啾,这些话,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原本我想,那张卡片就当做是最后一次交集了,但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我只是不喜欢跟人打哑谜,”怀啾平静道,“疑问既然抛给我了,我当然要得到一个因果。”
那边似乎很轻地叹了一声。
而后殷绍钧说
“八岁那年,我爸妈离婚,我当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坐了牢,我妈对这件事很避讳,基本没怎么跟我说过。直到我懂事后,自己查阅报纸、新闻,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妈也把原委都告诉我了。
“你和许嘉迟那天在场,应该能猜到我妈是怎么跟我说假药的事情的。”
“大概猜得到。”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和对话很明显,殷母或许是心虚也或许是想儿子也彻底跟前夫断绝关系,在殷绍钧面前应该是百般诋毁代睿。
一个三观未成型的孩子长期在母亲这样的思想灌输下,对父亲心有芥蒂是必然的。
“算是阴差阳错,我知道了你外公外婆,还有你母亲的墓园地址。”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在这一刻轻飘飘落地似的。
怀啾试探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三岁那年。”
“”
两人同龄,殷绍钧或许比她大一点儿,那他十三岁的时候,怀啾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那个时候墓前还没有出现过花和苹果。
接着,他说“该说父债子偿吗倒也不是还债,我只是觉得,我们家有愧于你。所以从十四岁那年开始,我每年都会去你家里人的墓前祭拜。”
往年看见的一束束花和一个个苹果在脑海中闪回,怀啾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她没说话。
殷绍钧继续道“第一年和第二年,我去的时间都不固定,直到第三年,我十五岁那年看见了你。”
那年怀啾十五岁。
或许天公就是这么作巧的,那年殷绍钧带着花和水果去的那天,正是姚堇的忌日。他去的早些,离开时和刚到来的怀啾擦肩而过。
他回头看了一眼。
少女停在他刚刚放了花和苹果的墓碑前。
几乎是一瞬间,说不清是哪儿来的一股冲动,让殷绍钧下意识往旁边躲,避开了她疑惑环视四周的视线。
他掩在树荫底下,看着少女在墓前放下祭拜的花束,上了香,而后蹲在墓碑前,笑意融融地说着什么。
她看上去很轻松,像只轻快的雀,可又仿佛背负着什么,让人远远看着都感到沉重。
轻快与沉重
。
矛盾却在她身上奇妙地融合。
后来殷绍钧记住了那天,每年都在同一个日期去祭拜。
他总是去得很早,然后躲在一旁,等待怀啾。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
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开成明艳夺目的一朵花儿。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认识,或是接近你,我很清楚什么叫门当户对,也很清楚我们家欠你的太多,我没有那个资格去求什么,”殷绍钧的语调很平静,透着三分温煦,“怀啾,我只把你当成一场梦。”
“也仅仅只是做梦的人擅自沉沦。”
但他又是个很清醒的人。
他知道和怀啾绝无可能,所以自己的生活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当许如诗的情人也好,职场的勾心斗角也好,这是完全剔除于梦境之外,他再清醒不过的现实生活。
现实也总有出人意料的时候。
比如因为许如诗,他反而认识了怀啾。
这是多讽刺的一件事情。
梦和现实的碰撞,就像一个混乱不堪的旋涡,不讲道理地把人卷进去。
怀啾唇瓣翕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始至终,她其实和殷绍钧的接触并不多,所以才奇怪为什么他总是让她感到许多异样。现在这些异样都得到了解释,只是这解释让人无法作出回应。
“怀啾,我现在醒了,”殷绍钧说,“过去的真相我现在也知道了。”
而真相也告诉他,这场梦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想啊,这应该是倒数第三章
下一章4号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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