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0、暗火
作品:《暗火缠绵》 晋江文学城独发
怀啾一怔, 四指往手心收拢, 虚握了握。
感受到的只有温暖, 也不知是许嘉迟刚那一握留下来的,还是车内暖气烘暖的。
代驾把车开到小院儿门口, 许嘉迟自己把车停回了车库。正要熄火, 副驾驶的门打开,已经下了车的女人再一次坐上来。
他收回了手, “怎么了”
怀啾呼出口气,从外头带进来的冷气在嘴边现成一缕白雾, 很快就被暖气冲散。
她侧过身,朝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扬扬下巴“那个是怎么回事儿。”
许嘉迟顺着她的目光抬起左手,“嗯”
“戒指, ”怀啾直勾勾看着他,“为什么今天想到要戴戒指。”
“已婚人士戴个戒指, 有什么问题吗”许嘉迟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
“没有问题,但你以前从没戴过。”
“总不能因为我以前没戴过,就不允许我现在戴吧, ”他调笑道, “你这有点儿不讲道理啊。”
“”
怀啾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要出去,腿迈出去一半, 身后一股力道又把他拽了回去。
她瞪着许嘉迟, 男人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拉了拉她外套领口,“外头冷, 穿好点。”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尖鸿毛落雪般轻轻扫过她的锁骨。
怀啾身子反射性地一颤,刹那间紧绷。
许嘉迟抓住了她这点不起眼的小变化,忽然改变了主意,拇指沿着她的锁骨一寸一寸地拂过,嗓音低低地蛊惑她“啾啾,下次你也记得戴戒指,知道吗”
车门半敞,冷风不断地涌进来,怀啾好不容易暖和过来的手慢慢地又被吹凉,他像是知道似的,终于放过她的锁骨,转而执起她的双手,按着弯曲的骨节轻揉,昏黄光的光在他眼里渲染出模糊的一圈光晕,幽幽地点亮在最深处,呼吸间有红酒的香气。
“许嘉迟你这是什么意思”身后冷气欺人,男人掌中温度令人贪恋,她忍不住往内扣了扣指尖,贴着那股热源。
问话的神态却很冷静。
对峙半晌。
许嘉迟松开手,捉摸不透地笑着,语气已不若方才的低柔,清淡如常“一次换一次才公
平的意思。”
没有了热源,手心窜进来一股凉风打转,她握住那股凉风,手收进大衣兜里,说不上心里是失望还是恼火,下了车,关门前只留给他一句“我和连连说话,你有沈苓暗恋你,一次换一次,已经公平了。”
“砰”的一声,车门重重关上。
力道大得许嘉迟都感觉车身跟着震了一下。
他靠回座椅里,低头盯着掌心看了许久。
而后看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拇指和食指捻着转了几圈。
却还是没有取下来。
戚连他转着戒指,眯眼思索起关于这个人的一些信息。
好像是从高中起就跟在怀啾身边了。
她的交友圈子不论亲疏的话很大,但真正交心的就那么几个,戚连在当中是最打眼儿的那个,他似乎还叫怀啾什么“坏坏”
亲昵得过分。
许嘉迟不爽地“啧”了声。
一月最后的几天尾巴转瞬即逝,二月初,辞旧迎新,春节到来。
过年是怀啾最头疼的,怀老太太平时家宴办得还算简洁,一到这样的大日子,那是怎么隆重怎么喜庆怎么来,家里就这么多人,她非要搞得像几十号人一起过年似的。
据说是老太太早年跟着怀老先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连春节都在外忙碌。现在好不容易享了福,她这是在补偿自己逝去的青春。
这是怀祈说的。
这种时候说话做事就得小心再小心,怀啾也没那么蠢,这种时候上赶着讨她骂。
她最擅长的就是装哑巴,任你们聊得热火朝天,我自安静如鸡。
今年怀老太太尤其高兴,因为除了怀家自家人,她还叫上了亲家许如诗和宁韬。
怀啾坐在自己的沙发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电视,许如诗却带来了一个消息“对了,小啾,我上次不是说联系一个设计师给你定制婚纱吗,那个设计师答应了,你想想你喜欢什么款式、有什么要求,告诉我,我转达给他。”
突然提到婚礼的话题,老太太神色稍淡,却没说什么为难的话,只道“怀啾,你婆婆这么费心费力,你不知道说句谢谢”
许如诗“不用,都是一家人了,在乎这些干什么。”
怀啾仍是听话道“妈,谢谢你。
”
谁知这句话又惹了老太太不快“这是妈,阿姨就不是妈了”
怀啾一顿。
方云舒忙道“妈,这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小啾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没必要强求。”
“怎么就强求了这么多年你对她不好吗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阿姨阿姨的,是看不起你还是不把自己当怀家人”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动了怒,怀啾始终坐着不发一言,低眉顺目的姿态依旧,却好似这一切都跟她无关。
她忽然抬手,拭了拭眼角,无声地拂落两滴泪。
见她哭了,老太太拐杖在地上用力敲了两下,大怒“你还委屈我说什么了你就在那儿委屈,怎么,我这个当奶奶的现在都说不得你了是不是”
她胸口起伏,仿佛气都要顺不过来,见状其他人赶忙出来安抚。
戴茵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好言劝道“妈,你跟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什么呀,白白把自己身体气坏了可怎么行,大过年的就要开心啊,来,您喝口茶,这茶里我加了您最爱吃的山楂,酸酸甜甜的特别爽口。”
她说着朝许嘉迟使了个眼色。
怀岳铭也道“这事儿都怪我,是我没跟小啾好好说过,妈您别气。”
方云舒眼珠一转,心中顿感畅快,打着算盘往怀啾的方向看了眼,正要开口借机再拱拱火,却不经意撞上许嘉迟看过来的目光。
只一眼,男人眼里含着的三分笑意如冰锥。
仿佛只要她再开口说一个字,那冰锥在她头顶凝结成的铡刀就要落下来。
方云舒身子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再看过去,他还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好像刚刚那一瞬间只是她的幻觉。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她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插话时机。
许嘉迟起身,护着怀啾上了楼,避开这片狼藉战场。
怀啾在老宅跟怀祈是同一间房,两张床,怀祈的那张款式明显大气漂亮许多,也打扫得更干净整洁。反观她的那张,就给人一种得过且过的敷衍感。
许嘉迟关上门,走到怀啾面前。
女人还低着头,神色恹恹,分不清是装的还是真的。
他仍是心脏一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动作食指抹掉
她眼角的泪痕,托着她的下巴抬起脸来“怀啾”
怀啾垂着眸子,拿开他的手,忽然用力眨了两下眼,抬手把睫毛上沾的泪擦掉,“这老太婆太不讲道理了,哪儿有脾气说来就来的,我坐那儿挤了好一会儿眼泪,差点儿没挤出来。”
她满不在乎的语气和口吻间的嫌恶和往常并无不同。
许嘉迟看着她,没说话。
“我去洗把脸。下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亮绿灯,等我大伯母上来叫了再下去吧。”怀啾说着,转身要往卫生间走。
身后男人的脚步声靠近,手腕被一股力道牢牢扯住。
怀啾一惊,正要回头,紧接着,清冽又温柔的味道,伴着宽阔的暖意,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许”
截断她话的是许嘉迟盖上来的手掌。
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只能从他未合拢的指缝间窥到一点亮光。
他低声贴在她头顶“哭吧。”
怀啾没有反应,两秒后,抬手想要拿掉他的手。
许嘉迟手臂往前绕,环抱住她,也把她的两条手臂压了回去。
在力气上,怀啾显然无法同他匹敌。
他又说“房门我反锁了,不会有人贸然进来,这里没有别人,想哭就哭吧,没人看得见。”一顿,唇贴在她发顶,唇瓣启合间如同落吻,“我也看不见。”
像是一直关着水坝,有人不经意间碰到了闸门的开关。
被关着的、风平浪静了十多年的洪水顷刻间从闸门中奔流而出,波涛汹涌,连劳心费力建造的堤坝都冲塌了。
许嘉迟感觉到掌心被一股又一股的热流冲刷,女人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翕动间扫下一片又一片的湿润。
她抬手,却不是执意要拿开他放置眼前的手掌,而是抓住了他圈在她身前的手臂。
她用力地抓着,力道大得他隔着毛衣都感受到了陷进肉里的指尖。
那样地疼。
沉默的,又锥心刺骨的。
无声的悲鸣。
“我不会那样叫她的,”怀啾咬着牙说,“死也不会。”
许嘉迟收紧了手臂,半晌低低地“嗯”了声。
他垂下眸,鼻尖靠在她的发上,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
在他看不见的许多时候,她也
会这样哭么
或许不会。
不然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许嘉迟忽然想起那个小小的,对着一个又一个的大人回答说“我喜欢新妈妈”的小姑娘。
他至今仍然觉得那个时候她笑起来很丑。
丑到他不愿多看一眼。
那样鲜活灵动又任性不讲理的小姑娘,也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明明不开心,却要笑得比谁都得体,告诉所有人“我很好”、“我很懂事”。
这个认知让当时的许嘉迟感到厌恶。
厌恶改变了的她,也厌恶从她身上看见的自己的影子。
后来看见她身边无论何时都聚集了一群温暖又吵闹的人,少年时的他百般不解,为什么明明他们是同类人,境地却这么不同。
观察得愈多,起初的不解逐渐转为隐隐的羡慕。
原本能在她身上照出自己身影的镜子,忽然就变成了单面镜。
她身边越热闹,就越照出他身边的孤独与冷清。
后来随着长大,他能靠自己得到越来越多的东西,他不再羡慕。
热闹也好陪伴也好,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可如今许嘉迟才发现,那些也不过是表面。
搬开这面镜子,他看见的只是一个蜷在地上无声哭泣着的,孤零零的小女孩儿。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怀里抱着喜爱的玩偶,却没人再替她梳理乱掉打结的一头长发。
许嘉迟忽然想他想替她将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梳顺,扎成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漂亮的公主头。
作者有话要说说点什么骚话好呢,想了想没什么想说的,唉,狗子总算是真正开窍了吧。
哦对肆老板掐指一算,明天也双个更好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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