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美玲等到程宗叶回来，她在客房里无意间翻出的一个红本摆在他眼前。

    “你什么时候买了一套房”顾美玲翻开，那里头的写着的地址是一处安置房。

    程宗叶怕凌意看到，特地放在客房的，居然被顾美玲翻到了，真的不能小瞧女人。

    “您怎么乱翻我东西。”程宗叶抽了回来。

    “你无缘无故买套安置房做什么”顾美玲不解，硬是要问个清楚。

    他不想挑起无端的事来，应付说道，“房价涨了，我买套房当不动产。”

    顾美玲觉得自己儿子变蠢了，“那也应该买商品房啊，你好好的买安置房做什么”

    绕来绕去，没完没了了，他推顾美玲去客房休息，“妈，您可别再问了，我花自个儿钱买一套房还不行了”

    顾美玲后怕，他一买房她就怕，怕他要永远留在这里。

    “你真打算跟那姑娘结婚”顾美玲探问。

    程宗叶拿着红本捏的紧紧，认真点头，“那是肯定的。”

    顾美玲叹了一口气，“你从小到大都不受管，越管你你就越反。你喜欢这个姑娘，我和你爸是赞成的。只是有一点，你若要跟她结婚，两个人日后是一定要回叶城的。”

    她放了话，给了底线，程宗叶听在心里琢磨思前想后，觉得眼下不是最好的机会说通她。

    “您先休息吧，我的事后面说。”

    “急的就你一个。”顾美玲瞥了他一眼，让他也早点去休息。

    程宗叶刷牙时，不自觉回忆起和凌意相拥而眠又清晨一块洗漱的场景。他很着急吗不过是一切已经水到渠成，程宗叶对她习惯到想将人一辈子扣在自己身边。

    他这不是急，是对爱她这件事作出的责任。

    宁雅怀孕整整两个月后，开始出现孕吐症状。

    她怀孕后，人也变得话多了，凌意经常能在上班时间接到她的电话。

    “宁雅，你怀个孕这么可怕吗我这一天得接你两个电话！”凌意又不能在办公室聊天，只能躲在后楼梯那跟她唠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焦虑啊，我天天吐的难受死了，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只想找人说说话。”宁雅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忙完，剩下的散活都是员工在干，她清闲的要命。

    “我嫂子那会也是，这是个过程，你挺过去就好了。”凌意也没怀过孕，只能这样安慰她。

    “你别觉得我唠叨啊，也别冷落我啊，孕妇需要关爱的，以后你怀孕了就知道了。”

    “我还早呢。”靠在栏杆上，凌意摸着发尾。

    “你跟程狗也快了吧，他上次跟刘然说了，要和你结婚。”

    “嗯，有这个想法，不过两家到现在还没见面呢。”

    “这事你不用烦的，程狗这么狗，他会安排好的。”宁雅说完自己说别人，话题说不完。

    “你别叫他狗了，那我是什么呀”

    宁雅怪声怪气的笑，“他是大狼狗，你是小白兔…”

    “你孕妇我不跟你计较，幼稚鬼！”

    挂了电话，她转身吓了一跳。

    上班时间溜出来打电话，又碰到走路没声音的副局长，难免会被吓到。

    “吓到你了没事吧”马天过来问她。

    凌意哪能没事，一颗心狂跳，“没，没事。”

    他听了一小会，听到她在骂人，还挺可爱的，笑了起来，“工作之余接个电话是可以的，不必太害怕我，我有那么严肃”

    马天在凌意心中，其实没那么严肃，相处过很多次，她大概摸透了这位领导的个性。工作时态度认真，下班后热心关切，没有特别的领导架子，也不会随时随地用身份去压迫下级。

    她放下拍胸口的手，摇头，“您只在工作上严肃，平时对下级都很关心的。”

    马天呼吸一沉，思量了半晌才点头，“回去上班吧。”

    她点点头，脚步匆匆从后楼梯进了走廊，高跟鞋的声音急急促促。

    他关心她，她有看出来。马天听着那声音消失殆尽后，才上了阶梯。

    五月底，天气进入夏季状态，烈日高照，城市郁郁葱葱的大树都被阳光普照发亮，绿油油，生机盎然。

    希希五个月了，任然需要人每天抱在怀里哄。凌意看她越来越像已经小时候的模样，翻着相片找到了一周照那张。

    她将自己的一周照和凌好的照片放在一块，发了一条朋友圈。和她一同惊叹相似的人，不在少数。

    她最近也时常问候顾美玲，两人在微信上也会简单聊聊，有时关于身体，有时关于爱好，更多时候都是围绕程宗叶展开话题。

    顾美玲见到这条朋友圈时，顺手点了赞。程家聪刚好走过，低头一看，也感叹很像。

    “他上次电话里说是什么时候见一面”程家聪问她。

    也就前两天打来的，说是十八号前定一天，“六一吧。”

    “儿童节，挺好。”程家聪撑着腰活动，人往台阶上走。

    顾美玲看着这小孩子，不禁去在心里描摹自己小孙子小孙女会长什么模样。

    他给程宗叶发了一条微信，定下日子，就在六一节日当天，两家见一面。

    日子定下后，苏小娟就有点坐不住了，凌建国在六一前一天就和凌鑫回来了，苏小娟当即拉着凌建国，两人去商场置办了一身体面的行头。

    凌建国浑身难受，“你给我穿这西装，我也不习惯啊。”

    苏小娟风韵犹存，就是小腹有点肉，她要了偏宽松点的藕色连衣裙。

    过来平了平西装褶皱，她瞪他，“天天穿老头衫，不修边幅，穿这个不挺好看的，你不习惯那是你的事！”

    她不讲理出了名的，凌建国只能受着。

    程宗叶喜气洋洋，六一前一天他也回了叶城。临行前，他也嘱托凌意好好在家等他，一切事情，都交给他处理。

    六一当天，万物生长，鸟语花香，空气清新。

    比天气还要神清爽朗的，是凌意。

    程宗叶给她打电话，声音掷地有声，“一会我先去，快到了你再来。”

    苏小娟他们都准备了一早上，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凌意说，“时间不早了，我现在就过去吧。”

    她清楚程宗叶的礼数，是希望女方的家庭受到尊重。

    两边一块赶，程宗叶还是快了凌意一步，在早早预定好的包厢内等待凌意一家。

    初次带父母面见程宗叶父母，说不紧张，那简直是在壮胆。苏小娟整整烫好的发型，帮凌建国抚平西装。凌鑫和朱婷跟在后头，小希希被送到了朱婷母亲那里照顾。

    苏小娟拉了拉凌意，好好地给她整了整头发，她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标志又优秀，懂事又听话，只可惜她没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再想，就伤感了，今天明明是个好日子。

    敲了敲门，程宗叶就在门边，手一伸过来开了门，意料之中看到了清新脱俗的凌意。

    程宗叶礼貌有数，伯父伯母喊的朗朗上口，招呼凌家人上座。

    苏小娟以前见朱家人，也没胆怯过，她这个人，从不觉得自己处在下风。可今日见到程家父母，她多多少少有些拘谨，动作幅度都有收缩。

    一轮客气的握手介绍后，他们终于落了座。

    程家聪虽然当老总惯了，但平时是不爱穿整套西装的，他今日只穿了一套休闲的素色套装，那股商人身上所投射出的距离感，被生生拉近了一些。

    顾美玲却是华服着身，一身气派。精致庄重的女人，总会让人觉得有些冷漠和不容接近，但她一直不苟言笑，跟苏小娟说话。

    话题绕着两家说，程家聪突然开口问凌建国，“听宗叶说，您在外地工作，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

    小门小户讨口饭的生意，自然比不了商人家的大事业。凌建国为人老实，做事务实，他礼貌回应，“工地上供应材料，我是弄运输的，小生意。”

    程家聪在脑里细思了一番，他也是从基层打拼过得，知道工地运输的辛苦，钱多就得多流汗，做这行，挣得都是辛苦钱。

    程家聪点点头，举了一杯酒敬对面这个男人。凌建国穿西装，手臂抬得都难受，两人站着碰了个杯，饮了杯中的酒。

    凌意坐在程宗叶身边，他握住凌意的手，传达她坚定的力量。

    饭桌上，一派祥和，两家聊的甚欢。苏小娟没了前面的拘谨后，人也放开了，直接举着杯子敬程宗叶父母。

    会喝酒的女人，在男人眼中，都是女中豪杰。

    顾美玲不善酒水，一杯过后就换成了茶水。

    “妈，你喝少点。”凌意小声地叮嘱。

    “没事的，今天不是高兴嘛。小程啊，对我们两个没话说，我们很喜欢小程，他对凌意也关心，对她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苏小娟说完，程宗叶立马起身敬了二位酒。

    “他初中就过来榕城读书了，那会我和他爸爸也在这里打拼，想来也是一种缘分。凌意这个孩子，我们也挺喜欢的，很文静懂事。”顾美玲听到自己的儿子被夸，理应夸赞凌意。

    凌鑫和朱婷深谙酒桌之上的礼仪，恰当之时，两夫妻齐齐起身敬程家二老。

    “你们儿子也是一表人才，今天怎么没把小家伙带来”聊开了，深了，顾美玲也就问了一嘴。

    朱婷开口，“阿姨，希希还太小了，带过来怕叨扰了。”

    苏小娟接话，“小家伙哪哪都好，就是人多了爱吵人。”

    程家聪想到那个小孩子的脸，笑呵呵说道，“小孩啊难免的，跟大人一样，人多了就爱闹腾。”

    他们何尝不希望家里也有一位能闹腾的小孩，话题进展到这，理应顺延说道结婚的事。

    凌意的手机划破了交谈声，是单位的电话，她恐怕有事，打了招呼出门接听。

    她一走，顾美玲也在后脚跟了出来，询问服务员厕所的位置。她在转角看到凌意在楼梯口接电话，没说什么，自己进了厕所。

    凌意跟加班的杨洁说了文件所放的具体位置后，收了电话。一转头，就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握着手机避开她，却被刘心妍生生挡住。

    她又换了一副模样，却还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如果表情再加轻浮，会显得整个人风尘气很重。

    她很不客气的开口，“又碰到啦，跟程宗叶在这吃饭”她明知顾问，之前就在楼下看到了二人的车。

    凌意不想和她在今天产生什么口角，她也不屑跟她争论，“让让。”

    “我说你，真的段位高啊！”她话里有话，声音不高不低，却声声入耳，“说说，你花了多大功夫，让程宗叶替你赎回了那套安置房”

    凌意一瞬间的瞳孔放大，看向刘心妍。她不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完全摸不透，只能问，“你什么意思”

    “装b，我说你本事不小呢，让他送你车后，又让他替你哥那个滥赌的败家子擦屁股，怎么着啊，还不承认啊”刘心妍认识冯娜，诸多事情摸得清一二，只不过，全是她的主观意识。

    凌意气上了天，强压镇定自己不与她一般见识，“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说多了说错了，那可就是嘴贱了。”

    刘心妍不甘下风，她吵架的本事可就输过，咄咄逼人道，“我嘴贱，总比有些女的人贱要好。你家那拖油瓶样的家庭，凭什么搭上程宗叶也是，吹吹枕边风，你这样的男人很少会把持住，自然要车有车，赎房子也就是睡一觉的事。”

    凌意上气不接下气，胸口起伏厉害，若现在那个包厢里没有人，她一定会上前给这女人几巴掌，好让她知道，嘴贱就要治。

    所以对付她，你只能反着来，她笑了，让人讨厌的那种，“没我这金刚钻的本事，就别惦记这瓷器活。”

    “你还引以为傲了”刘心妍耻笑，面色又红又白。

    凌意还是继续笑，“我这哪是引以为傲，是在告诉你，别再痴心妄想别人的东西，更别拿那些没理没据的话，出来丢人现眼。”她撞上刘心妍的肩膀，走了几步退回来，忽而低头悄声说，“少点嫉妒心，不然老的很快的。”

    刘心妍想伸手打她，被凌意抓住，狠狠甩在一旁。

    她朝凌意的背影，指着食指骂她，“就你这货色，还不如我呢！”

    凌意在进包厢前，生生忍下心口那股憋屈的气。她擦擦眼角有些湿润的地方，开门进了去。

    里头依然热闹，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程宗叶扭头看她，给她拉开位置。她一坐上来，就抚开了程宗叶的手。

    顾美玲一颗心怔在原地，止步不前。先前的那番话她在脑里顺了几遍，任然不敢相信那个女人所说的一切。难道，凌意所表现出的一切懂事与善解人意都是装的可是，那套房子的房产证的确是在程宗叶的手上。

    她收起心绪，在凌意进去后的几分钟内，她也进去了。

    程宗叶以为她不舒服，问她怎么了，她虽然有气，但也要看场合，她提了提唇边，跟他说没事。

    顾美玲入座时，目光不自觉飘到了凌鑫身上。又想到那个女人说的话，滥赌的败家子，她越来越混沌，在心里对凌家这个家庭画上了问号。

    两家人坐齐，程家聪示意顾美玲可以开口说说那件事情了。顾美玲心中有疑问，怎么可能会在现在就做决定。

    她突然捂住肚子，对程家聪说，“我好像老毛病犯了。”

    顾美玲的胃做过手术，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了，她一捂着胃部那里，程家聪就急了，连带着程宗叶也紧张了。

    苏小娟放了杯子，看着顾美玲脸色苍白的模样，她赶紧起身，“这得赶紧上医院啊，小程，你赶紧带你爸妈去吧。”

    程家聪实在不好意思，“对不住了，第一次见面。”

    饭菜其实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程宗叶匆匆带着顾美玲下去，程家聪跟在身后，三人上了车，就往医院的途中赶。

    他们一走，凌意倒像是松了一口气，吊着的身子，瘫软在椅子上。

    “刚小程妈妈都难受成那样了，你怎么不说句话呢”苏小娟有点怪凌意。

    凌意满脑子是刘心妍说的那些话，外人怎么传她，传她的家里，他们不知道，可凌意知道了，心里难受的要死。

    她招招手起身，喊他们一起离开饭店。

    顾美玲上了车后靠在椅背上坐着，她已经没有难受的表情，她在心里讨厌自己这副做戏的样子。

    凡事没打听清楚，说到底还是怪她自己。

    她开口，对着程宗叶冷声冷语，“回家，我有话问你。”

    程家聪坐在前座，摸不清她什么毛病，回头愣了，“你不是胃痛…”

    “痛什么痛啊！给我回家！”她头一次这样生气。

    程宗叶更加是呆了，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脚下的油门踩得很重，带他们回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