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大楼的年关福利标准，年年都在上涨，今年又在原基础上添了超市卡和水果卡。

    杨洁和华姐今天工作忙的厉害，都在做报表，凌意站起身来放松，揉着脖子去给一窗台的多肉植物们浇浇水。

    办公室的门敲响后，梁健手里抓了几张纸，朝凌意走来，“凌意，这是上次我们出差的报销单，财务说年关才给报，这里头还有你的，你上去找领导签个字给财务送去，我马上要去市政府一趟。”

    凌意哦了一声，想起出差的事，公家总是把个人报销放在最后，仅公款先用，她接过报销单，梁健补了句，“现在签款的领导换了，是马局，先走了。”

    华姐敲着键盘，看向办公室科那里的通知，对凌意说，“小凌，那你正好上去到办公室那帮我们领下局里发的卡吧。”

    “好。”

    放下水壶，她把衣服拉链拉上，抓着单子往楼上走。楼道里风往里灌，青灰色的天暗沉，凌意脚步加快往上走，在马局长办公室门口，她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正要敲门，门却开了。

    “有事”马天穿着制服，挺拔苍劲的站在门口。

    “马局长，这里有份发'票需要您签个字。”

    马天望着她伸出来的手，五指苍白，手背微微发紫，他示意她进来，将门关上。

    屋内的温度不高，马天体格好，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天里，空调的温度也不超过26度。他随手将温度调高了几度，接过她的发'票单，指着旁边的沙发，“坐一会，我看一下。”

    凌意坐在沙发上，之前这个办公室一直是空的，所以被大楼作为复印室来用，马天来了之后，复印室就搬到了七楼，之后她复印文件也方便多了。

    “在信息科平时写材料乏味吗”马天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只派克钢笔。

    凌意还在看窗台的不死鸟植物，听到后回了神，“我日常工作就是这个，已经习惯了。”

    马天在签字，行云流水，凌意起身站到他身旁，等他签好。他的台面上很清爽，不像七楼的办公室，每个人桌上都是复杂的文件框和堆成山的文件，他桌上只有一台电脑，零星的文件和茶杯，还有一张全家福，凌意一眼就望见了马市长。

    马天随她目光看去，眼底柔了几分，“马市长给你颁过奖。”

    凌意收了目光，从他手里接过报销单，“嗯，去年了，马市长很和蔼。”

    “你做的蛋黄酥，很好吃。”马天望着她的脸，唇线一抿。

    “我也是第一次做，谢谢马局长。”凌意说完向马天微微欠身退出了办公室。

    出来后，她又紧着衣领赶紧去领她们三个的年关福利。

    情人节的前两天，天气一直不好，城市上空总是漂浮着灰色物质，形成了非常恶劣的天气，雾霾。

    大楼的院子里，凌意从七楼望下去，竟觉得自己处在云上，枯枝败叶都在这弥漫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外头了无生机，窗内的台面上却是一片映入眼帘的绿。

    杨洁削苹果，给凌意递了半块，看窗外的天，“又下雾霾，晚上得要早点回去了。”

    凌意把窗户关了起来，吃了一口苹果，“平台上怎么说，我们放假需要来值班吗”

    “没看到咱两名字，但通知说了时刻保持手机畅通，随叫随应。”

    凌意点点头，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杨洁见她最近面色红润了不少，人也比去年丰盈了些，脸上的胶原蛋白还真是不减少。

    “情人节上班，你这热恋期的宝宝，准备怎么过啊”杨洁食欲很好，又撕了包薯片吃着。

    凌意摇着手，“不吃。”又说，“都说上班了，那肯定就是上班呗，我们晚上吃顿饭，他还要赶回家呢。”

    “听你这么说，他不是榕城人啊不是你高中同学嘛”

    “他初高中在榕城上的，毕业后又回来了，他在这朋友多，所以留下来了。”凌意抱着抱枕枕在桌上玩手机。

    杨洁趴在她桌前，“搞不好他一直留这就是为了你！”

    凌意噗嗤笑了一声，杨洁的假设根本不存在，凌意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偶然，程宗叶没有刻意等她，她也从未想过能再碰见他。

    但偶然造就一切。

    五点一过，天就黑了，雾霾在晚上又给城市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纱，配合路两旁迷离的灯光，平添了几分虚幻色彩。

    凌意戴着口罩在路口等程宗叶，他今天谈生意晚了，这会路上堵车，一直没有赶来。差不多又过了十分钟，大楼里的车已经快走光了，台阶上的大厅里只有保安坐在前台吃晚饭，她有些冷，把手插在口袋里取暖。

    一辆奥迪轿车从内院驶出来，经过凌意身边时，停了下来。马天坐在驾驶座，摇下车窗，“小凌，你去哪，需要我送你吗”

    凌意刚听完语音，她目光一转就看了马天，礼貌扯了口罩，低下头回他的话，“不用了马局长，我在等人，谢谢您。”

    马天眉毛微微一抬，对凌意笑了一声，“口罩戴上吧，雾霾比较严重。”

    刚说完，凌意就听到了鸣喇叭的声音，她回头一望，是熟悉的跑车，她和马天挥挥手道了再见，才跑向了程宗叶的车。

    一上车，她就皱眉望他，“不是说了不要开这车过来。”

    程宗叶努了努嘴，看奥迪车缓缓关上车窗驶向车流，他眉毛一抬，“这人谁啊”

    凌意在系安全带，“我们副局长。”

    程宗叶眉头皱成了川字，想到张子健说的那个人，刚才他过来就见到凌意低着身子跟车里的人说话，那个男人的眼睛压根没离开过凌意的脸，还当真是像张子健所说的那样，他对凌意不简单，带着份觊觎。

    方向盘一打，他问，“这副局长挺年轻啊，结婚了吗”

    凌意在华姐和杨洁那听过八卦，后来又听梁健说过，这个马局长还真算是个有故事的人，“没有，他一直都在忙仕途，听说过有未婚妻，不过后来解除了。”

    “这么了解别人”

    “同事们说的呀，我就刚好听到了，你以为办公室里不聊领导的八卦啊”

    程宗叶会心一笑，心里的不爽也淡了一点，“我给你办了张针灸按摩卡，你一星期去一次。”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凌意。

    凌意接过来，满心的欢喜，她倾身过来帮他整衣领，夸他，“你可真是越来越细心了。”

    “那你可得奖励奖励我。”他转一点头，冲她眨眼，眼底暧昧。

    凌意拍他后脖，让他好好开车，别动不动就扯歪思想，将那张卡塞进了包里。

    情人节这天，雾霾在阳光中消散，城市迎来了许久未见的好天气。

    这一天也是除夕前一天，虽然是工作日，但到处都充斥着新年的喜庆和恋爱的气氛。

    单位同事在这一日都相继收到了一些礼物，朋友圈里从昨晚凌晨到现在，齐刷刷都是秀恩爱的动态。

    下午五点，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凌意把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后，在座位上和宁雅聊天。程宗叶电话进来时，正好过半，她匆匆回了宁雅就下楼了。

    程宗叶上次开了跑车过来，被凌意教育了很久，说是影响不太好，那天程宗叶也来不及换车，今天倒是听话，开了一辆mini cooper过来了。

    “你怎么又换车了还是粉色的”凌意上车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车上的装饰都是女孩用的。

    程宗叶弹了弹后视镜上的小挂坠，“喜欢这车吗”

    凌意当即就懂了，她转了一圈环视这车，很新，后座那放了一排娃娃，冬天这车还配上了毛茸茸的软垫，又暖和又舒适。

    “喜欢是喜欢，可…”

    可是不能要，被程宗叶堵住了，“我之前没送过你什么，看你天天上下班不是坐车就是打车，冬天这么冷，我也不忍心让你冻着。”

    程宗叶开车带凌意去哪，她也没问，一路上都在想这车至少要二十万，她和程宗叶才谈了五个多月，收一辆车作为情人节礼物，太过奢侈。

    “我不能要，我才跟你谈多久啊，你就送我这么贵的礼物，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我要是拿了，就是不懂事，我们俩还没到能送车这步呢。”

    程宗叶带她回了家，烛光晚餐都准备好了，凌意却还在纠结不能要车这件事。

    “怎么没到了我当男朋友的，送自己女人一辆车怎么了”程宗叶也是想不通，一个劲儿和她说道理。

    “我知道你心疼我，但这个车你不能送给我，我要是收下了，万一以后…”

    “以后什么你还想跟我分开啊”程宗叶把她扣进怀里，靠着餐桌。

    “不是的，你就不要逼我了，我不想被别人看成图你什么的人，这车可能对你来说很便宜，对我来说不一样，它是一份很贵重的礼物，我真的收下了，程宗叶，我这里会不平衡的。”凌意指着心脏。

    “好，你要平衡。我就想对你好，你这小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古板思想这样吧，这车我借你开，反正名字还是我的，行不行”

    行不行其实是行的。那车她真的挺喜欢的，可以自己的经济条件和家庭情况来说，买一辆那样的车，几乎不可能。

    程宗叶见她迟疑，把她抱到对面坐着，正经说道，“你是我女人，我想让你过得好点，作为一个男人，这是我的责任。你要是真不想要这车，我不逼你，就先开着用，这车我也不是特地新买的，前段时间收的九成车，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就是想让你上班或者出去玩方便，行吗”

    凌意胸口像被灌满了一腔温暖，程宗叶对她的好，历历在目，这几个月以来，变着法子的对她好，迁就她。他说也没送过什么东西，其实在他眼里凌意收下的那些都不足挂齿，是任何一个男人作为男朋友都应当要付出的。

    “你不能对我这么好了。”凌意勾着他的衣领下拉，程宗叶两只胳膊撑在桌面和椅背看她。

    他说，“那不行，我这辈子都要宠你。”

    这话听的让人害臊，程宗叶亲亲她的鬓角后，两人隔着桌子吃了一顿法式大餐。

    那辆mini cooper最终被凌意开回了家，一路上她都按耐不住喜悦，奈何情人节夜晚人和车都多，她油门踩的很轻，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家。车子停在死胡同那的一块空地，周围都是残败的落叶，了无生机，唯一辆车崭新亮丽。冬风在夜晚也冷了几度，但节日气氛所带来的体温和心境让凌意从头至脚都暖的致命。

    她按了锁车键，车灯亮了一下，随即传来落锁声，凌意勾唇一笑，满意的回到家中。

    爆竹声中一岁除，今年凌意又涨了一岁，失去了一些，也得到了很多，这其中让她最感甚慰的是程宗叶的到来，所以一大早她就许了新年愿望。

    所有爱她和她爱的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今年全面禁烟，榕城也迎来了自创市以来，最安静的一个新年。没有炮竹和烟花的除夕夜，年味很淡，但是春节联欢晚会作为背景音乐后，一家人在酒桌上又欢喜开了。

    希希才两个多月大，一直抿着嘴巴，又是吐舌头又是眨眼睛的望着桌上围坐的一圈人。朱婷先前已经给她喂过奶了，这会希希也睡不着，被她抱在怀里听一家人聊天吃年夜饭。

    凌意的爷爷奶奶也过来了，大家在饭桌上展望新的一年，对凌鑫说了很多体己话。凌鑫自国庆后跟凌建国去外地工作，林林总总存了三四万回来，其实钱多钱少无所谓，只要看到凌鑫是在踏实工作，肩扛起一份责任，他们一家也就安心了。

    苏小娟今年只给了两老和希希压岁钱，凌鑫凌意那里今年都没了，朱婷硬是推了自己那份，只收了希希的压岁钱，一家人明面上不说，内心里到底是知道，困难期间，意思一下就行了。

    送爷爷奶奶回家的任务，当然是落在了凌意身上，她没喝酒，又有了代步工具。今早苏小娟逮着她问了一大堆，行色之中都是急不可耐的喜悦，想见见这位阔绰的半个女婿。凌意说她真是高兴的太早，八字还没一撇，急忙告诉她，这车是暂时给她开的。

    但谁心里都清楚，暂不暂时，这个神秘的男朋友对凌意，是百般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