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意往前抻了抻头，但根本望不到楼下，她只能看见对面那盏明灯，又明又亮，将她心底的答案照明清晰。

    “我…下来。”

    噔噔噔，穿上鞋，拿了房卡揣进了兜里，乘电梯下行。

    酒店大厅内，偶有几个工作人员在交谈或休息。水晶吊灯下，凌意一步一步走向旋转门，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内心是喜悦的。

    程宗叶依然靠在车头那，见到凌意的身影在门内走动，他扔了烟头，扇扇雾气。

    旋转门外，是闷热的空气，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应该有雨。

    她习惯性别别耳旁的碎发，收了多余的表情，背着手走下台阶，慢步靠近程宗叶。

    程宗叶眼眸随她移动，目光自远而近，直到她驻足停在了跟前，他依然嘴角微微噙笑，等她先开口。

    凌意望他还是一副闲散的模样，转转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想见你啊。”四个字脱口而出，想都未想。

    是本能反应。

    凌意看着对面的天鹅湖明灯，嘴角轻扯，“开了六个小时，你不嫌累啊”

    “还真有点，不过能见到你，都值了。”他揉揉眉心，那里轻轻拢着，也不知是装的疲乏，还是真的疲乏。

    “这么晚了，你晚上怎么办”

    程宗叶拍拍口袋惊呼一声，耸肩撇嘴道，“怎么办，我忘带身份证了。”

    比他还惊的是凌意，她张望后面的酒店，五星级正规酒店，没身份证一律拒绝入住。

    “我怎么知道。”她没好气回道，仿佛没地住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上次身份证被他塞进口袋里，带回了家。今天看到定位消息，他就来了，想都未想到身份证这种紧要东西。

    “那我今晚就住车里吧。”他无所谓了，指了指车，但却装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凌意。

    空气很闷，周遭很热，凌意甚至都能看到有小飞虫和蚊子不断飞过。程宗叶拍着这些小家伙，三两下扇走了吸血鬼。

    “车里…能睡”她支支吾吾问了一句。

    “那肯定不能，将就一下。”

    上个月，他们也同房住过一次，很安全。但现在状况不同了，上次她身上有伤，程宗叶口口声声答应过她不碰她。但这次，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进房间的。

    凌意装模作样，像是也没法子了，安慰他，“挺好。”

    程宗叶点点头，好一个狠心女人，亏自己大老远赶了六小时车，不吃不喝。他后退几步，拉开了后车门。

    凌意还杵在那站着，看程宗叶抱了一束玫瑰花出来后，她目光如炬，盯着那捧玫瑰花，心中泛起了微微波澜。

    “七夕快乐。”仪式一般跟她祝福。

    那捧玫瑰花递到了跟前，火红的花瓣上，依稀能见到清澈的水珠，她轻轻嗅了一嗅，比她的洗发水还要好闻，活的东西就是新鲜。

    “送我花干嘛”煞风景的话，明知故问，凌意边说边接了过来。

    “空手来，那多没诚意。”

    这花拿在手上，想到他方才说的话，突然感到很烫手，烫到她的脖根都在渐渐发热，掌心微微摩擦着花束包装，她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程宗叶见她好像脸红了，再瞧瞧耳朵尖，又小又粉。勾唇得意一笑，随即收拢，舔舔干涩的唇。

    “真让我睡车里啊”

    凌意登时抬了头，眼里写满了“那不然呢你想干嘛！”。她脖间微微一动，吞了口气，点头道，“我又帮不了你。”

    程宗叶哦了一声，凌意听着觉得他是在生气，那也不关她事！

    “谢谢。”抖抖怀抱里的花。

    “我不要你谢谢。”他撑着膝盖跟她平视。

    “那我也给不了你什么，以后别送了。”

    “那得看我心情。”他歪着头看她，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

    “那我上去了”不是陈述句，居然是问句，也是，他都这么可怜了，他只要不提过分的要求，她应该会答应的。

    “你真不管我”他挑眉垂死挣扎。

    “我就一张身份证，还能怎么管你…”越说越没底气。

    “我饿了。”他摸着肚子。

    “你还没吃饭”

    “一路开了六小时没停，真饿了。”他正了身子，动动肩膀，浑身酸。

    凌意脚底来回轻踩着，她做思考时，大多这样。

    还未说话，程宗叶又道，“你那有吃的吗，我去拿。”

    凌意的房内有桶面，她点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不想给我吃啊”

    她泄气了，“一桶泡面。”

    “行啊，走。”他扬颔一指酒店。

    她不动，双唇紧闭。程宗叶揉揉鼻梁间，微微闭眼无可奈何道，“我吃完就下来，保准。”

    她就再信一次，轻缓点了下头，长发一飘，就迈脚往里走。程宗叶锁了车门跟上，两行白牙露在外面，他连眉梢都在雀跃。

    电梯里，除了他们，还有一对情侣，痴情男女，相互搂抱，好不快活。

    “哈尼，我的花呢”女人瞥了眼精致芬香的玫瑰，矫揉造作道。

    “床上呢。”

    男人回的极小声，又暧昧幽深，但凌意还是听到了，红到了耳朵根。一到12层，她就大步迈了出来。越往房间走，越觉得像在做贼，看着梁健的门，希望不要被他们撞个正着。

    程宗叶慢悠悠看着周遭，打量设施，摄像头，还算安全。

    “快点。”一回头看他还在张望，一阵催促。

    他听到就大步跨了过来，一边眉毛挑的老高，“这么着急啊”

    瞪着他，警告了一遍，“你吃完就给我走。”

    程宗叶不吱声，摸摸耳垂，凌意掏房卡在门口扫了下，一声响后门开了，里头黑漆一片。程宗叶跟着一双手推着她进了去，她还没插上卡，身后的门就合上了。

    四下无光，唯独身后，最为炽热。她怀里有玫瑰花，紧紧抱在胸前转了身。

    “你干嘛呢，让开。”他挡着那处，凌意就推他。

    不至于看不见，但真的两人间都蒙了一层暗黑，偏偏双眸光亮，直射对方人心。

    “给我。”他伸着手。

    凌意知道他要房卡，刚递过去，就被程宗叶扯着手腕，一拉，差点跌进他怀里。她又急又气，尽和高中一样弄些五花八门的招式逗她。

    “喂…”

    “喂谁呢，猪。”他抢过，一插。

    霎时光明，甚至刺眼。凌意眯着眼睛，挣了手腕。

    “是要喂猪了。”

    程宗叶，“………”

    凌意放了玫瑰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桶泡面，仅有的一桶，香菇鸡面。

    “就这个。”一扔，抛给程宗叶。

    他长臂一挥接过，绿油油的一桶，撇撇眉毛，最恶心香菇和老母鸡，偏头叹了口不被察觉的气，忍了。

    “热水呢”他张望着找目标。

    半天都没回来，中午烧的水早凉透了。凌意翻了眼他，大少爷一样，手和眼睛都是摆设。走过去，提起那半壶水，倒进了盥洗池。

    她爱干净，水壶特地跟酒店换了新的，不喝高层供水的她，备了好几瓶矿泉水在房间。

    程宗叶悠哉悠哉撕着透明薄膜，腹腔兀的叫了几声，瞬间提醒了他，饿急了。而这桶怪味面，难吃又不抵饱，为了爱情，他忍。

    “过一会就煮好了。”它一边倒矿泉水，一边告诉他。

    转眼间，程宗叶已经倒进了料包，一干子五花八门的作料躺在面饼上，等待激热浇灌。啪一声，他给扔在了桌上，等水滚了。

    老神在在插着胳膊靠在桌沿，目光四处游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一角都不放过，好似看的越仔细就越能发现什么不一样的。

    还真是不一样。

    凌意的一套内衣，放在枕头旁，是先前回来时放的，因为偷懒，她浪费了半个小时的洗澡时间来打瞌睡。

    凌意看看他的肚子，那里的胃应该挺大的吧可她这里，只有一桶面了。

    程宗叶嘬唇笑起，盯着那套黑色内衣，勾画主人穿着的模样，笑容和眼底的深意，越发不可收敛。

    “笑什么呢”她无解，不知道他有什么可乐的，随着他目光看去，刹那间，急红了眼。

    挡着他目光就跑到了床头柜那，被子一拉，给那套内衣，盖得严严实实。

    她很少买蕾丝黑胸罩，家里大多都是莫代尔和棉质的，也一向以淡色为主。上次她和宁雅逛街，正好缺了一套内衣，这套黑的，就是宁雅挑的。她说，不论男人女人都爱黑色与蕾丝，它们是绝配。

    这套内衣出现的太不合时宜，但她表情不能太过慌张和尴尬，松松紧张的脸部肌肉，她若无其事回了头。

    就倒了一瓶矿泉水，她刚来桌边，水壶就响了，热气开始噗噔噗噔往上翻涌，罩住的盖子边缘，时不时溅出热水滴。

    “水好了，你吃吧。”她拔了插头，把水壶放到了桌上。

    明明房间很凉快，但从这壶水烧开后，程宗叶浑身都跟着它一起沸腾了，他收了目光转向凌意。

    “不太够，还有吗”他提着水壶泡面，眼睛挂在凌意脸上。

    这么大一个男人，一桶泡面委实有些勉强，瞥了眼一旁的红玫瑰，不忍心，她动动唇，“我去隔壁看下，你先吃。”

    隔壁的梁健和潘冰食量大，经常要吃夜宵，凌意过去拿了一根王中王和两颗卤蛋，还顺道拿了瓶可乐，气足，一定抵饱。

    回来时，左顾右盼，轻声敲了几下门。程宗叶在喝水，放了瓶子就来开门。凌意像是兔子，门刚打开就冲了进来，再给门关上了。

    抬头把东西往程宗叶怀里一丢，“就这些了，你快吃吧。”

    程宗叶握着卤蛋跟火腿肠，挑挑嘴角，认命了。将包装撕掉后，一齐扔进了泡面桶里。

    凌意刚进来就奔去了厕所，刚才听梁健他们说话一股蒜味，她才想起来自己晚上吃了那么多蒜蓉生蚝。刷着牙，目光一直停在镜子上，想到先前程宗叶赤'裸裸的目光，就觉害臊，懊恼的在厕所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