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地下停车场，凌意在中途按了一楼。程宗叶见到，偏过头看她，电梯里只有他两了。

    “我送你回去。”他看了眼手表，刚过八点半。

    “不用啦，我自己打车。”她一直望着电梯的数字，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

    到了一楼，程宗叶直接给人揽住了肩膀，快速关上了电梯门。

    “喂你，……”她推着他避开。

    话还没说完，程宗叶就抢断了，“别喂喂喂的，喊狗呢”

    凌意推了他，撤了出来，心里想你可不就是只癞皮狗，轻轻扯了个笑，却被程宗叶尽收眼底。

    负二层到了，凌意只能跟着程宗叶出来。车子很好找，出门左转就是他的车。她抒了口气，拉门坐了进去。

    “住哪”程宗叶单手打着方向盘出停车位。

    “桔园路，海棠小区。”报了地名，这是老小区了。

    程宗叶愣了愣，没听过这小区，但是路认得，点点头会意，加速开出了停车场。一到外头，凌意发现了，程宗叶的车开得很慢。

    “你这速度，我还不如打车。”她翻了一眼程宗叶。

    程宗叶的小九九被发现，也不觉得丢脸，坦坦荡荡道，“出租车司机横冲直撞的，哪有我服务好啊！弄不好，碰上个变态司机，你哭都不不及。”

    凌意觉得这话就是在咒她，偏了头，“你会说话吗”

    程宗叶当然会，他最近看了两条出租车变态司机猥'亵杀害漂亮少女的新闻，那时候，他心里想的担心的就是凌意。

    提醒了她一句，“天黑了，就少打车，实在不行，晚上就少出门，你以为外面安全呢”

    凌意抱着胳膊，看了看闲人一个的程宗叶，反驳道，“瞎操心什么呢法治社会，好人还是占多数的！”

    “是，你遇到的全都是好人。”程宗叶顺着她的意。

    凌意彻底不想搭理他了，乱说话咒她，还管辖她的自由，说得好听叫她晚上小心，说得不好听就是逾越了正常范围，瞎管闲事，谁在外还心里没个警惕心

    程宗叶见她不说话了，开始找话题，他右胳膊搭在一旁的扶手柜上，问凌意，“桔园路哪段”

    凌意看了眼车窗外，下个路口就是桔园路了。下巴扬扬，指着一处，“一会红绿灯左转，开到尽头。”

    程宗叶过了绿灯来了桔园路，在一排车后等红灯。

    “潘浩让我跟你说声，对不住你了。”程宗叶突然想到了这事。

    凌意别着碎发往耳后带，释怀道，“跟他也没关系 ，我都好了。”

    “你这么好说话，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介怀”程宗叶听着就不爽，手指尖敲着方向盘。

    “你不要混为一谈好不好就事论事，我不跟你论人。”凌意无语，但又不得不解释。

    “得了，我算看明白了，你是论人不论事。”掐着这点就是不放，打了方向拐进了巷子。

    两排旧楼，门面房新旧不一，或开着门，或关了灯。浓烟多的地方，围了一群人点烧烤，亮灯处，三三两两搓着麻将，指桑骂槐。这里虽然偏、旧，但人烟气息味重，通俗点的话，就是市井气息浓。

    程宗叶收回了目光，继续往里头开，凌意拍了拍门，示意他，“就在这停吧，我自己进去。”

    小区门黑漆漆的，警卫室都无，送佛也要送到西，他说道，“费那劲指路，我送你到家。”

    “一直走就行了。”凌意也不挣扎了。

    程宗叶往里开，楼栋间开灯的不多，时不时会蹦出几个人，扇着扇子，男人穿大背心，女人拖着人字拖，在夜幕下散步乘凉。但更多的居民，就是看这辆好车，眼里放光，抻着头想从驾驶座外去望里头的有钱人，可黑乎乎、朦胧胧的什么也望不见。

    知了吵的闹人，程宗叶的车停在了死胡同里，而凌意的家，就在死胡同旁边一栋。

    一楼的灯，还开着，凌意回头，看了一眼程宗叶，他开了灯，两人之间，霎时清明。

    “谢谢了，你回去小心吧。”凌意象征性谢谢他，换成任何人她都会说这句。

    程宗叶想到秦磊的话，下巴一扬，指着亮灯处，“住一楼”

    凌意点头，松了安全带，复说道，“快回去吧。”

    “凌意。”他在她开门之际，又喊了声她。

    她下车的足，顿了顿，立即回了头，但发丝还没反应过来，贴在侧脸上，微微痒。还未抬手弄走那不听话的毛，程宗叶就倾身过来，他长臂一伸，用手抚去了她的发丝，替她别到了耳后，露出粉嫩的耳垂。

    凌意反应过来之际，程宗叶却已收了手。两人隔着几拳的距离，热气从外头往里钻，冷热交融。程宗叶舔了舔唇，忽而沉声温柔说道，“回去吧，晚安。”

    凌意泄了气，别过头就下车了，她回身抓着门框，往里头垂眸了一眼，那人还在注目她。她用力关了门，大步回头走进了楼道，消失在了黑夜里。

    梁健在群里拉票时，凌意才恍过神来，她被科室推荐到局里参加了此次最美城市人选举大赛。她自己倒没怎么多宣传，杨洁却一个劲的为她转发。

    她睡觉前的习惯，一是刷牙，二是做一百个仰卧起坐。此时，累的喘不过气来，用尽全身力气弓起，做完了最后了一个仰卧起坐。

    她躺下休息的同时，微信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程宗叶是在朋友圈里看到宁雅转发的链接，27号就是她，赫然写着工作地点与姓名大字。他粗略扫了眼，身着城管制服的她不仅是里面最漂亮的那位，估计也是最年轻的那位。

    “替你刷个票”程宗叶是真想替她刷个票，第一名都遥遥领先她四五百票了。

    凌意今早才接到组委会消息，严禁刷票，违规者剥夺资格不说，还会通报批评。

    “你少给我添乱了！”她抓着手机，立马坐了起来。

    “一点积极性没有，你图什么”程宗叶靠在床上，与她聊天。

    她本就不图什么，阴差阳错被局里票选上的，这种事人人都争第一，早头破血流了，回他，“重在参与，你懂什么！”

    程宗叶是不懂，公家这种没点含金量的评选年年都有，最美城市人，听着就挺老土，且没什么技术含量。

    “搁字面意思，你稳第一。”程宗叶含着唇发了过去。

    凌意是生气的，她长这么大，被人说花瓶的次数数不胜数。她成绩不高不下，用功读书，吃了很多苦，才考上了北方的二本大学，的确不是天资聪颖的人。大学里，她也不同她的舍友们之前有住宿经验，力气小，拎桶水也喘气，被同学说是，梨花带雨，弱不经风的林黛玉。到了单位，她私下里也听过很多人说她，顶着一副漂亮容貌，在面试里脱颖而出。总之从小到大，人们最关乎的都是她的外貌，第一眼望见的也是她的外貌，而她的内心如何，却鲜少有人关注。

    “滚吧！”忍了想骂狠话的冲动，扔了手机搁一旁。

    想想不得劲，又爬起来做了一百个仰卧起坐，她就不信了，以前读书能刻苦提升成绩，身体怎么就不行了！

    程宗叶把这视为聊天结束的信号，耸耸肩，没再继续调侃她了。

    二手车交易中心，最近卖了好几部车，大多都是上海大众旗下的款式。秦磊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是程宗叶这帮朋友里，家世最为简单的人。但程宗叶倒挺看重他的，初中时，他刚到榕城，就被送进了寄宿学校里，一个星期才能回榕城家里。那时候叛逆心理也刚刚起步，秦磊是他同桌，两人在校内，什么鸡飞狗跳的事都干过，有时候程宗叶一人闯的祸，秦磊也跟着承认，最后两人一块受罚。成人后，程宗叶开了这间交易市场，缺个信任的人，随口问了他一句，愿不愿过来管个车场，秦磊本就是浑浑噩噩度日子的小流氓，耸耸鼻子就来了。

    “昨天那二百五来了，非要把车赎回去，我说得按市场价，他死活不愿意！”秦磊一大早就起床了，这会中午刚吃完饭，站在办公室门口，看院子里的车。

    程宗叶刚从车上下来，跑着进了办公室，拧了瓶盖就大口大口喝矿泉水，这天，热的不像话。

    “哪辆车”程宗叶扔了空瓶，拇指擦着嘴角。

    “白色那辆，英菲尼迪。”秦磊把门开着，走了进来。

    程宗叶揉揉眉心，想起那辆车，“他不是死活要卖的，为什么又要赎回去”

    “他说当时缺钱，现在不缺了，想要回这车。”

    当时来卖车的人，程宗叶虽没什么印象，但那人是他朋友介绍过来的，他看车况和年限都很好，二话没说收了这车，让秦磊挂网上卖。这才不到两个礼拜，就回来赎车，当程宗叶他妈的是慈善家，开免费银行的

    “跟他说，要车可以，加五万。”不带半分商量的余地，这车他美容保养还花了几千大块。

    秦磊就是这个意思，开口道，“要不我怎么说是二百五呢，不愿意，还天天打电话跟我吵。”

    程宗叶笑了声，走到门口看那辆白色的英菲尼迪，无所谓道，“哦那让他就别想了，趁夏季再去买辆新的。”

    一旧一新，差了十五万。这人要是能买得起新的，也就不会来要回旧车了，但行规是行规，破他规矩的人，跟他耍滑头，是他朋友介绍来的又怎样他程宗叶还真不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