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作品:《难觅意

    叶城离黛山近,程宗叶一路疾驰到了叶城最好的皮肤科医院。

    里头人烟稀少,鲜少会有人大晚上过来看皮肤创伤。程宗叶倒成了意外,抱着她就往窗口跑,挂号。

    “缝针,快点!”他掏出从车上带下来的身份证出来,让护士赶紧的。

    那护士在打盹,一下惊醒了,望着晕靠在男人怀里的女子,瞬间清醒问道,“怎么了这是”

    程宗叶一点也不好说话,不耐烦道,“头破了,缝针!”

    那小护士吓死了,长得倒挺帅的,脾气这么差,忍了忍,“等一会。”

    没过一会,他就被带进了诊室。加班加点的医生,从里间出来了,架了副眼镜,过来看伤势。

    “伤的不轻哦,撞什么上了”医生剪开纱布,那伤口血淋淋的。

    凌意还在程宗叶怀里,他先开了口,“估计是温泉石。”

    “这块头发得剃了,不然缝不了针哦。”医生琢磨着。

    凌意听到剪头发,愕然回了头,此时她更关心头发,忐忑道,“要剪多少”

    医生看着伤口,得有五厘米大小,至少厚厚一撮,握着长发,轻轻扯出给她看。

    “这么多吧。”

    凌意立马哭了,这么多头发,她得等多久才能长这么长。程宗叶揪着心安慰她,抱在怀里,拍拍她的胳膊。

    “缝针要紧,等你好了,我带你接头发去!”他看着她,说的不是一般认真。

    医生听到后,说道,“没多大事,这上面头发披下来,风不吹,露不出来的。”

    凌意点点头,程宗叶给她放到了椅子上。医生随即套了衣服,去消毒手,吩咐护士拿工具和麻药过来。

    就是一个小缝针,程宗叶要了最贵的美容线,说是一毫里疤痕不能有。

    “头上能打麻醉药”程宗叶有点担心。

    “能的,放心,伤不了脑子。”医生知道他担心什么。

    凌意在剔那搓头发时,别提多疼,眼泪水啪嗒往外流,心疼的程宗叶真想替她受这罪。

    “疼就掐我,别忍着。”程宗叶伸了手,抓着她。

    凌意握着他的手,闭着眼睛。不多时,那搓长发就脱离了后脑勺,孤零零扔在了一旁。程宗叶这才发现,这头发实在太长了。

    医生拿了麻醉药,提醒她,“一会就没知觉了,忍忍。”

    她掐着程宗叶胳膊,五指印子刻在他胳膊上,也揪在他心里。待麻醉药起效之时,医生才拿起美容针线,开始缝针。

    凌意只感觉有东西在脑后,她不觉疼,却能感受到那伤口,渐渐被拉扯回原状的感受。而这些都被程宗叶一一兼收眼底,他发誓,绝不会再带凌意来医院受罪。

    十多分钟后,缝针结束了。凌意彻底松了劲,程宗叶给她靠在椅子上,带着处方单去拿药付钱。

    他回来时,没见到凌意,一刻不见她就心慌。问医生她去哪了,医生指了指厕所间。程宗叶立马过去找人,闻见哭泣声,才发现凌意靠在洗手间那,背着镜子哭。

    如果可以,他愿意把头发剃光,替她挡这遭。走过去,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又覆上那双手,擦着她的泪。

    “过段时间好了,会长出来的。”他安慰她。

    凌意刚问医生,说了会不会长头发,他只说难说,伤口处可能跳着长,言下之意,毛囊是会有些损伤的。

    “伤口那不会长了!”她偏了头还在哭。

    镜子里,她望见了自己那秃了块的后脑勺,又丑又狰狞,她是第一次这么嫌弃自己。

    “我会让你长头发的!”程宗叶跟她发誓,别过她的脸,让她看自己。

    凌意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着,似是在跟自己赌气,一直说着,“不会的,丑死了。”

    “一点不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就当新陈代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她。

    “你新陈代谢个给我看看!”凌意推开他的手,不让他继续碰了。

    他笑了,凌意终于能打骂他了,那至少心情会好一点。程宗叶把纱布小心贴了回去,扶着她胳膊,带她往医院外头走。

    他们一身装束奇怪,先前就惹了众人频频回头。大晚上,两人穿着一身浴袍,搁谁看了都议论纷纷。但两人的全部心力,都在头上的伤,哪里还有功夫想这些。

    不过,这会到了外头,他两相互望了眼,一脸尴尬。

    凌意彻底红了脸,她头破血流那会,宁雅只给她套了泳裤,上衣根本没有,裹了件浴袍,打了个死结。她低头看看自己,领口敞着,遂即裹紧了领口。

    程宗叶也是,里头就一条沙滩裤。他抓了把头发懊悔,但又庆幸。拉着她上了车,两人在车上愣了一会。

    该去哪里呢

    只有程宗叶一张身份证,他好说歹说,甚至加钱让酒店给他们开了房间。酒店看这伤势,不敢多收钱,给了张房卡,让他们上去了。

    凌意在电梯间推推拒拒,“我不要上去。”

    现在,接近凌晨一点,一身伤,不上去休息,能去哪他举着手再发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凌意今晚的确对他没防备,只是因为程宗叶是真的很担心她,她不是冷血动物,不会不感动。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人知道了,她还怎么解释!

    “你一会麻醉劲过了,会疼的,别折腾了,听话。”直接拉她进了电梯。

    凌意就这样任他拉着,一路牵进了酒店。一张身份证,只能开大床房。凌意盯着洁白无瑕的大床垫子,心就慌张。程宗叶转了圈,看见一排长沙发,十分识相的走了过去。

    “我睡这,你睡床。”他自顾自,说着就躺下了,让她安心。

    凌意点点头,去了卫生间洗脸,镜子里她,眼睛肿的像核桃,脸上血色全无,平时粉红的唇也变成了乌白色,浑身透着一股丧劲,叫人望着就一蹶不振。她洗了把脸后出来,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程宗叶没有被子盖,凌意看不过去,起来给他找了酒店浴袍,扔在他身上。转了身,又钻回了床上,背对着程宗叶。

    程宗叶睁眼看着自己身上的浴袍,扯了扯嘴角,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凌意的背影。

    静悄悄时,凌意开了口,“程宗叶,谢谢你。”

    这一刻,程宗叶的心感觉快要跳出来了。它扑通扑通不受控制,只仅仅因为心爱的姑娘,说了一句真诚的谢谢。但他知道,凌意从此刻,会对他有所改观,这将成为两人关系的改变轴,他希望,一切都能朝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翻了个身,平躺着,在黑夜里,凌意没听到他的回话。她脑子晕乎乎的,麻醉药的余劲还残留着,她借着这股劲沉入了梦里。

    大脑已经进入了休息状态,但凌意梦见自己漂在一片海域上,对面是一座岛,亦或是她的港湾,却愈来愈远。周遭除了海水,还有龙卷风,电闪雷鸣之际,她惊的发现,自己身下只有小小一片绿舟,惊恐万分,连吼叫都叫不出声。不知这狂风暴雨席卷了多少次,凌意绝望中睁了眼,忽而发现那片绿舟变成了陆地,周遭换了面貌,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而前方是先前的那片海,它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一点暴虐的痕迹。她突然感知到什么回头,身后的程宗叶正在朝她灿烂的笑,不知怎的,她就安心了。

    原来,不只她一个人在岛上。

    程宗叶彻底睡不着了,他是被凌意的哭声惊醒的,一醒就看到她在床上闭着眼挣扎,刚凑近,就发现她一脸的泪。替她抹着泪,像抚摸小婴儿一般,抚着她后背,安抚她梦中的情绪。他兀的一瞥看见领口下的风光,喉咙哽咽了声,替她盖好了被子。

    凌意醒来时,后脑勺生生的疼,一点碰不得。她就像脑袋打了石膏一样夸张,脖子都不敢转一下。在房间转着身子,保持头的姿势,寻找程宗叶。

    程宗叶一早就出了门,穿着那身浴袍,在街上也不怕丑,众人见了他,就是回头,八卦的,还拿手机拍。他懒得跟这帮二百五计较,去了开门最早的商店。

    回来时,他已经扔了那套浴袍,穿得挺拔又帅气,面貌全新,但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昨夜没睡好。

    凌意洗干净脸,才听到房门声响。转着身子出了厕所,就看到了程宗叶,惊讶他这身行头哪来的的时候,下一秒,就看见了他手里的袋子。

    “换上吧,应该合适。”他垂眼看了眼她胸口。

    她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头是一件连衣裙,还有一套内衣。随即红了脸,应该合适,大概说的是内衣。

    关了门,她在里头换内衣。脱了泳裤,看到红色就眩晕,给扔了。忍了忍套上了新内衣,扣子一扣上,惊奇的发现,正正好好。看了眼商标牌,75b,正是她平常穿的号。连衣裙盖到膝盖,他买的香芋紫色碎花裙,她皮肤白,穿上后,更像牛奶一样发白。

    穿好衣服,她退了出来。程宗叶正在打电话,一脸倦意不说,脸色也不太好,一直跟对面吼话,见她出来了,他挂了电话。

    扫了几眼凌意,她白苍苍瘦弱弱的样子,一夜竟又瘦了。

    “饿了吧,带你吃饭。”他过来就拉她手,取了房卡下楼。

    他牵手成了习惯,凌意却在意,给抽了回来。他没继续牵她,去前台退房,扔了卡就走了,至于押金,他想都没想到。

    凌意这才发现,这座城市不是榕城,昨晚竟丝毫没想到这茬事。

    “这是哪”她转着脖子找能看到城市的字样,遂即发现脖子动动也不疼。

    “我家。”开了门,让她坐进去。

    凌意刻不容缓,猫腰钻进去,程宗叶挡着车顶,护她的头。

    他带她直接去了叶城最好的养生膳食餐厅。一进里头,就开始胡言乱语。

    “什么吃了伤口长得快头发呢吃了长头发快的”也不大翻菜单,问着服务员。

    “黑鱼长伤口的!头发这个嘛,黑芝麻和波菜。”服务员不费头脑想了想。

    程宗叶让她上这些菜,说是只要利于这两样的都上,也不管吃不吃得完。

    菜上来,凌意傻眼了。

    “这么多,吃的完吗”凌意看了看,几乎鱼占了主导。

    “我保证给你长头发,快吃。”程宗叶给她舀了碗黑鱼汤。

    此时此刻,凌意的心真的软了。程宗叶因为喜欢她的原因,才对她百般的好,但越好她负担越重。

    接了那碗汤,她垂眸,又道出一句,“谢谢。”

    一次就够了,昨晚他很满足了。听多了,就生疏了,感觉是在拉条警戒线。

    “别说了,我耳朵要起茧子了。你就当我,捐希望工程的。”他知道凌意的心思,顺着她,给自己台阶下,也不施加她压力。

    凌意嘴角弯了,这玩笑话他记得一清二楚的。喝光了那碗鱼汤,她这顿,扫了不少吃的,许是昨夜失血过多,今天饭量大,急需补体力,小鸟胃空前发挥,吃了个撑。

    回程的路上,凌意一直来回侧着换位置。她后脑的伤口,一碰到就痛。轻轻碰了碰纱布那,立马皱着眼睛伸回了手,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块秃秃的后脑勺,转了身子,脸对着程宗叶。

    程宗叶在高速上,瞥了眼她落寞的神情,复又安慰她,“真没多大事,伤口一好,就能长头发了。”

    “你别安慰我了,我哥小时候摔了后脑勺,那块就秃了,一根头发都没。”她越说越难过,真怕那不长头发了。

    “美容线缝的,不会的。要长不了头发,我赔你。”他这架势,弄得好似他真能赔一样。

    “就知道瞎说,又不是你弄得,赔什么。”她闭着眼睛。

    “一百个放心,会慢慢长长的。”

    “我这么长的头发,有的长了,真的丑死人。”她嘟囔着。

    程宗叶看她闭眼抱怨,就觉可爱,又说了句,“我陪你。”

    凌意再也不跟他说话了,讲不通这人。

    到了榕城,宁雅第一时间带了衣物过来找她,看到后脑勺那的伤,呜的一下哭出了声。凌意此刻觉得秃了得不是自己,而是她,怎么劝都不行。到了最后,好说歹说才给她安抚住了。宁雅把她送回了家,她要跟苏小娟道歉,谁知道凌意硬是说自个儿跌的,给苏小娟又气又心疼,望着后脑勺那,止不住的叹气。

    晚上,苏小娟就买了几条黑鱼回来。她自那日起,顿顿吃黑鱼,变化着花样烧给她吃。宁雅那头,也买了一堆补品过来,还有祛疤药膏和生发的,摆满了她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