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就是万众期待的泡温泉时间。

    九点，他们舒舒服服去了温泉池。里头冒着热气，男汤女汤是分开的。凌意拐了弯进了女汤，程宗叶跟刘然他们进了男汤。

    温泉是活温泉，咕噜着白气往上翻腾。宁雅脱光了衣服，让凌意快点。两人裹着浴巾，在雾气里找空的温泉池。

    靠小假山处，有一方温泉池。她们格外小心的脱了浴巾，泡进了温泉水里，顿感身子的舒爽。那腾腾的水流，像打通了她们的七窍和所有感官，舒适感从脚一直往上蔓延，疲乏的身子，即刻舒展开来。

    后头来了几位女人，也相中了这方温泉池。几个搀扶着下了温泉池，刚坐下双方才看清。

    宁雅睨了眼蒋小惠，一股婊气。蒋小惠自上了大学后，才知道什么叫花花世界，一改从前的无知土样，摇装成了三百六十线小网红。瞬间觉得自己是上了天，有几万个小粉丝，就飘飘然了。

    蒋小惠觉得今时已不同往日了，她想显摆自己，装着熟络万分的模样，上前跟老同学打招呼。

    “你们也在这啊。”她这番话说得好像，凌意她们才是后到的那方。

    宁雅最见不得她阴阳怪气，和她一个调调，惊讶道，“蒋小花啊，雾气重，还没看清呢。”

    蒋小惠最恨人喊她蒋小花，这是一段黑历史。那是她高中的外号，说来也丢丑。她那时候自恋的很，戴了副眼镜，还整日见人就说，如果我摘了眼镜，那一定是校花。这蒋校花自封久了，别人也就忘了她的真名，嘴快起来，经常喊成蒋小花。

    凌意听到，不自觉嘴上挂起了笑。这幕落到蒋小惠眼里，立刻难堪了起来。昔日高中的校花就在面前，心中止不住的恨宁雅的不知时务。

    “宁雅，你谈对象了吗”蒋小惠在潘浩身边，把他们那帮人的花花肠子整得明明白白。

    “不是只有谈恋爱重要。女人呢，独立才会更吸引人。”宁雅此话一出，意指为何，分外清晰。

    蒋小惠一路吃瘪，她摸了摸颈肩，那是一枚两万块的项链。

    又阴阳怪气问道，“这项链怎么样”

    宁雅瞥了眼，评价，“挺贵的啊，凑活吧。”

    蒋小惠摸着那枚项链坠，字里行间，意在让宁雅明白一桩事，“我第一次见它，是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看见的，她是刘然的前女友，戴着这项链可漂亮了。”

    凌意软下去的身子，立马绷紧了起来，望着一脸挑衅的蒋小惠，心叹不好。

    “你想说什么呢”宁雅也不是吃素的，关键让她气受的，还是这么个婊'子。

    “没什么，就是说一句，我听说，刘然还跟她联系呢。是啊，谈了两三年，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也不是，随便个猫猫狗狗，就能替代的。”蒋小惠的头脑可能全部用在了如何让人生气这件事上，她已经忘了宁雅这人，是吃不得亏的。

    “你他妈什么意思”宁雅推了一把蒋小惠。这温泉池里不大，她没防备，一推就撞上了后头的岩壁。

    “你有病吧我什么意思，就字面意思啊，怎么你随便对号入座啊”蒋小惠摸着胳膊肘不悦，继续挑衅她。

    “你就是上不了台面，改头换面装的岁月静好又怎么样自己想想从前做过哪些见不得光的事，偷鸡摸狗，你是不是也可以对号入座”

    凌意是知道这事的，可旁边几个不懂，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恩怨，面面相觑。

    蒋小惠讽刺的笑了笑，往后拨她的头发，豁出去了，“说我上不了台面你就行到现在还只是个舔鞋尖的，你图什么呀在人公司待着，待出什么结果了女人啊，还是要自重一些，得不到的就别眼馋。”

    宁雅扯过浴巾就往蒋小惠身上扔，带水的毛巾，谁被扔谁知道，一头闷进了水里，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你一个绿茶婊，凭什么教我怎么做人，先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说起不自重这事，还真没一个女的比得过你。”宁雅喘着气骂她。

    凌意过来拉宁雅，“算了，别跟她吵了，回吧。”

    蒋小惠刚从温泉池里冒出头，吐着水往外呸，气的眼睛通红，连带着胸也上下起伏。看着往上走的两人，生怕她们跑了，一个步子往前，拉宁雅的脚。

    宁雅没站稳，又被她拉进了温泉池里，两个人瞬间闹成了一团，揪着头发，你不放我，我也绝不松手。

    “你他妈的，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骄傲，清高，觉得谁都不如你，你他妈拽什么”蒋小惠终于说了实话，冲着宁雅大叫。

    “你这么能忍是不是早想这样了来啊，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我还有个本领！”宁雅这个本领，就是手刃绿茶婊，为社会除渣。

    “贱人！”蒋小惠吃痛，骂着脏话。

    凌意见大事不妙，赶紧跳下来拉她们两。另外几位女的先前都在观摩，这会打起来了，也慌了，也都赶紧上前劝阻。但是，哪里扯得动两个发了疯的女人。

    “叫工作人员去。”凌意对她们说了句，这架势要人多点才能劝好。

    “你他妈的，我弄死你。”蒋小惠骂她。

    “好了好了，别打了，这里容易出事。”凌意扯着两人胳膊，想要给她们拉开。

    蒋小惠直接甩了凌意撞在温泉池边，硌到后背的旧伤，随即变了脸色。

    其余几个也上前拉，但都被撞走了，这架势来势汹汹，谁都不敢上前。唯有凌意，她心疼宁雅。

    “别抓了，都一身伤了。蒋小惠，你别欺人太甚！”她使劲拽蒋小惠，向对面几人使眼色。

    对面几个姑娘立马懂了，上来拉宁雅。凌意转了身子，从后头拉蒋小惠。蒋小惠胳膊划伤，一阵痛，松了胳膊就往后用力一推凌意。

    凌意后方就是岩石壁，平常那里，人的正常行走距离是撞不到那的，但现在凌意踩空了步子，趔趔趄趄向后倒。

    “啊――”一阵惨叫，凌意霎时眩晕，觉得脑后钻心的痛。她一摸后脑勺，一手的血，滴在温泉汤里，瞬间消失不见。

    “啊――”那几个女的都叫了起来，慌忙过来扶她。凌意撞上了岩石壁的凹凸，后背擦了好几道伤口，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宁雅即刻松手推了蒋小惠，去看凌意。

    她急的也哭了，“凌意，好多血啊――”她颤着声音，这比她身上的伤还严重。

    蒋小惠早吓蒙了，凌意全身都是血，因为有水的原因，她就像洗了血浴一般。

    “都说别打了，容易出事。”凌意不敢碰后脑勺，她只觉得那咕噜咕噜淌着血。

    “毛巾毛巾，干毛巾！”宁雅赶紧去拿干毛巾，挨得近的赶快递来了。

    蒋小惠即刻哭了，她也受伤了，与其知道躲不过，不如也跟着她们哭，至少她们都是受害者。

    宁雅没工夫管她，抽过毛巾包着凌意的头，几个人扶着她上了岸，一圈人在温泉汤里抻头看热闹。宁雅穿上浴袍，给凌意紧了紧浴袍带子，扶着她出去。门口先前喊员工来的女人回来了，见到一脖子血的女人，吓得叫了起来。

    “哪有包扎伤口的，她后脑勺流血了。”宁雅哭得伤伤心心，仿佛那破了头的人是她一样。

    凌意失了血，脸色苍白，她早就麻木了，舔着干涸的嘴巴，乐观道，“你别哭了，我又不是死了。”

    “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话的，还把你弄成这样。”宁雅抱着她哭。

    “快快快，这！”工作人员见了血就晕，才刚开业，万一出事，就真遭了。

    几个人焦急的跟着工作人员，扶着凌意往医务处走。

    蒋小惠愣在外头，一同的两位女人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会…有事吧”蒋小惠磕巴着。

    “难说，好多血。”有人回。

    “我就轻轻推了下，她自己没站稳。”她解释，却没一点底气。

    两位女人都不说话了，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这姑娘的确不是什么好来头。

    刘然先前就听到女汤那吵吵巴巴的，问了一嘴拿酒的服务生，才知对面有两位女人打了起来，说着说着，就将听来的越演越烈。

    “两个人扯头发，一身伤。这女人一出手，可真吓得慌。”服务生端着酒杯放在池边上。

    “我去，光着身子打架，想得出来！”盖世勇光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还真是赤'身'肉'博！

    “听说，是三个漂亮的姑娘，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服务生当他们想聊天，一个劲的透露。

    “多漂亮”盖世勇忍不住，难道有凌意她们漂亮

    这服务员先前见过这三位女人进女汤，出来时他恰好经过，一下就认了出来。他不好形容，只说，“我今天见到的，来这最漂亮的几位。”

    程宗叶一直闭目养神泡着温泉，他立即眨了眼睁开，问道，“脖子上有项链吗”

    这服务生立马想了起来，那受伤的姑娘一脖子血，除了血就是血，他看得清清楚楚。另外几个的脖子上，不是金光闪闪就是亮眼夺目，这些都是下意识瞟见的，现在却记得满满当当。

    “另几个有，受伤那位好像是劝架的，一脖子血，脑袋都通了，脖子上除了血什么都没，还别说，长得真漂亮！”服务生一边说一边心疼。

    程宗叶他妈的觉得这服务生所有话不挑重点说，现在才说有人通了脑袋。他心里越来越慌，不敢确定，但一股莫名的力量，又迫使他立刻起了身，跨上水池边，扯了浴袍穿上就往外走。

    盖世勇看懵了，刘然愣了愣，才知后怕，最漂亮的几位姑娘，脖子上的项链，跟着穿上衣服追着程宗叶出了男汤。

    程宗叶一出来，就往女汤闯，吓得几位女服务生，拦他去外头。

    “人呢打架的！”他上来就问。

    “去医务处了。”想想可能是问伤者，指着一个方向。

    “怎么走”他又问，焦急万分。

    “前边一直走，到头左转，出了门右拐，一间小屋子，推门就是。”

    程宗叶立马掉头就跑，脑子里全是一种假设，“不是凌意，不是凌意”。刘然一句话也没说，锁着眉，跟在他身后跑着。

    到了那间小屋，程宗叶几乎是破门而入，吓得里头几位抖着身子回头看哪来的冒失鬼，进门都不敲。

    凌意早晕晕乎乎的了，坐在椅子上，根本没力气看是谁来了。宁雅一脖子抓痕，狼狈不堪，见到刘然，就撇了头。

    程宗叶做的心理建设，是瞬间垮了，白毛巾沾了一大块鲜血，搁在一旁的地上，触目心惊，成了这里最惹人注目的一景，也让他心口骤然一紧。

    “怎么回事”他上前看凌意。

    几个女人，支支吾吾，宁雅开了口，“劝架被推，撞上了岩石，怪我。”

    “你跟谁打架的”刘然过来看她一身的伤。

    宁雅早就为先前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憋了太多事，即刻爆发了，“你管我呢！”

    刘然懵了，好端端的怎么发起了火。凌意哼了一声，“宁雅，你让医生看看吧。”

    医生正在给凌意处理伤口，嚷着他们，“别吵。”又道，“这伤口我清理干净了，但是，不能缝针。一呢，我这设备不齐全，二呢，不用美容线会留疤的。所以我建议啊，连夜回市里的医院，挂美容线缝针。”

    一听到有疤，凌意就难受，她是爱惜皮肤的人，宁雅更是，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抓痕，方才觉得火辣辣的痛。

    “你过来，你这伤，我这能看。”医生拉她过来。

    程宗叶看她后脑勺贴着纱布，二话不说就抱起了凌意。凌意头脑胀乎，又麻又痛，被他一抱起，身体就觉轻飘飘，望着他一点力气推拒不了。

    “我带她去医院，你把这事整清了，再告诉我！”程宗叶双眸没血色，冷厉望着宁雅。

    “我跟你一起去！”宁雅说着就要起来，刘然给她按住了。

    “你先看看自己，阿叶去就行了！”刘然的手被推开了，宁雅回头，望着一身无力挂在程宗叶怀里的凌意，就万分后悔。

    里头在争吵什么，程宗叶管不得。他抱着凌意就往停车场大步走。山间的晚风微微凉，凌意脑后疼痛，身子敏感的密密麻麻起了鸡皮疙瘩，往程宗叶怀里钻。

    他以为她痛急了，慌了神，快跑起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带你去医院。”

    凌意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拒绝不了，却又在听到一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时候，软了心，哭了出来，她是真的疼。

    程宗叶把她侧靠在跑车副驾驶座，抹了把凌意苍白的脸，给她擦泪。进了驾驶座，他就不问码速，一路上，心跳加剧着，唯一想的就是：快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