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作品:《反攻学渣

    “就这样,不问了”祁远嘴里咬着烟,没点,打火机在手里转过来又转回去。

    陶安然叼着一袋蒙牛,猛吸两下吸干了,把袋子一松,说:“不管问哪边,都挺难做人。”

    祁远伸手把他嘴角一点奶渍抹掉,慢慢舒了口气,“小伙子,你长大了。”

    陶安然偏头,“什么意思”

    祁远一笑,“要搁半年多前,你信不信你能半夜把人吼起来,劈头盖脸一顿问。”

    陶安然低头思索了片刻,“我那时候有那么浑”

    “你堂堂一个学霸,抡块板砖参与打架斗殴,把一社会混混当发泄球,你说呢”说到这儿,祁远感慨地望了眼头顶乌云密布的天,“你那会儿真不怎么像个搞学术的,头发剃个青皮,打起架手黑的要命,我要不拦着,黄毛那小弟估计得歇了。”

    “说的仿佛你当时那发型不像刑满释放人员似的。”陶安然伸手拨弄拨弄他扎手的短毛,“长了,手感像猕猴桃。”

    祁远在他手腕上一捏,“滚蛋。”

    两人趁着午间休息,从教室里跑出来,往运动场边上的看台顶层一坐,感受着落雨前的气闷,聊着肺疼的话题。

    祁远歪过去靠在陶安然肩上,“听说有一种成长叫疼痛青春,仰头四十五度就能淌下鳄鱼的眼泪。”

    陶安然侧脸看看他,然后伸手推着他下巴一掰,“差不多就是这个度,你哭一个让我笑笑。”

    祁远抬手在自己眼角一抹,“你不善良,你个伪学霸。”

    陶安然轻轻地笑,“学渣,你逻辑呢学习成绩好坏跟善不善良有什么内在关系”

    “不知道,”祁远动动脑袋,再一晃,从他肩头直接砸在了大腿上,“别动,让我躺会儿,累。”

    陶安然垂目,抬手挡在他眼前,遮去了不大充足的光线,“睡吧。”

    天要下雨,娘不一定要嫁人,但烦恼能成车皮地拉。

    听说人碰到的困难会跟随年龄增长而不断加大难度,如同攻略私人定制款游戏一样,每个人拿到的副本都不一样,有人能一路平砍到通关,俗称躺赢,有人就得刷满经验值还不一定能晋级,江湖人送绰号――非酋。

    陶非酋感觉任重而道远,但这和内在是否坚强如铁没关系,而是你打不打算活得体面点儿,像个人。

    为了在人生路上不显得那么挣扎,他必须要有所行动,至于突破口在哪,伸手摸摸就知道了。

    不过事与愿违,陶安然暗地里摸索了一个多月,也没碰着那个边儿,倒是在国庆放的珍贵的两天假里,目睹了蒋敏和曹蓝天的三场大战。

    他们吵得相当凶,那劲头几乎是不把在场的陶安然和曹晓飞当孩子了,对那时候的他们来说,这两块料就是两根碍事的棒槌。

    陶安然整好书包,顺便把曹晓飞当练习册卷带走了。

    眼小心大的曹晓飞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掉了眼泪,他背过身偷偷地抹泪,避着陶安然,怕他看见,转回来的时候,眼眶晕着一圈红,眼泡肿着,越发像个小丑八怪。

    陶安然看见了只当没看见,他明白,眼下能说出口的安慰比无视更伤人。

    蒋敏和曹蓝天说到了离婚,不止一次。

    这两个字像两把刀,往曹晓飞心脏上捅了下去。无力、无奈、恐惧把他包裹了,他惊愕地发现爸妈这一轮争吵和以往不一样了,事态完全失控,已经开始向着可怕的深渊滑动了。

    陶安然随手扔给曹晓飞的杂志他只翻开了封皮,一整个下午都没再翻动一页,目光呆滞又痛苦。

    陶安然做了一下午卷子,收工时候感觉自己像练了十套拳又走了十场胸口碎大石一样,整个人呈现一种非常疲惫的气弱感。

    “走吧。”他收拾了曹晓飞面前的杂志,问曹晓飞,“想吃点什么”

    曹晓飞看一眼他哥肾虚样,说:“烤腰子”

    陶安然把杂志往架子上一塞,回头看他弟,“行。”

    曹晓飞没想到陶安然冷漠的外表下居然藏着一颗耿直的心,竟然真的带他去了烧烤摊,点了两串羊腰,而且还把这两串都推到了他面前。

    “吃吧。”陶安然说。

    曹晓飞垂目看看那腰子,又看看他哥,总觉得他要敢说一声不吃,他哥就敢连腰带签一块儿塞他嘴里。

    丧了一个下午的小朋友开始进入无感情撸串模式,给就吃,吃完再要,就着可乐一个人撸掉了五六十串。

    一顿风卷残云后,曹晓飞盯着手边堆成一大把的竹签,感觉自己撑得快翻白眼了。

    陶安然放下筷子,慢条斯理打量他一眼,“饱了”

    曹晓飞点头,有种一张嘴就要吐的饱胀感。

    “那行,回去吧。”陶安然把服务员叫来结账,付完钱背上书包当先走了。

    曹晓飞赶紧跟上去,仰头斜眼瞟着陶安然,“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陶安然莫名其妙,“说什么”

    曹晓飞:“譬如给我讲讲道理,安慰几句”

    “你想听哪种道理”陶安然把手机拿出来,“我帮你百度下。”

    曹小胖子脚下一顿,扯着嗓子喊:“你是冷血动物么你!”

    得益于从小“吊嗓子”,曹晓飞这一吼,不光旁边陶安然侧目,就连行色匆匆的路人都齐刷刷回了头。

    “嗯,是,怎么着”陶安然把手机一收,和他面对面站着,“你多大了”

    曹晓飞不明所以,“十四,怎么了”

    “哦,没什么,刚好是不大不小、叛逆任性、狗屁不通的岁数。”陶安然直视着他,“别嚷,你一嚷,等于坐实了。”

    曹晓飞张着嘴瞪他,快气哭了。

    陶安然环视一圈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你确定要在大马路上聊‘家事’”

    曹晓飞闭了嘴,偷眼看看,发现路过的人也正看他。他长了一岁,多少懂人事了,知道什么叫丢人,什么叫家丑不外扬,纵使胸口憋着一股火,可他晓得不能在人来人往的闹市里撒火,这地方离附中不远,万一碰上个同学,那真就现眼了。

    陶安然叹口气,“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曹晓飞雄赳赳气昂昂地跟上,仿佛要去茬架,却没想到被领到了附中操场的看台上。

    陶安然把书包扔在了一边,兀自坐下来,仰首看一眼小胖子,“你要罚站”

    “……”曹晓飞用力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抱臂坐下来,故意和陶安然离得远了点,两人中间大概还能再挤仨人的样子。

    陶安然没绕弯子,直截了当问:“你不想让他们离婚”

    曹晓飞看神经病一样,“废话,你可着全地球问问,哪个孩子想变单亲家庭”

    “我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建议,毕竟陶建军和蒋敏当年离婚时候我还没你一条胳膊长,没有参与意见的机会。”陶安然说,“最理想的情况,是你摸清楚他们矛盾的根源,只要不是诸如外遇这种难以调和的致命问题,应该都有余地。另外劝你一句,不管他们离不离,你都得走你该走的路,别因为不负责的爸妈把自己搭进去。”

    “你……”曹晓飞一张圆脸皱了起来,一时间感受颇为复杂,连合适的措辞都没找着,短暂地丧失了语言功能。

    陶安然偏过头,半个人都埋在了傍晚的霞光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你自己领会精神。”

    赤红的余晖沿着他挺拔的轮廓渡了一层光晕,曹晓飞看着,脑子里放广播一样响起蒋敏对他絮叨的话来,总而言之一句话,陶安然没走进偏门,那是遗传了她的优良基因,才没让他爸给拖垮。

    不是的。

    曹晓飞想,陶安然能把他的路走得笔直,不是父母给他嵌进基因的选择,也不是天降神通,是他挺不容易一步步自己扛过来的。

    那我可以吗

    一句清晰的反问像一道黄符贴上了脑门,曹晓飞愣愣地坐着,拇指抠着食指,前所未有地迷茫起来。

    陶安然观察着曹晓飞,从他的表情上判断自己的话起了点效果,于是松了口气,拎起书包下了两级台阶,插着口袋仰头看他弟,“回不回”

    曹晓飞锁着眉,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可怜,“你是不是从来没跟人谈过心啊有你这样撂句话就跑的么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沉迷于不世出的高人人设不能自拔”

    陶安然:“……”熊孩子还真说对了,他从小到大觉得学什么都不是难事,唯独谈心这项技能有技术壁垒,至于往后能不能熟练掌握,挺难说的。

    曹晓飞就看他哥一脸困惑地看过来,问:“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还想听什么”

    “……”小老弟内心是崩溃的,和他哥对视两秒无果后只好臊眉耷眼地放弃了。

    陶安然见他不吱声,便抬腿往下走了。曹晓飞长吁短叹一番,跟了上去。

    曹晓飞跟一颗石子较上了劲,拿出控球的技术控上了石头,跟在陶安然后面连蹦带跳。

    走到一半,还没拐进家属区的铁门,曹晓飞就看他哥在前面接了个电话,然后没等那电话挂掉,他就猝然转身开始往反方向跑。

    那速度,男子百米怕是能拿个校级冠军。

    “诶,你哪去啊!”

    曹晓飞跳着脚喊了声,然而没人搭理他。

    小胖子挠挠头,不知想起了什么,猛一跺脚,拔腿飞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