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晋江文学城02

作品:《奶一口漂亮崽崽

    清辞的后背一阵发凉。刘秀才眼神怪异, 盯着她看了许久,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暴露了。

    况且方才去拉架时,也挨了许多下。她这几日胸部胀疼, 裹胸布就没缠紧,现下感觉有些松了。

    清辞就将卫昭往身前拉, 微微俯下身子,趁机遮挡住。

    卫昭见她脸色惨白, 忙问道“阿兄你怎么了”

    清辞不想多待“我身体不太舒服,咱们回家吧。”

    卫昭点点头。

    清辞微弓身子, 卫昭见她不舒服,立马挺起腰杆, 像个小大人,“阿兄,你靠在我身上。”

    他拍拍胸脯“你放心, 我能扶住你。”

    清辞没办法,白着脸, 裹胸布确实松了,她不敢做大动作, 怕一动就散了,就顺势将身体大半重量压在卫昭身上。

    卫昭咬住牙撑着。

    刘家村大都一个姓氏, 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沾着些亲戚关系。因此很是排外。

    先前的蒋氏就算了,她是个女人。可她带进来的孩子可不成,是个女娃还好些,不过就是给几口饭吃, 可若是个男娃,随了刘秀才姓,那就要划给他亩田地了。

    天灾人祸的, 哪里有那么多地。还不是从村里人手中划出去,谁家也没吃饱的,都不乐意。

    所幸卫昭并未入刘秀才的户,仍旧跟着生父姓。

    刘秀才在村中是个不讨喜的,且被他霍霍的张梅,至今跟个疯婆似的,还一个劲吵着要嫁给刘秀才。

    张梅在刘家村有亲戚,她的亲戚们虽然不愿认张梅,心底却恨上了刘秀才。

    各有各的心思,是以方才刘秀才与卫昭扭打成团,才没人上前拉架。

    周围人还在围着看笑话,看得大都是刘秀才的。没几人会注意两个半大孩子。

    刘秀才被卫昭挠得脸上几道血痕,腿本来就瘸,卫昭下手又狠,现下连站都站不起。

    他半躺在地上,眨眨眼,盯着清辞瞧了好一会儿。总感觉她胸膛处鼓囊囊,很是奇怪。

    方才一拳打下去,也不似男人家硬朗,倒是软绵绵的。

    他心下就充满疑惑,全不顾旁人嘲讽的目光,反正他已经不要脸皮了。

    卫昭扶着清辞

    ,自然察觉到刘秀才的目光。他移了身子,挡住清辞,目光看过去,阴冷冷,像条毒蛇。

    刘秀才顿时被骇住,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咽喉无法呼吸。他半撑在地又往后大退几步。

    随后才惊觉卫昭就一小孩有什么好怕的

    卫昭勾勾唇,笑了,旋即又收住。

    清辞让卫昭扶着她离着人群稍远些,只到坐在石头墩上村长面前,高声道“今日劳烦村长了。刘秀才不将卫昭当成人,动辄就是打骂,且我听说,卫昭也并没有落户在他名下,想来刘秀才想让卫昭回去,也是无凭无据的。”

    “这小孩唤我一声兄长,正好村长在这里,请大家也做个见证,从此卫昭是我孟辞的兄弟,往后不要再说是刘秀才家的了。”

    卫昭仰头看清辞,心底有难言的情绪淌过,他说不上来,只觉得暖呼呼,全身都被包裹住。

    幸福得像陷在云堆里。

    清辞伸手,摸摸卫昭的头。卫昭就乖乖得一动不动,任由她摸。

    清辞就笑了笑“卫昭是孟辞家的。”

    如今的年岁,别说乡下了,就连上头那些达官贵人们都过得没头没脑。今天下一道政令,赶明个又推翻了。

    刘家村又是个偏僻贫穷的小山村,自然没那么多规矩。

    卫昭这事就算是定下了。且他本来就是随着生父姓的,户口也没落在刘秀才家。

    其实如今这年头,年年征战,有好些人都成了黑户。上头也有许多不办事的,给点钱就成。

    清辞的户口是刘秀云找了相熟的人,随便把她放在村薄里,证明刘家村有这么个人。

    晚间吃饭时,刘秀云道“也不必太烦心,改天我们请村长吃顿饭,让他将卫昭记在我们家就好了。总也该有个来处才行。”

    清辞点点头。

    她也正是这样想的,名字落在一个户里,这才像一家人嘛。

    卫昭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吃得少,脸上表情也郁郁。清辞就问他“在想什么呢”

    卫昭老实道“我能在这儿住着,已经很好了,不用落户。也不必再为我的事烦心了。”

    清辞一听,眼睛瞪起,用手重重敲了下他的头

    “你这小脑瓜怎么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以为落户很费事吗只不过让村长写个证明,把我们一家放在一处,证明你就是刘家村的人,这就成了,不费事的。”

    卫昭被敲疼了,目光却亮起:“那那也成,”他声音低低,又问“落了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吗”

    清辞故意逗他,没出声。

    卫昭急了,目光怯怯的,又追问了几句。

    刘秀云看不过去,就点点头“是呢,以后卫昭跟小辞就是兄弟俩,是一家人了。”

    卫昭闷声不语,见清辞一个劲地笑,就知道她是故意不出声的,忍了许久没忍住,控诉一句“阿兄太坏了。”

    清辞听他这话,连眼睛都笑弯了,也不承认“没有呢,我刚要点头,阿婆就先说了,怪不得我。”

    卫昭轻轻哼了声。嘴角亦弯起。

    刘秀云满脸欣慰。两个小辈在眼前打闹,对于她这年纪的人,是件很容易让人开心的事。

    尤其清辞。清辞是刘秀云看着张大的,她小时候有多活泼现下就有多沉静。

    方才,还是这几年来,第一次见清辞又露出活泼的性子,让刘秀云眼底发胀发酸。

    刘秀云就偷偷抹了把泪。

    刘秀云的年纪到底大了。她吃完饭,将两个小辈赶出厨房,刷了碗,这才回房睡觉去。

    清辞与卫昭在院子里乘了会凉,也进屋休息了。

    半夜,院子传出声响。

    清辞还未入睡,听到了,就起身。她跟卫昭一起睡,内衣都穿着,只披上外衣就成。

    前几日家中遭了黄鼠狼,拖了一只鸡去,现下只剩下四只。心疼死清辞了,她晚上不敢睡熟,听见声就快起身。

    清辞人刚下炕,屋门就打开了。进来一个黑影,高高瘦瘦。朝着炕边摸索去。

    清辞人就立在炕边,一动不敢动。她往后退去,摸索着旁边的物件,她常年在床头放着一把短刀,已经成习惯了。

    摸到后,清辞将短刀攥在掌中,她憋着气,后背湿了一片,只等着那人近前就给一刀。

    黑影却不动了,定在近处。

    天黑,有云遮挡。月光微弱,只照进窗内一点光亮。

    看人是

    朦胧的。

    近了,才能瞧清楚面容。

    清辞微怔,难掩惊讶“刘秀才”

    刘秀才就立在她面前,只是笑。

    清辞沉了脸,攥紧了手中的刀。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蒋氏已经死了,卫昭并不是你的孩子,你也并不喜他,何必一直纠缠呢”

    刘秀才却说“我不找他,我找你。”

    清辞神色更冷了。

    刘秀才往前走半步,男人五官清俊,这几年被酒色摧残,仍旧能看出好相貌。不然也不会有张梅死活要嫁给他。

    刘秀才一只手背在身后,笑了“我年轻时也是才子,到处求学。也曾到过汝阳,当时正逢汝阳县长的小公子满月,摆了酒席,我还曾吃过呢。”

    前些年,刘秀才的家中尚且富足。他又是家中独子,读书好,全家便供他读书。

    刘秀才也争气,中了秀才。便心高气傲,一心想去那最繁华之地学习。

    途径汝阳县,恰逢汝阳县长大设宴席,凡路过之人都可进去饮酒。

    摆的是流水席,席面处处精贵。

    汝阳县长治理有方,人人对他夸赞有加。且县长平日节俭,唯有小公子满月,才肯花重金设宴。

    金钱是县长的妻子出的。

    县长夫人是当地有名的富商独女,嫁给县长,二人相爱,诞有一女一子。

    刘秀才当年年轻,生得又好,又有学识。还被县长叫到跟前问过几句话。

    也曾近距离看过县长那一双儿女。

    粉雕玉琢,说是天上的仙女仙童都不为过。

    小公子小,在襁褓中。

    县长长女是个小姑娘,穿一身耀眼的洒金红裙,扎两个小揪,各簪了朵花。

    刘秀才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这小姑娘调皮得很,半点不像寻常闺秀。

    她满地乱跑,仆从躲避不急,饭菜洒了他一身。刘秀才刚要生恼,瞧见小姑娘水灵的充满歉疚的目光,就消了气。

    跟画上的小仙子似的,让人生不出半点气恼。

    小姑娘很快又跑走了,像翩翩蝴蝶,裙摆随着她的跑动又似满天飞花。

    宴席中除了勾人的香味,还有那位耀眼的如同太阳般的小姑娘。

    人人都夸县长有福气,妻子美如天人,一双儿

    女也生得好,活泼可爱。

    刘秀才也羡慕,便是这一次汝阳行。他便越发想要一个家,有妻子,有儿女。

    最好都活泼些的,吵吵闹闹也是无妨的。

    这么些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

    月色下,眼前的少年五官模糊,却能看出精致。她穿一身破旧的灰布衣,寻常到淹没人群都不让人多看一眼。

    她瞧着沉稳不少,眼神却依旧亮。比月光还要亮,亮的刺目。一如当年,明明做错了事,却仍旧无惧地盯着他看的小姑娘。

    县长的长女叫什么来着

    刘秀才盯着清辞看,过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孟辞少个字,应是孟清辞。”

    清辞浑身一震。

    听刘秀才说起汝阳时,她就猜到他会说什么了,并没太多意外,只听到原先的名字时,心头微涩。

    刘秀才又道“我原没多想,也不认识你。谁让你护着卫昭,让我不得不注意。刘秀云早些年去外面,就是在孟府做活,我去汝阳时,还碰见过她,只一细想就明白了。”

    清辞直起腰杆,不愿听他说多“你到底要做什么”

    刘秀才反问她“当时我去时,旁人都唤你大姑娘,如今倒真是张大了。孟大姑娘,你怎么不在孟家,反倒来了这穷地方莫不是家里得罪人了”

    清辞神情一冷,哼道“不关你的事。”

    刘秀才绕着屋内走了几圈,想到什么,越发开心,连眼纹都笑出。

    他道“怎么不关我事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要保密,该给我些好处吧我可打听过了,你跟着刘秀云都生活了几年了,孟家肯定早就不在了说不准,就你一个人还活着,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极了。

    清辞眼圈红了,泪珠在里面打转。她握紧了手中的刀子,心中思绪翻飞。

    她好不容易活下来,家中只剩她一人。她必得活下去,且还要好好地活下去。

    孟家本就无关紧要,孟清辞的姓名也许也没人会知道了,但是清辞不敢冒任何风险,哪怕一点。

    清辞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刘秀才没有言语,皱眉沉思“先不说我要什么,你能给什么呢

    ”

    清辞不说话了,只双眼泛冷,手中的刀子动了几动,都没下定决心。

    她只是一普通人,没那么大的本事。

    刘秀才却开口“蒋氏已死,卫昭却跟在你身边,我见你们俩关系好,还睡在一张床上,不如这样吧,你给我当妻子,我好歹也是秀才出身,配你这个落魄的孟家大姑娘,你也不亏”

    清辞气笑了,头一次露出轻蔑神色。

    她双唇抿紧,极瞧不起刘秀才的模样,只看一会儿,就被恶心到似的,移开目光,盯着地面的月影瞧。

    清辞声音低低,道“你既然说了孟家没了,我告诉你个准话。确实没了,被谋财的贼人洗劫一空,家中也只有我一人活下。我早就觉得没趣了,你若想,便说出去,到时候,我去见我家人,也正好拉你去见蒋姨。”

    刘秀才浑身一冷,他打了个激灵。

    眼前的少年双眼空洞,浑身了无生气。刘秀才这才瞧见,清辞手中正握着把泛着冷光的刀,像在跟他打招呼。

    刘秀才瞬间气短,仍梗着脖子道“你且等着,我可不怕你,就一女的,我现在就说出去,你跟刘秀云两个女人,这房子是住不了的往后生活也难”

    刘秀才转身就走,还没跨出门槛,后脑勺被重物击中,他连叫都没叫出,就被捂住嘴,又挨了一下。

    重重倒地。

    卫昭将木凳放下。

    没半点惊讶,面色如常地看着倒地的刘秀才。

    他就站在黑影里,嘴角阴恻恻的笑容被掩盖,眼底亦是如墨的沉。

    瞧着并不像十岁小孩,倒像索命恶鬼。

    他动了动指尖,有些麻。若不是清辞就在旁,他定不会只打两下的。

    卫昭没想到,刘秀才命那般大。他在馒头里下了药,刘秀才也吃了,却只是浑身乏力而已,性命倒是一点没伤。

    后来刘秀才不回家,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没想到,现在得手了。

    他就一阵畅快。

    他想大笑几声,又收敛住,只背对清辞,嘴角无声抽动几下。

    清辞走上前,蹲下身,碰碰刘秀才,“他这是死了吗”

    卫昭也跟着蹲下身子,神色恢复如常

    。

    他的眼底一片澄澈,映着院子里的月光,像被洒上点点的碎星。这是被吓出的泪珠。

    “阿”兄字没出口,他脸红了红,继续道“没死呢,我没有用力,只是打晕了。”

    清辞就信了“那我们赶紧把他弄出去。”

    她以为卫昭吓坏了,握着他的小手好一会儿,又擦擦他的泪珠。安慰几声,卫昭才勉强笑笑。

    他说“走吧。”

    他们二人一起抬着刘秀才,直到将他抬到了他自己家门口,这才放手。

    清辞累出汗,亦有些胆颤“把他放这儿吧。明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没见过。”

    刘秀才胆子小,方才被清辞激了下,已经露出畏惧,猜明天也不会往外乱说。

    清辞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女子身份暴露。

    她这般年岁正好的,家中又没有父兄,只有刘秀云这一位年纪大的阿婆,是会被欺负的。

    说不准,还会被随意指个人嫁了。

    清辞想了一会儿就不再多想了。往坏处想,大不了就不在这儿住了。

    反正她手中有余钱,随便找个地方也能过上几月。

    也不妨事。

    回家后清辞就躺下。

    她实在累极了,也顾不得卫昭听没听到,听到多少,以后是叫她姐姐还是兄长。她只觉得脑瓜嗡嗡,立马就睡了过去。

    卫昭坐在炕边,神情踌躇。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亦或是该怎么做,他其实并不困,但他就是想上炕,躺在清辞身边。

    以前这样想,也这样做。可是现在,他都知道清辞是姑娘了,总不好再上去吧

    卫昭眨眨眼,盯着清辞,心里又想着,要不就装不知道

    卫昭在心里偷偷想了一下,脸又红了。他干脆下炕,出了院门,直奔刘秀才家。

    方才他骗了清辞,他用了很大力气。第一下就不轻,第二下又用了力,猜着刘秀才大概是不好了。

    但他没说,心底也认为不应该告诉清辞。

    卫昭去的时候,刘秀才还躺在原来的地方。

    他往前走几步,蹲在地上,蹲成小小一团,眼睛瞪得大大,眼捷眨动的频率也慢了。

    好久之后,他才笑了一下。

    几日后,刘秀才的尸体在后山的水洼

    里发现。

    他已经泡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因身上穿着的衣物是好料子,村里穿这样料子的人不多,才被认出。

    发现他的人是村里的屠户孙同安。他杀猪,力气大,对山地也熟悉,去的地要比寻常人要深些。

    山深处有好些水洼,并不深,勉强到成年人膝盖。这样的深度,若是醉汉倒在里面,足够淹死的。

    没错,村里人都认为刘秀才是醉酒后被绊倒,跌进水洼淹死的。

    毕竟刘秀才时常喝酒是事实,还有人说出,刘秀才跟张梅勾搭时,最喜欢去的地就是后山。

    人证物证都有,就连刘秀才往日的作风也证实了这是一场意外。

    没有人多想。

    他们将刘秀才找个地匆匆葬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清辞听见这消息时很惊讶“他淹死了”

    卫昭就坐在她旁边,知道清辞是女子后,只要在她身边,就端正,连碰都不敢多碰。有时想要偷偷地牵清辞的手,还要看眼她的脸色。

    卫昭现下正将手扯住了她的衣角,清辞在抄书,他搬个木凳坐在旁边瞧着,回她“许是他走夜路不小心,他本就爱喝酒。反正是报应。”

    清辞很赞同卫昭说的这话,坏事做多是会遭报应的,就对他道“他死了就死了,原就是他做了很多的错事。如今也算是老天有眼。”

    清辞松口气之余,还为蒋氏感到不值。

    蒋氏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并不单单是长相,她有时坐在院子中,不言不语,就带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像幽幽兰花,不争不抢,温温柔柔的。

    这样一女子,却为个刘秀才郁郁寡欢,直至葬送性命,太不值当。

    清辞就想到她自己,心下就觉得,往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可千万不能暴露了身份。

    清辞回了神,本想低头继续先前的事,忽然想起那夜卫昭似乎是醒着的。

    但他若是听了去,怎么连问都不问

    若是没听了去,怎么会正好将刘秀才打晕了呢

    清辞没了头绪,她觉得小孩这几日都很正常。

    她的视线就放在卫昭身上。

    卫昭忽地坐直了,眼神紧紧盯着脚面,脸颊像是被火烤,蹭一下连

    带耳根全红了。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清辞也挺直了腰板,浑身开始不自在。

    她这些天可从来没与卫昭分床,甚至有时候早晨醒来,小孩就在她怀中。

    她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再一回想,眼神就开始发飘。

    清辞清了清嗓子,问他“那夜就是刘秀才来的那晚上,你都听到我们的话了”

    卫昭没出声,一直盯着鞋面瞧,只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是的,但又一想,话就说不出口了。企图蒙混过关。

    清辞见他这样,尤其小孩的耳根都红了,跟冬日烧红的炭火有一拼,心下就有数了。

    以为他是害羞了,就没追问。

    清辞也有些不自在,她摸摸耳垂,有些热。见卫昭看过来,忙把手放下,眼睛一瞪开始训他“既然听到了,也不问我,虽然我现在不是你阿兄,但也比你大,你仍要听我的”

    卫昭没出声,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变得这样凶。先前还细声细语的,突然就大变样。

    清辞则有些窃喜。因她的训斥震住卫昭,就觉得是她立住了长辈的姿态,便越发放松。

    清辞就道“既然知道了,也省得我成日藏着掖着。不过千万别与旁人说,这是我俩的秘密”

    清辞伸出小指头。

    卫昭仍旧不太敢看清辞。从前以为是兄长,自然百般亲近,男人之间没什么好避讳的。可清辞现在不是男人了,做什么都不自在。

    既想亲近,又怕亲近。

    卫昭就只能收敛了情绪,做足了腼腆的模样,也伸出小手指,点点头“嗯,我不告诉别人的。”

    心底还有些小喜悦,因为清辞说了,是他们两人的秘密。只这笑意还没到眼角,就被清辞生生截断,她道“还有阿婆,咱们三个人的秘密。”

    卫昭就有些不快,没表现出。

    清辞现在是家中最开心的人了。自从卫昭与她同在炕上睡觉,她每晚都会裹胸,很是不舒服。

    且现在胸部发胀,裹着更难受。

    现下卫昭知道了,晚上也就不必再委屈了自己。

    清辞就对卫昭说“既然你也知晓了,那晚上我去跟阿婆

    睡,你自己在一个屋,成吗”

    她料定卫昭是说行的,就动手开始收拾了。卫昭起初在旁边没动,忽地上前按住清辞的手。

    清辞看过去。

    卫昭摇摇头,脸颊虽红,但眼神定定地盯着人瞧,怪有压力的。他道“不成。”

    清辞没明白“啊”

    卫昭将清辞收拾好的几件衣裳好用品一一摆回原处,劝道“我听你说过的,阿婆睡觉不老实,我很老实的。”

    清辞怔怔,随后才想起。

    清辞起初是跟刘秀云在一间房睡的。刘秀云怜惜清辞年纪小,又刚经历家破人亡的痛苦,便将她带在身边。

    那时候清辞确实依赖刘秀云,即使刘秀云晚上睡觉打呼磨牙,她也能忍受。

    可到了后来就不行了。

    清辞睡得越来越差,刘秀云的鼾声也打得一年比一年震天高。刘秀云甚至还学会了睡觉乱动的行为,时常一个巴掌呼在刚睡着的清辞脸上。

    于是清辞就忍不了了,跟刘秀云分了房。

    清辞这样想着,就畏惧了。她一点也不想再回到过去,每夜都要做足安慰才敢上炕的日子了。

    她用胳膊推推卫昭,笑了下“要不,你去吧”

    卫昭一听,很是震惊。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清辞,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他就有些气闷“我会睡不着的。”他比划了下自己的身高“你说阿婆睡着会抡拳,我会被打死的我还那么小。”

    清辞也觉得她说的话很坏,瞧瞧小孩脸都黑了,就笑了笑把这茬揭过去。

    卫昭低着头,沉默。

    他现在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明明知道清辞是女人,而他是男人,是要避嫌的。哪怕亲姐弟也是如此。

    可他就是不想。

    他从小几乎没有受到过多少关爱,因为没有父亲,他一直都处在自卑又焦虑的情绪中,母亲身体又不好,他年纪轻轻,时常担心以后的日子。

    他实在太没安全了。就像时刻处在悬崖边,稍微不注意就会掉下去,也不要妄想会有人来救他,因为他根本就没人疼,也没人可以依赖。

    卫昭头一次见清辞,被她照顾了一夜后。心底早就产生

    了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依赖。

    后来再见她,心底更是有数不清的欢喜往外冒。如今如愿成了清辞的阿弟,自然是想着多亲近些的。

    卫昭掰着手指头,数着他睡觉的好处“我很老实,我不乱动的。我也不打呼,我很安静的。我人还小,占不了多少位置,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想怎么翻身就怎么翻身,我完全不影响你的”

    他说出好多他睡觉的优点。看眼清辞,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能把最后一句话说出。

    他这几月吃得好,身上长了不少肉。身高没长,所以就显得软乎乎的。有时候清辞睡觉时,会无意识地捏他的脸蛋,有时又是手臂。

    甚至有一次,清辞半梦半醒间,捏住他的小肚子,还说了句“是软的,很好玩”。

    想起这件事,卫昭的脸又红了。

    他就越发不想去刘秀云屋,只想留在这儿,也不愿让清辞走。

    清辞也觉出卫昭睡觉的好处。其实她是胆小的,从小胆子就小,长大后是没办法,只能强装出什么也不怕的模样。

    晚上睡觉时,黑漆漆的,她要翻好几次身,甚至半夜还要起床点蜡烛,借着灯光才能入睡。

    卫昭在这里后,身旁有人,她就不怕了。

    清辞就道“也行吧,反正你还小。等转过年来攒够钱,就把房子翻修一下,到时腾出屋子,你再去住。”

    卫昭连连点头。

    清辞道“那既然如此,我也不搬了。省得睡不好觉,我去阿婆屋,也会被打死的。”她露出个畏惧的表情,又笑“还是你乖,睡觉老老实实的。”

    卫昭见清辞还是像以前那样对他,甚至感觉要更亲近些,他心里就开心。

    等清辞说完了,他就问她“那,那我往后,还唤你阿兄,还是阿姐”阿姐两字在舌尖缠绕,带了糖似的甜。

    清辞想了会儿,心想卫昭也不是笨小孩,也该知道人前不能说的,就道“都随你。”

    卫昭就满足地笑了。

    卫昭先在心底念了遍阿姐,又在舌尖滚了几遍。

    总感觉唤阿姐跟唤阿兄是不一样的,阿姐有种让他如处云端的感觉。

    再想起清辞的面容时

    ,连以前曾嫌弃她不硬朗的长相,都变得移不开眼。

    卫昭做足了准备,又默念了几句,紧张地连眼神都发飘。想着对着清辞唤声阿姐,临到嘴边又羞得咽下去。

    清辞看出卫昭想说话,等了他好一会儿,见这小孩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又东看西看,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出声,就开口“你不舒服就躺一会儿,阿婆该回家了,我先把火生起,你待会儿来做锅小米粥就行。”

    卫昭泄气了,整个人恹恹的,他点点头“好。”

    清辞就逗他“该叫我什么”

    卫昭结巴了,眼神又开始发虚。

    清辞怪道“怎么让你叫阿姐你叫不出声,叫阿兄反倒是快你既然不想叫,那还叫阿兄就成。免得叫顺了嘴,在外人面前暴露了。”

    卫昭一向听清辞的话,闻言也只得点头“我晓得。”

    清辞前几月种上的蔬菜已经熟了,满院子都是绿色蔬菜。她还在院子里架了跟绳子,上面爬着成熟了的黄瓜。

    现下天热,本是想着喝点粥就成。但卫昭见黄瓜熟了,再不吃就老了,便摘下来。做了凉拌黄瓜。

    傍晚他们是在院子里吃的,凉快。

    院门开着,从外走,谁家里有什么情况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刘二婶家自从闹出了那事后,就很少出门。

    她平日就是村头聊天的妇女们的主要人,现下她家出了事,她心里明白定会被好好编排一番。

    她没脸去听,丈夫刘安民跟张梅做的那事,快让她脸皮丢尽了。

    刘二婶在家中日日跟刘安民吵嘴,就连婆婆也骂刘安民,将男人骂得低下头,承诺再也不找张梅了。

    且张梅也不愿与他勾搭了,她之前一心想着嫁给刘秀才。现下刘秀才死讯传出,人都快跟着没了,整日在家疯疯癫癫,连饭都吃不上。

    刘安民也看不上了。

    刘二婶还去看过张梅的情况,衣着凌乱,头发丝都沾着泥。一张脸再也看不出从前模样。她心里的那口气才彻底吐了出来。

    这下,就出门了。

    刘二婶跟刘秀云家挨得近,她也不避讳曾经

    说过清辞的话。当没事人似的,来他们家院中坐着。

    她来时清辞一家正在吃饭,桌上摆着鲜亮的小米粥,和一份凉拌黄瓜。

    在乡下已是极好了。

    刘二婶咽口唾沫,眼睛放在饭桌上,笑道“只想着来找秀云说话了,连饭多没吃上。你们家这是吃的什么啊”

    清辞跟卫昭只埋头吃。

    刘秀云夹了一筷子黄瓜放进嘴里“都是卫昭做的,小孩做饭好吃极了,我们三人都不够吃的。”

    刘二婶就坐着,眼巴巴看着饭菜在眼皮子底下消失,她馋得唾沫都快要流出了。

    刘秀云知道了刘二婶也曾在背后编排过清辞的坏话,对她就不像从前那般好。

    甚至都不太想交往了。

    可也不好把脸拉下赶人走,就有一腔没一腔地搭着话。

    刘二婶见也没人要她吃饭,心情就不好了,她翻个白眼,挤兑刘秀云“秀云啊,你可别由着小辈乱花钱,你们家这房子还是租的你外甥的。家里也没地种,这眼看着粮食收了,你家也该买了吧”

    刘秀云噎住,去看清辞。清辞摇摇头,刘秀云就明白了,她道“你说得对,我往后管着他们些。”

    刘二婶又紧跟着挑了些毛病,见刘秀云一派附和的模样,心里气不顺,就走了。

    耳根终于清净。

    刘秀云道“小辞,刘二婶说得对,咱们往后省着些花,家中还要买许多东西”

    卫昭也抬起头。

    清辞就笑了,安抚他们俩“你们就放心吧,买粮食的钱我都准备好了。还有这房子,赶明让叔婶来,咱们把这房子买下来,在这儿定居,还是有个自己的房子好。”

    刘秀云赞同地点头,又失落道“这本就是我爹娘的,如今还要拿钱买,唉。”

    清辞就宽慰她“我年轻力壮,多赚钱就有了。”

    刘秀云听了这话,脸上的愁云消退,又带上笑模样。

    刘秀云总觉得老天亏待了清辞。

    清辞合该有天下最好的东西。

    刘秀云从未听清辞抱怨过任何一句,出了事,也都是冷静地想办法解决。

    吃亏也不怕,清辞总说是个教训长个经验。

    刘秀云就夸她“长大了,能干了。”

    清

    辞眨眨眼,笑“是呢,十五了,大孩子了。”

    卫昭也急着道“我也是大孩子了,我可以帮你的。我也能赚钱的,我可以去做力气活,我很能干的。”

    清辞知道卫昭能干,也知道他有力气。可他现在到底还是个小孩,养好身体是第一位的,家中也不需要他来顶。

    清辞没明说,只顺着他的话茬往下道“确实是个大孩子了,阿婆你瞧瞧,卫昭脸上都有肉了。”

    清辞拉起卫昭,让他站在身前比划了一番。从前只勉强过她腰部的小孩,现在已经快到胸膛处了。

    清辞就惊喜道“阿婆你瞧,卫昭长高了。”

    刘秀云也欣慰“是呢,长了好一块。”

    卫昭在他现在这个年龄,仍旧算是矮的。但比从前,要高许多。

    他脸颊有了肉,脸蛋养得白嫩嫩,将那双眼显得越发黑亮。他的唇本就偏红,这下倒真成了仙人座下的小童子。

    水灵灵的。

    卫昭被夸,脸又红了,他仰头,盯着清辞瞧。

    他们两人站得近,近得连清辞身上的气息都能闻清楚。

    是家中常用的皂角味。

    他的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

    想到这儿,他心中就越发欢喜。

    清辞低头,正跟卫昭的视线对视,见小孩一脸孺慕地盯着自己瞧,她心中就有一块地方轰然塌陷,变得软乎乎。

    她伸手比量了下卫昭,扯扯他的衣裳。他还穿着清辞的旧衣裳,挽着袖口袴口,乡下孩子大都这么拾着衣裳穿。

    清辞现在有钱,就想给他好的。

    刘秀云已经将饭桌收拾好,她年纪大,觉多,已经回屋休息去了。

    院内只剩下清辞与卫昭。

    清辞就拉着卫昭坐在了院子里,她道“这衣裳不适合你。”

    卫昭挽了下滑落的袖口,他觉得挺好的啊。

    清辞又说“明天咱们去城里,给你裁块新布,做身新衣裳穿。”

    卫昭连忙拒绝“我穿你的衣裳就行。”

    清辞默了默,捏捏卫昭的脸颊,见他疼得皱眉,就松松力气,用不容拒绝的口吻“你要听话,穿上新衣裳,辞旧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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