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强行结婚

作品:《当重生PK伪重生

    第二天,颜缘去向先政家交功课,一跨进门就见藤编沙发上一老一少正聊得欢实。年轻的那个长身玉立,俊眉秀眼,颇见风致,不是齐放是谁

    看到颜缘登门,向先政虚虚招手叫她过去,乐滋滋地为两人介绍:“齐放,我的故人之子。颜缘,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我的关门弟子。”

    向校长怎么跟齐放父母成了故人了颜缘微微讶异,抬眼看过去。

    向先政也不细说,只顾和老伴儿交代:“老太婆,中午把你的好手艺都亮出来!”

    眼看老人家进厨房去了,齐放面向颜缘上下打量了几眼:“很高兴遇见你,你的腿后来没事吧”

    这人不是忘记自己了吗―― 颜缘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齐放见她动作,有些好笑:“在余鲤家看到照片,只觉得有点眼熟,都怪你改了名字,一时我也没想起来。后来向伯伯提到你,说了许多你小时候的事儿,我就明白过来了。你和余鲤居然成了同学,还是向伯伯收的学生,颜缘,我们可实在是有缘哪。”

    颜缘扶额不语。

    这缘分,实在是……

    小丫头好似不待见他,难道后来腿伤吃了什么苦头

    齐放不禁把眼光投向她的左腿;桃粉色短袖连衣裙正好到膝盖,露出一段纤瘦、细弱的小腿,伤疤看不出来呀。他又看了看她的手臂,这么一端详,除了隐约可见的一长溜疤痕,还发现她双手手臂有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未消,一看就是榛莽草叶割的,这倒没什么,他手上也满是的。

    看着小姑娘白净细嫩的模样,齐放不禁有点内疚:手臂上的疤痕几年都没有消干净,搞不好要跟随小姑娘一辈子了。

    他越发轻柔细语起来,问了些颜缘读书练字的事儿。

    颜缘随囗敷衍了几句,八卦心又起:齐放一个官二代,和向校长啥关系呢正想着,不知不觉话就问出了口:“你怎么认得向校长”

    齐放模模糊糊答了两句,只说母亲当知青时,多蒙向伯伯照顾,只是向伯伯不大爱和他们走动。

    “那两句诗是”

    事涉父母当年情思,齐放连余鲤都没告诉,这会不知怎么竟然脱口告诉了颜缘:“诗句里有爸爸和妈妈的名字,本来是当年赌气分手时写的,意思是天各一方,一别两宽。听说还是向伯伯从中转圜,才消除了误会……”他摸了摸鼻子,意识到不妥,住了口。

    颜缘自然看出来,也觉得有些唐突,遂把话题转向余鲤,齐放见小姑娘不再随意敷衍,而是认认真真和他讲,也便认真听着,连连跟着夸说余鲤妹妹多么可爱多么懂事,自己的父亲和余叔叔多么宝贝这个妹妹。

    有戏有戏!颜缘眉飞色舞:多么童话般的故事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要是知道小姑娘转的什么念头,齐放估计要吐血三升了――余鲤才13岁半!

    两天后,大表哥和小堂叔一起回来了。

    他们并没有替人抱打不平后的意气风发,反而一个郁闷憋屈、一脸铁青,一个失魂落魄,双目无神。妈妈叠声追问许久,大表哥才从牙缝里蹦出几句话。

    “那混账东西和他妈老汉张口就是这媳妇不要了。反污蔑曾家骗嫁,瞒着把个神经病女儿塞给他们家。”

    “曾伯说自己的女儿自己养得起,这口气咽不起。我们就把混账东西家里砸了,他们嘴上欺软怕硬,也不敢上来拦。”

    妈妈哼了一声:“正该这样!只是你这个神气是……”

    大表哥咬牙切齿:“曾玉美糊里糊涂地,还护着嫁妆大喊大叫,一会儿就晕过去了。大家把她送医院,检查发现怀孕快两个月。”

    妈妈一愣,等反应过来,立刻扭头对一边听热闹的颜缘发话:“缘缘,去给大表哥下一碗面条,打两个鸡蛋。”

    这是要支开她的节奏。

    然而颜缘并非真正的小孩子,立刻明白过来――曾玉美发病流落在外三个多月,怀孕快两个月。一个神志不清的年轻漂亮女人,流浪在车站码头等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

    这天,小堂叔消失了半天。

    长辈们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去找,这个时候,只宜偷偷躲起来难过。

    颜缘却没法放心。人在陷入困境的时候,很容易走极端,非关个性,一时情绪也能杀人于无形。她在桔树林、竹林、院子后山到处找,都不见小堂叔人影。

    她又去竹溪边找。

    河水淙淙,在夕阳下流光烁金,一缕缕水草毛茸茸软滑滑随波扭腰,油滑得可爱。四下无人,只有一头老牛在青青河滩上吃草,安静得过分。

    颜缘正欲离开,忽听“哗啦――”一声,滩中冒出一个人来,大口喘气两声,又一头扎下去,不见了人影。不是小堂叔是谁

    她吓了一大跳,飞奔两步扑下水,果然在暗沉的大石岸底看到小堂叔紧闭双眼,揪紧石角卷缩着。不待她游过去,小堂叔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她,露出十分紧张的表情,双腿奋力蹬在石头上,像箭镞一样射过来,一把揪住她,冒出了水面。

    “你来做什么”

    “担心幺爸你做傻事。”

    头发湿哒哒贴在耳朵上、脸上,水珠成串往下滑落,颜缘睁大眼睛,紧盯着小堂叔的表情。

    他表情很无奈:“缘缘,我这么好的水性,寻短也不会投河吧起码的本能也能让我沉不下去。”

    眼看侄女的表情终于活泛些了,滴溜溜转动着一对杏核眼,又垂下眸子,不太好意思的样子。颜家波长叹一声,拉她起岸,到石头上坐着。

    “我只是,想在水底下呆着。”颜家波说完这句话,就撇过了头,再不看她。

    她听到他在吸鼻子。

    残酷的现实本该让小堂叔彻底清醒过来。他如此痛苦,自然是心内仍在纠结。

    “幺爸,你很难受,不能接受精神病患者的发病状态,也不能和曾玉兰分手。是吗”

    很久很久,颜家波“嗯”了一声。

    他伸手捧水扑面,掩饰了面上泪痕才回头来看颜缘:“你还小,不能理解大人的感情世界。”

    颜缘认真看着他:“我看过不少书,知道爱情是怎么样的,我能理解你。你爱她,她也爱你,但是人人都说你们不能在一起,你没法跟所有人对抗。是吗”

    颜家波眸子里又渗出光亮:“玉兰她,她跟所有女子都不同。”

    “如果家里人都同意,你和她结婚了,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幺爸想过吗”

    颜家波看着对岸竹林,似喜似悲:“想过,以前我们也说过很多次。她说喜欢我们院子、喜欢那片竹林、喜欢竹溪。涨水的时候我们要到竹溪岸边捕鱼。我们要养一大群鸡鸭,赶集的时候去卖鸡鸭蛋。她就是在卖鸡蛋时遇到我的。我们还要开一个蜂窝煤厂,我管厂,她开车送货,她跟她爸学会了开大货车,她很聪明的。她还说等挣了钱,我们也要把房子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像你家一样。再生两个孩子,好好供孩子读书……”他说不下去了。

    “现在呢你再想象一下……”

    颜家波苦笑:“我已经想象了很多。”

    “她奶奶倒还安静,姐姐却是那个样子,就算玉兰爸妈能够照看他们两个,不给玉兰添负担,我们结婚后,这个病遗传给孩子怎么办甚至说,玉兰也带着这个病怎么办毕竟她姐姐也是结婚多年才发病的。”

    “我没法想象,如果玉兰像她姐姐那样……”

    他摊开大大的手掌,将脸埋了进去:“我更没法想象,如果玉兰嫁给别人……”

    颜缘明白,玉兰这样的家庭情况,就算她漂亮能干,肯上门求娶的,恐怕都是娶媳妇困难的穷苦人家、鳏夫、残疾。嫁到那样的人家,一生要背负两家的沉重负担,这辈子,她算是……

    颜家波低号一声,声音呜咽:“你不懂,说给你听我也不怕。玉兰已经是我的人了,她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呢”

    颜缘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曾玉兰的热情和直接她是知道的,却没想会热情到这地步。以小堂叔优柔寡断的性格,自己是万万不会做成这桩事体的,只能是曾玉兰主动的结果。但是,这可是90年代初,这样的事情若是被人晓得,曾玉兰她……

    小堂叔又扎到河滩里,好久才起来,换口气,又沉到河里,如是往复。

    压力就像河水绵延不绝,让这个青年每换一口气格外费力。

    第二天清早,颜缘在院子里浇花,见小堂叔大步流星出门,神情坚定,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的决定,都胜过眼下的犹豫徘徊钝刀子割肉,虽然结果只能他独自承受。

    幺爷爷、幺奶奶哗啦啦追赶出门,却只看见颜家波的背影。

    幺奶奶急得一脸煞白:“这个背时砍脑壳的,这是传染疯病了呀!那么多好人户看不上,非要娶个有神经病的。上个月劝他他还听得进去几句,现在怎么这样!”

    大堂叔奔出来,问爸妈这是怎么了。

    幺爷爷咬牙切齿,又气又恨。

    “怎么了鬼摸了脑壳!一大清早说要决定跟曾玉兰结婚,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要去找人提亲!”

    “结婚,结个锤子的婚!我看哪个敢不经过颜家长辈同意去做这个保媒人等老幺回来,老子打断他脚杆!”

    这一夜,颜家波没有归宿。

    第二天,颜家波牵了一个女子的手回到颜家大院。

    这是颜缘第一次真正看清曾玉兰的模样。她皮肤白里透红,眉毛淡淡的,像是初五六的月亮,细巧而委婉。双眼很大,眼窝较深,眼珠是琥珀色的,配上长长的睫毛,十分迷人。再加上身材窈窕,一双腿笔直而长,看上去竟然有点异域风情,颜缘猜这个外来户曾家可能有西北少数民族血统。

    怪不得她一主动,小堂叔就情难自禁啊。

    颜家波牵了曾玉兰到自家门外,低低说了一句:“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出来。”

    他飞快进了屋,然后就是乒乒乓乓翻箱倒柜的声音。正在堂屋吃饭的幺爷爷、幺奶奶对望几眼,放下筷子一脸莫名地站起来,他就已经出来了,手里拿着赭红色的户口本,还捏了一个照片袋。

    他快步到曾玉兰身边,将两样东西放到曾玉兰衬衣口袋里。

    满院子的人闻声而出,见这情形哪有不明白的他要强行登记结婚啊!

    幺奶奶嚎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地上大骂:“我这辈子是造了哪些孽!生个儿子这么混账!这是要急死我这个当妈的呀!”她还没嚎完,幺爷爷指着颜家波一阵剧咳,扶墙躬身、喘气不止。

    大堂叔怒气冲冲走上来,挥拳就给了颜家波两下,顿时打得弟弟口鼻流血。

    颜缘惊叫一声,赶紧扑过去拉大堂叔衣袖:“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先顾着老人家身体要紧。”

    颜家贵、王绍珍赶紧搬了两把椅子出来,扶着两位老人家坐下,给他们抚背顺气。

    颜家波扑通跪下地,膝行几步扑到爹娘身边:“儿子不孝,爸妈再打几下出气。”

    曾玉兰也扑通跪下,膝行到老人身边,“咚咚咚――”连磕几个响头,起来时,额角已经起了一层油皮,泛着青紫。

    “我也给二老磕头,感谢二老给了我一个好男人。”

    这女人,竟然这么不要脸!幺奶奶指着她手指打颤,嘴巴抖得说不出话来。

    曾玉兰从衣兜里摸出户口本,双手递交到幺奶奶手上,又合上她的手指捏住户口本。

    “我是喜悦颜家波,喜悦得要命,但我不能害他。我不会嫁他的,二老放心。我们家的情况就这个样子,这就是我的命。以后我就守着姐姐,挣钱给她医病,服侍她到老,不拖累人。今天跟着家波过来,是想给二老磕个头,全了我这心。”

    她垂手捏了捏衣袋:“家波的照片我就不还了。”

    曾玉兰清清静静地说完,还笑了一笑,美丽的琥珀色眼睛里,没有一点泪水。

    直到她离开,动作都很慢,透着一股子从容。颜家波本可以阻止,但他望着她的举动,明白她心意已决无可更改,身子颓然歪在地上,只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出他的视线,走出他的人生。

    这辈子,她都走不出他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