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0章 强吻

作品:《白月刚

    屋内, 宝膺将盒子打开,放在了言昳眼前的书桌上。

    他从放下那一刻,就感觉出了不对劲。

    因为言昳脸上没有欢喜惊讶,只是露出平静的思忖。

    她手指敲着桌子上几封折页的缎面, 在点了暖炉的闷热干燥的书房中, 空气安静的可怕。

    或许她只是沉默了一秒钟, 但对于情绪极其敏锐的宝膺来说,这一秒钟好比是他眼睁睁看着铡刀落下。

    言昳两只秀丽的手拢在一起,她本来想委婉或者绕弯子,但细想反而不应该,轻声道“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宝膺心里挣扎了一下。

    他觉得可以否认, 可以当他没开这个口,把事情搂回没有点破的状态。可思来想去, 他嘴上已经做了回答“对。”

    言昳没说话。

    宝膺心里预演了千万遍的话,如此轻的就送出了口,他道“嫁给我吧。”

    言昳抬眼看他, 而后笑起来。她表情很柔和, 让他心里刚刚升腾起一丝可能性, 便听见她毫不委婉道“不行。”

    言昳“不行。我想来想去, 现在不想成婚。”

    宝膺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现在”

    言昳点头,她并不觉得羞涩或尴尬,只是像谈自己的公司一样“嗯。我现在如果嫁给你, 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为了躲避各方的求娶觊觎。但我觉得这不是我做事的风格,而且现在的我, 并不想要嫁人。”

    她说的太清晰,让宝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在她对面的圈椅上, 缓缓坐了下来。

    宝膺平静道“那你考虑过这件事吗”

    言昳拈着笔,在对桌看向他“考虑过。甚至也很心动过。但我觉得现在我清醒了。宝膺,我不怀疑嫁给你可能会挺舒心的。但我不大喜欢纯粹舒心快活的日子。”

    她咧嘴笑起来“我的生活就是奔波、就是野心,就是什么都想要。再掺杂一点肮脏的计谋。我觉得挺好的,我这泥潭,就别拉你进来了。”

    宝膺不能理解,他觉得这是言昳为了拒绝他而贬低自己“什么叫泥潭,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言昳尖尖的红色指甲点着信纸上的红格,吐出一口气“我亲手杀了白旭宪。他根本没有一跃自杀,而是我命人将半死不活的他扔下了城墙。是我的报业声讨你的母亲,揭露了国库亏空与向倭地卖船的事。为了夺取青州的煤矿,我资助了当地的流匪,又在他们把煤矿送我之后命私兵联合当地衙门火烧了他们的寨营”

    宝膺让她第一句话就震住了,呆在原地看着她。

    言昳看着他吃惊的神色,心里有点很快便滑过去的难受和庆幸。难受在于,她不知道宝膺还会不会把真实的她当做挚友;庆幸在于,幸好她没有头脑一热答应与他成婚,否则他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这婚姻必然也会是悲剧收场。

    言昳笑起来“在你眼里,我是那个书院里跟你挽着胳膊大笑的女孩,是那个认真听你讲家事而不多问的朋友。但在那时候,我手上已经沾了太多脏了。当然,我也就现在对你用脏字形容,我心里其实一点都不觉得我做的不对。”

    宝膺喉结在高领上动了动,他声音有些发飘“我我其实能感觉到。特别是最近咱们开始合作之后,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也不认为你有自己想的那么坏。你没阻止过我做事,我当然也不能置喙你的行事”

    言昳往后靠在圈椅中,轻轻笑道“宝膺,你就是你,这么多年你的原则都没有变过,迟早也会有一天看不惯我的行事风格。再说了,友人还好,真要是做了夫妻,我们就是利益绑在一起,我的选择就会变成你的选择。你会很难受的。”

    她形容婚姻,用的是“利益绑在一起”这样的词吗

    宝膺缓缓道“你拒绝我,不是因为你爱别人,或想嫁给别人,只是因为,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是吗”

    言昳笑“嗯。也因为我很爱自己。”

    宝膺忽然有点理解,山光远似乎不如他直接或主动,可能是因为山光远更了解她。

    她会这样直白且不留余地的说“不行”“不要”“我不想”。

    她会以谈论他人之事的口吻说自己的婚姻。

    从长远来看,或许她的做法是最好的最不伤人的,但此刻的那种无力回天的感觉,让人如何不怕、不怯懦呢

    他此刻除了说“我知道了”,还能说什么回应呢

    更何况言昳是逼不得,追不到的人,想要拥有她,只有等待与被她选中。

    宝膺其实能感觉到,面对利益,她会虚情假意,她会虚与委蛇。但她嘴上说“婚姻是利益”,但面对婚姻、或者说她自己尚且不理解的爱,却不愿意假装。

    此刻说“不要”,便是金山银海、神仙罗汉也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宝膺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他不应该从“我想娶你”入手。他一开始就应该告诉她,他不是想娶她,而是爱她。

    可现在,宝膺不用再说,他便知道,言昳确实是在乎他、珍惜他,才会讲这么多话。但绝对不是爱他。

    他不觉得太悲伤,但只是很深很深的怅然,像是坠入深崖,但却被崖底的大网柔软的兜住,他摔不死,也爬不上去。

    言昳“这个流言目前就先这样,我实在是忙。等事情办完,我会澄清的。我会让你不被牵扯进来的。”

    宝膺似乎没在听。

    言昳身子往前倾“我觉得我比较适合败坏的名声,真要是名声烂臭,我发疯也没人管了,多好”

    宝膺声音轻的就像是被风吹动的蒲公英种子,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我就还会在这儿,毕竟你说的是现在。但就只有一个问题,言昳,你现在有爱的人吗”

    言昳眨了下眼睛,摇头。

    宝膺笑道“你知道爱别人是什么感觉吗”

    言昳一怔,她嘴唇动了动“我觉得很可怕,像是会让人失去理智。我也不想知道。”

    是呀,她是天生的刺猬。

    宝膺其实之前也惴惴不安过,也想过很多次如果被她拒绝,他该要如何收场,要如何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再做回朋友。

    但他此刻却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只站起身,由衷笑道“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它不好不坏,也改变不了一个人本来的性格。只是奇妙、拉扯又令人恍惚。你要是有一天也能体会到就好了。”

    言昳愣了许久许久。

    直到宝膺已经离开,她还是在那儿呆呆的坐着,直到晚风吹拂,书页乱翻,轻竹叹了口气将她桌上吹乱的信纸书页收拾起来。

    言昳突然打了个哆嗦似的,坐直起来,看向轻竹,面上有几分茫然。

    “你说我会不会过了很多年之后,会后悔”她轻声道。

    轻竹“二小姐莫要想着未来会不会后悔,就做当下不情愿的选择。未来可能会后悔,但现在可能立刻就会后悔。只是,你看不出来吗世子爷是爱你的。”

    言昳只是更加茫然了“为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别人爱的”

    轻竹发现,二小姐并不了解自己性格中柔软温暖的一面,她喜欢把自己想的很坏,仿佛这样就不怕踩进沟里,就不怕被人指责。

    轻竹当然不会知道是前世多少年的声名狼藉,处处打压,坠入低谷之后的骄傲,造就言昳这样的别扭性格。

    宝膺回东院的路走走停停,反复回想,觉得自己太过可笑,太过失败;却也无法去气她恨她,只觉得她不过是个强大又脆弱的人。

    一面觉得她如此无情,一面觉得她的拒绝尽了她张狂性格里的温柔。

    他只觉得左脚踩右脚,脚步虚浮飘回了自己的院子,不顾奴仆的打量,他合上门,扑倒在干燥的床铺上,只把脸埋了进去。

    宝膺想走。

    他觉得真没法面对她了。

    他真有那个能耐,按捺住自己的心,再做她的好友吗

    更何况他在山光远面前说了那么多胜券在握的话,句句话都好似自己已经把人娶到手了似的,宝膺就想撞死自己。

    他翻过身来,吐了口气,只觉得心中沉浮好似浪尖水底来回上下。

    他走了虽然能让自己心里舒坦了,面子也保全了,但以她过于自尊的性格,会不会以为他生气了,就再也不跟他联系了会不会这替她挡住各路求娶的传言,也会不攻自破,让某些苍蝇又围着她乱转了

    宝膺翻了个身,仰头看向横梁,摸了摸怀里的木盒。他打开盒盖,手指摸了摸翡翠鹣鲽,缓缓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言昳一路拍着发疼的脑袋,到主堂去,言夫人已经立马把这府上变得热闹居家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屏风与圆桌,甚至还有热酒的陶炉、挡风的暖罩。

    言昳惊叹不已,发觉屏风后的桌子上,还有些面粉碎菜,问道“这是要干嘛”

    言夫人挽着袖子,两手刚沁过水,银镯子和红绳湿漉漉的,道“包饺子呀。没在我们家过过年吧。我们都是自己包饺子,才有那个氛围。咱们要守岁的时候,就要把大家叫过来一起包。”

    言昳其实这五年都没有好好过年,之前跟李月缇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吃点锅子,守个岁,李月缇给她一些压岁钱。但那时候家太小,还有白旭宪这个膈应人的老爷在家里,氛围也不是很足。

    言夫人挽着的袖子上,有些陈年的伤疤,言昳有些在意,忍不住看了两眼,雁菱注意到了,挤过来小声道“是我娘跟我这么大的时候受的伤。听说以前她算是个刀客,耍的一手好刀法,后来觉得日子过得太辛苦,就不练了。”

    言昳有些吃惊,笑道“是,谁还没年轻过呢。”

    言夫人摆盘放筷,先把凉菜都命人端了上来,道“雁菱,你爹还没到”

    言昳一边跟雁菱一起升灯笼,一边伸长脖子喊了一句“我让阿远去接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就瞧见言实、元武跟山光远从前门进来,山光远在后头一步,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言实一边摘臂甲,一边道“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刚刚路上突然跟我说他要去跟调拨过来的将士一块过年,这不胡闹吗我们这一家子几十年一块过年,不还是觉得你们几个孩子在西北,别吃不上热饺子”

    言昳心里知道,言家特别乐意攒局过年,也是怕山光远和言昳这两个可谓无父无母的孩子,奔波在外,无家可依。

    山光远看了言昳一眼,似乎也没想到言实把他训了一顿,有些下不来台的别过脸去。

    言昳看着手头的防风彩灯挂上门楣,便去接言实的衣甲,路过山光远身边的时候,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不过来过年,还能跑去住军营吗怎么想的啊”

    山光远有些懊恼“不是。”

    言昳还故意挤了他一下,她恶狠狠地小声道“我不管,你就要在这儿好好过年,甭管你奇奇怪怪脑子里塞了什么,你都给我憋着”

    山光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接到言实的路上,确实一瞬间有了想再次逃走的想法,但他现在越来越清醒,觉得自己不能这样。

    哪怕是他开口的太晚,哪怕是会可能被她骂的狗血淋头,他也该说。

    他也必须说。

    到饭菜备的差不多,言实、元武和山光远站在屏风旁正在聊军务,言夫人拍拍手“准备上桌吃饭吧,今儿我们到的太晚了,又收拾厨房,又让下人做饭,你看都耽搁到什么时候了。哎,世子爷还没过来吗”

    雁菱已经坐在圆桌旁托着下巴等饭了。

    言昳有些尴尬,她怕宝膺不想过来了,正说让轻竹去叫人,就瞧见宝膺换了一身衣裳,微笑着从那头回廊走过来,笑道“抱歉,让诸位久等了,最近有些累,说在屋里歇会儿竟然睡过去了。”

    言昳要是拒绝狗男人,那估计会嘲讽全开,不留情面;但要是拒绝宝膺这样的人,她真的很不擅长。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无所适从的立着。

    宝膺跟言实将军也寒暄几句,等各人准备落座的时候,他走过言昳身边,捏了她袖子一下,垂眼笑道“别担心。你不是说还想让这传言再传一阵子吗再说你后头要做的事,还要我帮忙吧。”

    言昳心里有几分酸涩,抬眼看了他一眼,细微挣扎了片刻,还是没多说什么,点点头。

    宝膺落座,言昳扶着椅背刚要坐下,就瞧见山光远在圆桌对面的位子上,似乎一直都在看着她。

    言昳觉得他今儿可奇怪了,瞪了他一眼,比口型道看什么看呀

    言昳他们这边儿开吃,下人已经把一会儿要放的炮仗烟花都摆在院子里了,他们附近有些民居,已经开始放起烟花来,言昳时不时能瞧见院顶的夜空中,窜起几个红的绿的细线,上天炸成一团。

    圆桌边,雁菱正在跟言涿华玩划拳游戏,当哥哥的没有一点样子,在妹妹的胳膊上抽二条,一下比一下狠。

    言昳让人多加了个凳子在自己旁边,让轻竹也过来一起吃饭,轻竹推拒了一会儿,被言夫人摁着坐下了。

    奴仆端来小炉焙过的黄酒、白酒,雁菱非要往言昳面前摆上酒“别跟我装哈,咱们上次一起在京师吃饭的时候,你光说不能喝,可一盏接一盏,脸色都不变的。”

    言昳天生酒漏子,顶多会喝的微醺,醉的事儿几乎也没有过。在自家人面前,她也不用装,谦虚道“今儿谁要是能把我灌倒了,那我愿意在院子里表演倒立。”

    言实跃跃欲试“丫头这是没人教训过,要上天了。行,今儿我们几个爷们就不信喝不倒你一个。”

    他给元武和言涿华面前都摆了杯子,也要给山光远一个,山光远摆手拒绝了“最近胃确实不大好,还是不喝了。”

    言夫人也接茬,笑道“就是,山小爷不像你们,人家是儒将你要逼这孩子喝酒,山以就找你来,梦里把你灌吐了。”

    言实显然也听到了一路的传言,把最后一个酒杯拿给了宝膺,道“那世子爷可要喝上,今年还是头一回跟我们家一起吃饭吧,你跟涿华以前也都是同窗,挺好的,都算是熟人,也没什么隔阂。”

    宝膺知道言实是把他当成未来女婿了,忍不住偏头看了言昳一眼。言昳也不想破坏过年的气氛,颔首,笑“你要是能喝就喝点吧。”

    山光远望着宝膺手里的杯子,没说话。

    桌上渐渐热络起来,言昳也难得会跟言夫人和雁菱聊几句家常,唧唧哝哝在一处,偶尔笑的前仰后合。

    言实将军还是老派,聊的都是天下大事,是远海异国,但他的老派不让人讨厌,只给饭桌上多出几分家有长辈的热闹。

    言涿华鸡贼的拎着酒壶,绕着乱转,一是灌宝膺,二是斟满言昳的酒杯。宝膺太容易上脸,喝了几口就跟红鸭蛋似的,不能再喝,言昳受不了言涿华的激将,故意跟没事儿人似的仰头就喝。

    饭吃的晚,又吃的久,不一会儿各家炮仗声都稀稀落落起来了,烟花也窜满了天。言夫人欢喜道“钟声还没响,但也快了,雁菱,快领着昳儿去放烟花。”

    雁菱牵着言昳的手往院子里走,把线香递给言昳,一家子人都下桌过来围观,言昳穿着彩花绣鞋,拈着步子迈出去一点,快点上了,又苦着脸退回来“别、别了吧。”

    雁菱哈哈大笑“你害怕昳妹你不但怕老鼠,还怕这个”

    言昳递出去,言家人都说年年点,没新奇,言昳又塞给宝膺。

    宝膺从小家不像家,也没放过烟花,鼓着勇气才上去点着了,他不知道跑,还问“这就行了”

    言涿华连忙扑过去,把他拽了回来“世子爷,不管你你就被呲花烧成火人了”

    呲啾一声,烟花上了天,言昳捂着耳朵仰头看,脸上盛满了月色和烟花的华彩,难得发出娇憨的感叹声。

    山光远离她并不远,只想伸出手替她捂住耳朵,却只背手把双手捏住。

    在所有人都仰头看烟花的时候,言昳余光扫过众人的脸,忍不住想她估计是最知道即将山雨欲来的人罢。

    如果过年能在月光下许愿,她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她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新年。

    言昳没看到山光远,拧过身子才看到孤零零站在廊柱旁的他。而他没在看烟花,只在看她。

    言昳心里一跳。

    漫天烟花,偏生他茕茕孑立的。

    山光远凝神看了她一眼,缓缓将目光挪到天上去了。

    烟花下,山光远心里凝出一种暗暗的发狠。他知道刚刚在饭桌上,言昳与宝膺看起来有多么相配。

    但他也知道,他的心变得粘稠、痴缠,他必须要说,要恳求她不要成婚,要逼迫她去剖开他胸膛看他的心。

    她说不要,他也要倾尽自己手头有的所有利益,来给自己加码,让她哪怕为了他的兵权,也考虑考虑他。

    烟花放的差不多了,言涿华和元武又在宅府门外的大道上甩了两盘红鞭炮,兄弟俩各自点上,捂着耳朵跑回来。也不知道哪儿买来的土鞭炮,炸的就跟万门迫击炮齐发似的,言昳在屋里都听得心惊肉跳“你说这要是真打仗了,咱们都听不出来”

    言实给她递了一盘渍杏,道“我们都在,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他们把手头能放的都放完了,言昳手里还恋恋不舍的拈着一个半截的窜天猴。言夫人收走了,说“会包饺子的包饺子,不会的就打麻将吧”

    雁菱立刻说“我不会”

    言昳笑“我来包饺子吧,教教我就行。”

    宝膺也想动手学,言夫人可不好让世子爷亲自动手,使唤山光远也来帮忙。

    山光远看着手糙,但其实又精细又懂门道,学了几个就很像样。但言昳就不行,她那指甲本来就不适合干家务,又是个没耐性的,几个饺子刚放到篦子上,就快裂开了。

    言夫人连忙把支走了,她接过轻竹递来的软巾擦手,还不舍得走,只站在旁边看,对山光远包的饺子评头论足。

    言夫人忍不住道“山小爷也就是话少脾气好,你自己啥也不会干,就会使唤人”

    言昳嘿嘿一笑“我不就是这样让人深恶痛绝的大小姐嘛。”

    到饺子包了好几锅的量,言昳也开始揉眼睛了。言夫人看了眼西洋钟“也差不多了,咱们又不是旧族,不用全守到天亮,特别是昳儿、山小爷你们几个,不是前些日子都在奔波吗赶紧去睡吧”

    言昳确实这些日子累了,她喝的又有些多,微醺加困乏,忍不住打着哈欠道“咱们明儿早上起来也不用走亲戚,您也别守到早饭了。”

    言夫人看着言涿华在麻将桌上输的底儿掉,立刻让大家散局“明儿也一天的事儿呢,还要布置院子,还要贴春联,先都给我回去睡几个时辰。”

    轻竹问“西院住不下了,要不山爷住偏院来。”

    言昳只打哈欠,咕哝道“行,偏院也都收拾出来了吧。我赶紧回去拆了头发,再不拆我觉得我头皮都快被早上梳的这个髻给扥掉了。”

    她没管山光远,只被轻竹扶着,摇摇摆摆的回屋去了。

    回了屋,轻竹又端了醒酒汤来,还给她拿巾子擦洗了脸手,言昳觉得自己是极其困,但躺到了床上,今天灌的七八两酒,就跟要把她给烧了似的,她脑子乱的睡不着。

    轻竹还不累,说去给言夫人帮忙收拾主堂了,言昳自己光脚起身,踩过软毯,把窗子打开了条缝,吹进来一点舒适的冷风。

    院子里廊檐伸展,月色如霜。凤翔府凛冽干净的空气灌入屋内,她听着外头爆竹声仍然此起彼伏,估计要响到天亮去。

    她觉得自己酒劲儿没散,头晕晕的,心里茫然也安定,托腮在窗边坐会儿,想清醒清醒。就忽然瞧见一个黑影,从回廊那边大步走过来。

    她吓了一跳,等快到近前了,才瞧出来。言昳穿着睡衣的圆润胳膊撑在窗边,乌发如云的脑袋从窗子伸出来,叫道“山光远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干嘛呀。别、别跟我说你又喝多了”

    山光远面色看不清,他摘了披风,只穿了件深藏蓝色曳撒,声音沉沉道“我没喝酒。”

    言昳托腮“哦,好像是。你没喝酒就没意思了,那就别来找我了。”

    山光远似乎皱起了眉“为什么没喝酒就不能来找你了。”

    言昳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现在嘴上没有把门的,道“因为你不喝醉就不让我摸了。”

    那头屏息了。山光远没说话。

    他半晌道“你别趴在窗子上了,再大点声,别人都听见了。”

    言昳一挥手“嗨,有什么别人呀。你有事儿吗”

    山光远吸一口气“你开了门,我有话跟你说。”

    言昳哦了一声,先合上了窗子,而后光脚从榻上跳了下来,打开了门,仰头看他“我时间可宝贵了,你半夜要是没什么事儿就来骚扰我,那我可不能奉陪。”

    月如钩,高悬在山光远背后的天空上,大的像是唾手可得,言昳仰头看他,只能看清轮廓。

    山光远半晌道“二小姐。”

    言昳歪头看他“嗯”

    他喉头动了动,万千话语堆在嗓子眼,一切都比不过言昳歪头时,月光洒进她瞳孔的光华。

    言昳刚要让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可他忽然低下头来,与她呼吸相接。

    言昳往后撤了撤,有些不明所以,便感觉到粗粝的指尖轻轻抚在她脸颊上。他没有酒气,身上只有松木的气息,酒气全在她身上。

    言昳刚觉得不对劲要开口,就感觉他嘴唇蹭在她嘴角,像是这一点接触,给他点燃了满身的疯狂,她听见他喃喃道“你哪怕再说一次讨厌我我也不怕了”

    他一只手搂紧她的背,深深低下头去。

    言昳惊愕、木讷的张着嘴,两只脚站不直了,快倒下去似的往后退。

    他毫不退缩,抱着她,几乎二人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她屋中央的茶桌上去,言昳后腰抵住了茶桌,睁大了眼睛。

    感觉到一切从无比的哀愁,到柔情的千万,再到泄愤般的疯狂。

    山光远缓缓抬起头。

    言昳只睁着眼睛,傻望着他。

    他从沉沦,到浑身遍体发凉,不过片刻之间,他做好一切准备,从她口中听到任何的足以让他噩梦的话语。

    可她什么也没说,瞳孔的神采是散的。

    山光远只感觉到两只手环住了他的腰,而后向下,隔着他穿的衣裤

    捏住了他的屁股。

    山光远“”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