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个特殊的日子啊！”

    “是啊，正月初五，财神日！”

    海巷门口结了冰，无论是航海还是挑螺壳的生意，都被耽搁下。

    张养非说要沾上喜庆，就在工厂的平房上挂上红灯笼，现在都在北风里不断摇晃。

    横幅上的明黄色有些刺眼。

    北方的风，过于呛人。

    “老大，天有些阴啊。”工装打扮的王天明走到堤坝边，他手上的打火机弹了好几次，才终于弹出火来。

    在北风中明明灭灭。

    华寻抬头看天，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模样，“张养和钟离呢”

    “北海岸出了点儿事，他们去救援了。”

    “去捞人”

    “是啊，老大。”王天明深深吸了口烟，身上的工装皱得发褶，“一大早，弄了条小船就走了。”

    “小船”华寻皱起眉头，他看向头顶上的天。

    王天明弯下头用力咳嗽，每一声都通着肺气一样难受。

    “天明。”华寻伸出手，拿走王天明手指间的烟，“别抽烟了。”他把烟头扔到身后的泥土堆里，烟火立马化成了灰烬。“还有...虽然我已经不在缉毒队了，也不代表我可以允许我手底下的人吸毒。”

    王天明闻言愣在的原处。

    第一滴雨，落在了华寻的侧脸。

    一阵风吹过，防护林哗哗作响。

    华寻从缉毒队出来后，被派来到海边做救援队老大。

    说是救援队，不如说是捞人队。

    尤其到了过年的时候，这平时看似平静的海中，又多了好几个想不开的行尸走肉。

    人总是这样，盼着下一个新月盼着下一个新年，以为苦难就可以如同流沙一般随着上一个旧日子同归于尽，可等他们好不容易熬到新年，却又彻底绝望了。

    苦难没有尽头。

    就如同这不断翻滚的海水。

    永无止境。

    华寻的救援队里，都是一些天南海北来的弟兄，这些人大多都在监狱里呆过。

    大多没有家人。

    救援队也要吃饭，上头的工资少得可怜，他们做起了挑螺壳的生意，偶尔接救援的私活。

    捞到死的两位数，被人骂成狗；捞到活的四位数，还有锦旗拿。

    张养那家伙的屋子里，就有三张锦旗。

    “老大，该回去了！”王天明用手上的铲子遮住脑袋，朝着华寻大吼。

    雨水混杂着北风，开始咆哮。

    地面上扬无尽的尘土，雾气包裹整个海面，雨水“劈里啪啦”得如同下刀子般落下。

    毫无商量。

    华寻在雨里站了会儿，这才转过头走进身后的平房。

    张养装上的红灯笼已经掉了一个。

    这几座平房属于一个废弃的盐场，现在成为他们的栖息地。

    华寻走进平房里，用毛巾擦拭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额头被北风吹得发躁，窗子的缝隙传来雨水和焦油的味道。

    平房里已经有好几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唠嗑。

    “老大，今天是财神日啊，是不是得发点红包意思意思啊！”

    “诶哟，老大，你桌上是什么啊，不会是包给我们的红包吧”

    几个大老爷们儿开着玩笑往华寻的桌子处围去，上面摆着个大红色的信封，他们看了华寻一眼。

    “老大没有说话就是默许，我们翻开来看看，不会是老大的女朋友吧！”

    “老大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一群人翻开信封，发现里面有一张若隐若现的纸张，直接抽出来，展开。

    白纸黑字。

    --------- 遗书-------------

    我死后，请把我的脏器捐给荣民中路12号民众医院。

    ――钟离

    “什么呀，又是钟狗子的遗书！还用个大红色的信封！”

    “这小子一年到头写多少遗书啊，我们中就他身体最健壮！”

    “上次还说要捐给新华中路呢，后来去了一趟又说那儿医生医德不好，又改了地方。”

    “这小子真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屋子里的暖气有些发潮，有种地毯烧焦的感觉。

    华寻收回桌上的‘遗书’，在手中攥成了一团纸。

    归海的救援队，似乎遥遥无期。

    那波涛汹涌的海上，有着他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