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总是短暂的，开学第一天总是让人痛不欲生。

    不仅要担忧拖延到最后还是没有完成的寒假作业，还要为追命夺魂的开学摸底考而担惊受怕。教室里的喧闹声都弱了三分，酝酿着股破釜沉舟的疯劲儿。

    “我靠，这么多作业，什么时候补完啊！”

    “你就瞎写就好，老师又不会真得认真看！”

    “大姐，我这是作文儿啊！”

    华寻的各科作业本一字排开，在桌上摞得整整齐齐，仿佛在等待别人的翻牌，乖巧得很。

    别的不说，不论成绩，只就作业的完成度和自主度，华寻在班上是一等一的排位，华老大总有种纵使全错也会填满空白的认真劲儿。

    可惜这位大佬儿长得太凶，大长腿往走廊里一放，脸上又没什么笑，班上同学都有点儿怕他，找谁借也不敢抄他的，只有几个女生悄悄躲在角落中，转过头，抬头偷看她。

    看得隔壁班来串门的李雨童牙痒痒。

    想骂人。

    “华哥，你看我带了什么！”张猴儿吼了一声嗓子，而后又鬼模鬼样地拿出自己抽屉中的两盘塑料cd，在手中攥紧，只露出一个角。

    “你猜这是什么”

    华寻抬起头，瞧了一眼。“我知道，英语教程吧，我们家也有一套cd。”

    当初华东梅害怕他误入乡巴佬儿英语，特意从外国带回来一套本土教程，强迫他每天听一张，听得都快吐了。可惜没用，该乡巴佬儿的英语还是乡巴佬儿，华寻一开口说英语，自己都觉得自己土，还有儿化音。

    自我唾弃。

    “不是！”张猴儿小眼一眯，身子往后靠，“你这是在侮辱这两张cd！这是杜川梅子和拓麻小花两大美女的‘写真集’――绝对够完整！华哥，我从二胡那儿20进的，我30块卖你，你要不要”

    “这东西怎么跟随身听的价钱差不多”

    “g，华哥，这能一样吗这虽然说是个写真集，但你懂得......”

    狗鼻子闻到肉，几个男生贱贱地往这个角落凑，眼睛珠子直打转。

    张猴儿用手死死地捂住封面女郎头以下的部位，只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尽管如此，几个男生还是看得如痴如醉。一旁隐看戏的李雨童在心底嗤嗤不平。

    “诶诶，你们看！左边的就是杜川梅子，这个女的比较白，长得很可爱，而且身材是一等一的好，看上去是不是特别软的样子，小娃娃一样好着呢！右边的这张是拓麻小花，又称为拓麻老师，她年纪比较大，皮肤比较黑，瘦瘦高高的，虽然身材没有前一个好，但她个高够瘦啊，很有气质，可冷酷了！够不够带劲儿”

    “够带劲儿，我都上头了！”

    “我要左边这个！”

    “我要小花这个！”

    几个男生压低喉咙嚷嚷，伸长手想要抢。

    “嘿，别急别急！明天还有货，我给你带来，不过现在我只有这两张cd，老大你说你喜欢哪个，先给你选。”

    华寻板正自己歪得发酸的脖子，比起这两张cd，他更感兴趣的是王三角什么时候来，接下来要给他们讲什么内容

    g，脖子好像有点儿抽筋。

    但好像这个年龄的小男孩儿就该对这些女明星感兴趣，爱美之心嘛，人人皆有。

    为了不跟大家太区分开，他也随大流仔细瞧了瞧，凭着第一直觉和自己的审美观，指向第二张。

    “我喜欢这个。”

    “好嘞，果然是老大，识货！”

    本来站在身后的李雨童瞪大眼睛，整张脸都是懵的。

    华寻怎么能看这种东西呢，他不是说不敢兴趣吗，不是说要好好学习么。

    “臭流氓！”

    华寻被突然从后背用力一推，有些措手不及，背后火辣辣发痛，这姑娘手劲儿还真不小。

    李雨童夺门而出，毫不犹豫。

    男生们不怕事儿大，跟着起哄，叫着个什么嫂子，小媳妇儿之类的。

    华寻懒得搭理，他看也没看，就把张猴儿递过来的cd塞回自己的桌洞，这年头随大流追个星都能被打，男孩儿真难当。

    “猴儿，钱我明天给你。”

    “不急不急，老大你喜欢就好。”

    “嫂子吃醋了，怎么还不急”那些男生还在闹。

    “不是你们嫂子，别瞎说，别给人家女生添乱。”华寻抬头，冷不丁扫视一眼，目光凛然，语气有些不耐烦。

    那些起哄的男生僵在原处，话梗到喉咙口，默默坐回凳子。

    “哎，老大，我跟你说――”

    张猴儿话语未完，突然后门一声大响，“啪嗒”被弹开，动静比拆迁还猛。

    坐在最后一排的华寻被这一声“啪嗒”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幸好今天穿得裤子有些紧，不方便活动。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放一个假就全都松散了！行了，一个个跟打鸡血似的，上一次放假的时候你们给我答应过什么过来的时候就按照纪律坐在这儿！这会儿是上课时间！我就走了一会儿，你们就在这乱蹦乱跳，眼里有没有见纪纲纪律！”

    唾沫星子横飞，老王大步流星，从后面直接窜到讲台上，一股脑儿拿起墙上挂着的三角尺，‘哐当’一声拍在讲台上。

    “长能耐啊！我刚刚在后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刚刚把作业摊在桌子上抄其他人作业的人，给我站起来！”

    华寻坐在最后一排，桌子都随着这喊叫声而晃动，老王不去唱男高音，真是华语乐坛的一大损失。

    教室里鸦雀无声，没一个人敢大喘气，一个个都埋下头，不敢跟老王对视。

    王红岭是个教龄30年的中年男人，微微发胖，看上去没脖子，有男老师共通的毛病，对男生严，对女生仁慈，很不得人心，在男生群里的口碑一低再低，常常有什么老色鬼之类的绰号。他总喜欢拿着三角尺在桌上拍，人称王三角。

    华寻觉得老王还行，起码讲课还行。

    “你说三角是不是被媳妇给打了，还是吃了呢突然这么一来，不得吓得我们嗝屁”张猴儿没敢回头，只是把身子往后靠，小声地朝的朝华寻说话。

    华寻皱起眉头，用手顶了一下张三峰的后背，“你先别插嘴，小心被拎出来。”

    等会儿没课听。

    看来刚刚他们的位置是个死角，没被藏在后门的老王抓包，两张cd免于没收，已是万幸。

    “我跟你们说，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初一学生！想想你们当初小升初考了多少分能来这个学校！不对，你们来这学校靠的得可不是你们的分数，完全是你们正巧碰上改革被划分学区房，这才进来的，要不然你哪儿考得上我们这海滨中学！跟你们说，我们这个中学，是好中学要出人才的，你们这个样子哪儿有个人才的模样，不把学校炸了就好！我在楼梯口就听到你们的声音！”

    老王吼得有些忘情，咳嗽两声，打开讲台上的老干部玻璃杯，润了两嗓子，脸色逐渐恢复。

    又咳嗽两声。

    “行吧，今天的事儿呢，我也暂且不追究了，要不是因为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宣布，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你们！”王三角眉头一皱，拧巴拧巴脸，硬生生挤出个笑脸来，底下的学生看得那叫个心惊肉跳。

    他拎起手上的粉笔头，“今天呢，我们班上要转来一个学生，这位学生情况比较特殊，上学期没跟我们一起上课，但是我要跟你们说，这位同学他的成绩很好，而且屡次在各种大赛中获奖，上学期我一直想让他当我们班班长来带领大家学习来着，可惜他有事没能来上学，这学期终于把他给盼来了，也好给我们这个班级带来点活力，这位同学，他的名字叫做钟――”

    “砰”

    前门一下被推开，一个男孩儿在阳光的照射下猛然跌入教室，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似得，有些滑稽，却不过分。

    他突然陷入大家的目光交集中，有些羞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有些透明，运动服、运动裤、运动鞋，整个人有种让人不禁欢喜的青春气息。

    新同学笑道，声音清朗。

    “失误失误，啊，大家好，我是钟不离，你们可以叫我钟二！”

    教室里轰然大笑，刚刚紧张尴尬的气氛顿时消失，洋溢出一股由衷的欢悦。

    新同学长得真好看。

    新同学真好玩儿。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华寻也突然挺直腰背，比小白杨还直。

    “我靠！老大，他不就是那天非要拿走车的那人！”

    华寻抬起头。

    兼对窗小白脸。

    华大佬儿沉寂了许久的心有些小激动，那句“带领大家学习”就如同螺旋桨一般在他的脑袋瓜内不停旋转，不停旋转...知道烙刻到脑子的最深处，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新同学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也没有感受到大家视线的转换。

    “好的，那你就坐在那边吧，正好那空着。”

    嗯

    华寻抬起头，只看到小白脸迈起大长腿，穿过走廊，几步便走到他的身旁，往里面靠墙的地方落座，书包一塞。

    摊上大事儿了。

    第一次面对这样成绩好的孩子，他还从来没有打过类似的交道，他是应该先讨好，还是直接表达自己希望好好学习的愿望，还是......

    教室中表示欢迎的掌声终于停止，老王也放下三角尺，在黑板上写下上课的内容。

    窗外几缕阳光照射在木桌上。

    “g。”

    华寻握紧拳头，打理好关系，打理好关系，学霸就在身边，首先第一步就要打理关系。

    “同桌你好，又见面了。”

    “是啊，缘分啊！”钟二又笑起来，好像有虎牙。

    “第三次见面，送你个碟片！”华寻从卓洞里直接拿出那张拓麻小花，往对面小哥儿手上一塞。

    “谢...”

    钟不离埋下头，挂在嘴边的笑突然有些僵。

    “送这个，不太好吧.....”

    “怎么，不喜欢”华寻凑过身子。

    不对啊，这个年龄小孩儿不都挺迷女星的吗。

    那张cd终于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纳入华老大的眼底，毫无遮掩。

    女星很漂亮，女星很冷艳。

    就是没穿衣服。

    就是身后还趴着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