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下)(双更合并)

作品:《皇后她作天作地(穿书)

    第八十八章

    除了跟随一块儿去了青州的书容与香桃隐约窥出了点迹象外, 钟府的其他下人对这些是一无所知的。

    他们茫然又敬畏地望着孟公公,总觉得这些话听在耳朵里,跟听天方夜谭似的。

    这时候香桃捧了碗茶来给钟念月。

    钟念月在这里坐得有些渴了。

    钟念月伸手接过茶碗, 问“公公要喝一口吗”

    孟公公连连摆手“不必了, 老奴还得仔细出去盯着呢,今个儿可是半点差错也不能出的。”

    钟念月托腮笑道“府里自有下人盯着啊。”

    孟公公失笑“那怎么能一样呢”他如今待钟念月可真是万分的真心实意了, 他道“今日是决不能出事的, 老奴得仔仔细细, 再仔仔细细地盯着。”

    钟念月轻叹一口气, 扭过头,倒也从中觉出了一分甜意。

    她应声道“好吧, 公公去吧, 若是饿了渴了,只管差使我府里的下人就是了。”

    她原本只当这个世界皆是虚妄。

    但如今越来越多的人, 因她欢愉而欢愉,因她难过而难过。无须她要晋朔帝为她举一场盛大的及笄宴, 便已经有无数人来为她的及笄添色了。

    旁人付出一分真心,她自然也就从中尝到了一分甜意。

    钟府越发地热闹。

    连各家女眷都相继到了, 他们惶然地私底下相互问“陛下当真到了吗”

    “是,是这样说的。”

    “怎么可能”

    不怪他们如此震惊。

    晋朔帝地位尊崇,朝堂上或有文雅温和一面展露,以叫群臣都觉得他是个仁君。但朝堂之外,不管是哪个再了不得的大臣家中举宴,也不管你是寿宴,还是喜宴, 都从未有过晋朔帝前往的先例。

    于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哪怕他们出身高贵, 也未必就近距离地见过晋朔帝。

    是而,心中对这位仁慈帝王的畏惧也从不因他姿态温和而减少。

    而今,不过是钟家一个女儿及笄了,却引来了陛下的龙辇

    这如何能叫人不惊骇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太子呢。”周家姑娘神色变幻道。

    “是啊,太子呢”高淑儿愣声道。

    前些时候高淑儿刚听说钟念月被人掳走了,她脸色变了变,当下心情分外复杂。

    钟念月绝对算得上是京城一大祸害了。

    锦山侯纠结纨绔成群,围绕在她身侧,太子偏又捧着她,还有陛下宠爱可是,高淑儿那时忍不住想,对女子来说,被掳走该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了吧。

    钟念月若是回不来,那会变得怎么样

    为此,高淑儿还深思不属了几日。

    谁晓得如今及笄宴照常办了

    旁人都不信钟念月回来了,她却是信的。陛下那样喜欢钟念月,肯定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去救她的。

    帝王之力该是何等庞大呢

    “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周姑娘问。

    “我”我一早就知道她和陛下有一腿了啊只是我不能说,不敢说高淑儿抿住了唇,故作淡定地不屑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周姑娘皱了下眉,道“在这之前,最风光的还是淑儿你的及笄宴呢,那时你的父亲还是太子的老师,因此太子到了你的及笄宴上”

    是,那时最风光的高淑儿。

    那时候她还禁不住幻想了下,若能嫁给太子该如何如何的好,谁晓得到今日了,也还没定下一桩合适的婚事。

    周姑娘叹道“今日倒好,这钟念月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是将陛下都请来了此后还有谁能比得上她这般过人风头你我都被比下去了。”

    高淑儿憋出来一个字“是。”

    谁叫钟念月生得人比花娇呢,连陛下都喜欢。

    她以后可是还要当我婆婆的。

    周姑娘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个字,登时无语。

    她盯着高淑儿看了会儿,确认了下这人确实没被鬼上身,这才咬牙切齿地憋住了。

    不多时。

    众人皆已按序入座。

    其实孟公公说的还真没错。

    今日来的人,达官贵族,大大小小,数量众多。有些贵人,钟府上的下人根本无缘得见过。他们怎么能将这些人依序安排入座呢

    孟公公就不同了。

    他常年跟在陛下身边,许多事还要代陛下去办,这京中但凡有名有姓的人物,哪个他不认识呢又有哪个不认得他呢

    由他出面,实在是事半功倍。

    等落座后,各家的当家太太都暗暗交换了一段视线。

    她们原本还想着,纵使是来了这样多的人,恐怕以钟府不常举宴的能力,是控不住场面的。便是那些个下人就要先手忙脚乱。

    可谁晓得竟是直接有晋朔帝身边的孟公公亲自出面了。若是没记错的话,孟公公的腿还未大好吧便这样操劳起来了

    她们心下何等惊骇不提。

    那厢钟大人板着一张脸走出来,似是欢喜,又似是不大高兴,分外复杂地高声开了礼。

    随即乐起。

    底下人再度交换了一段视线。

    他们都知晓那万氏一早请了顾家姑奶奶来做正宾,只是今日也不曾见到这位来啊

    那一会儿又该是什么人来替代

    这正宾不难寻。

    他们倒不担心钟府会出丑。

    只是这身份高的正宾,可就不是那么好寻来的了,当初高家女儿正得意的时候都没能请得来呢。

    而另一厢。

    万氏正与远昌王妃说话。

    远昌王妃听见万氏邀请了她,倒是吃了一大惊。

    不是觉得万氏胆大,而是有一分受宠若惊在。

    远昌王妃看得很明白,从当年争位风波中拼杀出来的晋朔帝,与父母兄弟都没有半点情谊可言。而这次钟念月被找回来,却可见她在晋朔帝心中的位置。简而言之便是,远昌王府上下远不及一个钟念月。

    晋朔帝大可以为钟念月寻个更了不得的正宾。

    远昌王妃此时笑道“夫人既然与我说了,我定然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决不出一丝差错。”

    万氏闻声,松了口气,忙出声谢过了她。

    远昌王妃心道,却是恐怕要我谢你的。

    能有这样搭上关系的机会,可不多啊

    此时孟公公也正低声问晋朔帝呢“奴婢见钟夫人去寻远昌王妃了,陛下陛下不自己来吗奴婢见昨夜陛下都为姑娘梳头了。”

    晋朔帝淡淡道“过了瘾便是了。”

    他垂眸,似是随意地勾了勾腰间挂着的玉佩,那上头还是钟念月当初刻的字,刻得奇形怪状。

    晋朔帝反问孟公公“梳头的正宾素来该是何人担任”

    “贤而有礼的女性长辈。”孟公公一顿。这问题自然不是出在“女性”上,而是“长辈”上。

    陛下并不愿站在“长辈”的位置上,来为姑娘梳头行及笄礼。

    孟公公随即恍然大悟道“是奴婢疏漏了。”

    晋朔帝心道,确有一分可惜。

    不过提前补足便也够了。

    晋朔帝这才挪动了步子,淡淡道“将朕带来的东西,都抬到院子里来罢。”

    “是”

    晋朔帝往前走一段路,才又见着了立在那里的长公主。

    长公主知晓已经没有更改的余地,她一抿唇,道“陛下,我今日定会仔细行事的。”

    晋朔帝淡淡一应声“嗯,你心下有数便好。”

    他顿了下,道“对了,驸马可曾与你说他恐怕要携子回老宅一趟。”

    长公主眼皮一跳“我、我如今知晓了。”

    “嗯。”

    晋朔帝缓缓朝前行去。

    原本还疑惑于陛下不是早到了吗,为何还没有见到的众人,此时方才瞥见了人影。

    只这匆匆一眼,他们不敢多看,便当即纷纷拜下“参见陛下”

    晋朔帝“嗯。起身罢。”

    此时钟大人前往,请他落座主位。

    毕竟晋朔帝乃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物,谁敢坐在陛下的上首呢

    晋朔帝却是盯着钟大人多看了两眼,微微笑道“不必了,及笄礼的主人该是笄者的父母,哪里轮得到朕来喧宾夺主呢”

    说罢,他就在下首牢牢落了座。

    一下把钟大人满腹劝慰的话,全部憋了回去。

    这时候若是有人胆大抬头打量,便会发觉钟大人的神色有一瞬的怪异。

    钟大人暗暗咬牙。

    陛下这分明就是不想坐长辈的位置

    罢了

    这是钟大人今日在心中说过的最多的两个字。

    开礼毕,该赞者先行。

    钟家只独女,万家也没什么女孩儿,与钟念月要好的朱家姑娘,众人都知已经葬身火海。

    万氏本来备的乃是钟家一个远亲家的姑娘,谁晓得这会儿出来的却全然不是那个人。

    众人抬头看,也不由一愣。

    那赞者身着茜色罗裙,梳着简单的发髻,端庄大方,模样娴美。

    许多人都不大认得她。

    直到有人低低道了一句“那是罗家的嫡女。”

    众人这才骤然回神。

    罗家。

    太后的娘家

    是,是听说今个儿连罗家也来了但没想到她会为这钟家姑娘做赞者啊。

    她与钟家姑娘何时有这样亲密的关系了

    罗家如今的一举一动可都代表着太后的意思啊

    罗姑娘以盥洗手,随后等在了一旁。

    紧跟着方才是钟念月身着颜色素淡的衣裳,缓缓走到了场中。

    众人还是头一回,于这样正式的场合,这样毫无遮挡地将这钟家姑娘的模样收入了眼底。

    她竟然还真的回来了

    刹那间,他们脑中皆是闪过了一个念头――

    难怪都传言太子要娶她。

    她的确生得极美,只一眼便惊艳,京中竟是难有能压过她一头的女子。

    按礼说,笄者行出来之后,会朝宾客行上一礼。

    只是钟念月觉得纨绔身份极好用,便生生立住了,谁也没见礼。便是后头的晋朔帝,都没能多得她一分目光。

    好生狂妄

    一半人心中想。

    没有规矩。

    另一半人心中想。

    便是再有众人给她做脸又如何呢脸是要靠自己行事得当挣来的。

    钟念月此时扫视一圈儿,就跟巡逻自己的大好江山似的,随后才缓缓落座在了笄者席上。

    此时罗姑娘先取梳子,跪坐在她的身后,为她大致梳了梳头。

    罗姑娘偏过头,轻声问“疼不疼”

    钟念月“尚好。”

    她有些想朱幼怡了。

    罗姑娘低低应声,便只一心将钟念月的头发梳顺。

    这钟姑娘的头发又黑又顺,丰盈如云。

    她浑身上下,便好似没有一处是不好看的。

    罗姑娘微微分神时,正宾出来了。

    众人目光闪烁,紧紧盯住了远昌王妃。

    怎么会是她

    虽说远昌王地位和实权不如从前,但到底是陛下的兄长,名声不可堕。他竟然放任自己的正妃,来为钟家一个小姑娘做正宾

    众人此时可实在是憋坏了。

    他们恨不能张嘴与周围的人交谈,弄清楚这个中纠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在这样的场合,陛下当前,偏他们又不能张嘴,也不敢张嘴。

    远昌王妃此时同样以盥洗手,而后立在一旁拭干。

    有人实在忍不住暗暗咬唇,道“我倒要看看,这有司者,又该是请的谁”

    钟念月的面子这样大,能请来个同样厉害的不成

    众人心中怀疑的念头刚起呢。

    便见长公主双手捧着罗帕与发笄,缓缓走了出来。

    捧笄冠的竟是长公主

    不这已经绝不是钟家能请得来的了一个及笄礼,三个重要角色,皆是由与皇室有关联的地位高的贵人来担任谁人能有这般待遇

    钟念月都惊了一跳。

    晋朔帝到底还是留用了万氏准备的罗帕发笄。

    那都是念念母亲的一腔心意,就算给念念换成了更贵重的东西,念念也未必会高兴。

    众人震惊抬眸望去。

    那发笄打制精美,上刻鹿纹,鹿口衔以珍珠,有少女的俏皮,也有几分及笄后的成熟稳重的味道。

    罗帕当是织金妆花缎所制,精致而明艳,一寸千金。

    只是这些东西于皇家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但捧在长公主的手中,它们便已经与皇家御供之物不相上下了

    一时之间,众人思绪乱飞,猜测什么的都有。

    一则有猜远昌王妃是想要她给锦山侯做妻子的,二则有猜长公主也在为自己的儿子选美还有猜是太子脸面大的,也有猜钟念月失踪一事,因祸得福,陛下有意补偿钟家的

    他们谁也不敢猜,晋朔帝本人有意于钟家姑娘。

    钟姑娘纨绔名声在外。

    晋朔帝却从来是文武全才,写策论作书画,无一不精通。他行事

    蹈雅,谦谦君子也。如何、如何能凑到一处呢

    此时赞者、有司、正宾,皆已经来到场中。

    远昌王妃一边高声吟颂祝辞,一边跪坐下来,为钟念月梳头发,动作极为轻柔。

    等梳起后,方才为其加上束发用的笄簪。

    此后,再加发钗,再是钗冠。

    如此反复加上三次。

    更换衣裙,着礼服,回到宾客跟前,拜父母,这漫长的及笄仪式方才走向了结尾。

    钟念月未向宾客行礼,但诸位宾客此时却不得不一边觑着晋朔帝的面色,一边高举起酒杯,恭贺钟家姑娘及笄礼成。

    只是太子呢

    太子此时冷着脸,仍旧被手边的事务牵绊住。

    他冷冷地看着跟前的大臣“此事当真这样十万火急吗”

    大臣不紧不慢,对他的目光毫无所觉一般,道“不错。”

    太子想要撂挑子不干,但又不行。

    他那父皇轻易不肯放权,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他自是不能如小孩儿般耍赖,说不干就不干

    只是表妹的及笄礼

    罢了,不如干脆等到人少时,我再前往,兴许还能瞅着机会与她说说话。

    如今细细一数,他竟是已经许久不曾见表妹了。

    与表妹说过的话,恐怕还不如三皇子说的多。

    太子咬咬牙,掩去眼底的阴翳之色,道“那便先将此事办干净罢。”

    这厢及笄礼一成,便有下人们端着食物依次呈上来。

    这里该还有个流程,便是与笄者相熟的友人、长辈,都会赠她礼物。

    钟念月除了锦山侯等人有朋友吗

    大家脑中恍惚闪过这个念头,却听得三皇子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用力一抿唇,道“钟念月,你的礼物。”

    他抬手想扔过去,却又在半空中顿住了,最后叫身边的小太监捧着送去了。

    今个儿真就是太阳全打西边儿出来了呗

    三皇子怎么也给她备了礼物

    三皇子一开头,锦山侯便坐不住了,大喊道“念念”

    然后自个儿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盒子,硬生生地拖到了钟念月的跟前。

    连秦诵也到了她跟前。

    他如今也已经出落出几分君子风采了,他笑道“恭贺念念。”

    看得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弄不懂,这秦相的儿子怎么也与钟念月有几分交情的样子

    此后便是方府、万府送礼者众,还不止一个两个。

    其余人左右一瞧,自然也上赶着马上送礼去了。

    这是他们多年来的敏锐嗅觉告诉他们的,哪怕暂且不知晓钟念月今日为何能得到这么多的荣宠,但既能得到,便说明了钟府如今的地位不同,此时不赶紧抓着机会上前维护一下关系,还等何时

    钟念月见状,倒是笑得两眼都眯起来了。

    什么仪式盛大不盛大啊

    她就喜欢收点好东西罢了,害。

    大家这顿饭吃得着实恍惚,似是受冲击过大了的缘故。

    等用完膳,再由钟府的下人送着缓缓往外行去,他们走路都还些许有些飘。

    “这钟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迟迟未露面,恐非是他的作用。大皇子、三皇子也断然没有这样大的脸面这般大手笔,只能是一人。”

    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是、是陛下。”

    从钟念月失踪,再到今日及笄宴的盛典。

    他们便是再如何说这不合理,可这巧合多了,那也只剩下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钟家难不成要”他们话到了嘴边,却没敢吐出来。

    他们可以私底下议论太子娶谁,大皇子娶谁,可不能议论陛下。私自议论,容易丢官,甚至丢命。

    他们一致地敛住了声音,且先归家再说。

    只是一个个的,心底对眼前这座钟家府邸的评判,便又更上一层楼了。

    周姑娘疲乏地回到府中,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恐怕钟府要做皇亲国戚了。”

    她一激灵,道“她当真要做太子妃”

    周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道“胡说什么哪里能与太子扯上关系呢日后在京中,你不得再将太子与那钟家姑娘提在一处了旁人也不成”

    陛下的东西,谁敢染指呢

    周姑娘茫然道“这是何意”

    周夫人怕她办了错事,只得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见今日情形,恐怕,恐怕是当今陛下瞧上了。”

    周姑娘还记得晋朔帝的模样,他仍显年轻,且模样过分俊美,他似个清雅文人,却又身负帝王威势。

    那是谁人都不敢轻易肖想的

    可母亲怎么能说,陛下瞧上了钟念月呢

    周姑娘喉中艰难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及笄礼后。

    钟念月实在累得够呛,便谁也不管,只先回了自己的院儿里。

    不多时,有人抬了一箱接一箱的礼物到她院子里来,还有几个宫人抬了一口大箱子来,见了她便道“是陛下送的。”

    钟念月勉力打起精神,正想着拆还是不拆。

    要不要从这简单而又朴实的黄白之物之中,获得点同样简单又朴实的快乐呢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

    钟大人与万氏刚将前头安置好。

    “我得去瞧一瞧念念。”万氏笑道。

    她今日心情极好。

    她没成想到陛下一言九鼎,当真为念念备下了这般声势浩大的及笄宴,倒是重重打了那些说念念回不来的人的脸

    钟大人想了想,便也道“我与阿如同去。”

    二人提着灯笼,缓缓来到了女儿的小院外,只是今日怪,那院门竟是从里头锁住了。

    往日钟念月在院子里歇息时,也不会锁门,只是派三两个仆妇在外头等着就是了,有人来问,就好回话说歇息了。

    钟大人不知何故,脸色大变。

    他连忙抬手捶门“何故锁门还不快快打开”

    里头慌忙有人开了门,露出了宫人的脸来。

    宫人得了吩咐,知晓不能得罪钟大人夫妻,便将腰身弯了下去,低头道“陛下方才拿了些礼物来给姑娘,恐怕、恐怕要请大人与夫人再等一等不好冲撞得圣驾,您说是吗”

    说后面的话时,宫人的声音都轻轻颤抖了,生怕让钟大人往脸上招呼一耳刮子,说滚老子女儿在里头。

    但所幸钟大人只是个古板文臣。

    钟大人把自己脸都憋紫了,也还是只能委委屈屈地在门外头等着了。

    而万氏此时神色不定地看了看丈夫,再看一看宫人。

    此时陛下还要留在府中,就为了特地送一回礼宫人又被安排在了这里拦人。

    那便只可能是陛下不愿旁人在此时来打搅

    万氏脑中种种线索,霎地一下便串齐了。

    原来如此

    万氏恍惚地与钟大人坐在了一处。

    竟然不是长辈么

    却说这厢钟念月方才跨进存放礼物的门,一站定,便听得身后传来了晋朔帝的声音,他道“念念拆开瞧一瞧罢。”

    钟念月头也不回地道“多谢陛下为我筹这样一出盛宴,要给陛下分一半么”

    晋朔帝一下想起来钟念月几年前,拿了惠妃的东西,一件给她,一件给他,如此一件一件都分完了,甚为有趣。

    只是今日他确实舍不得分不走她半点的。

    “念念都自己留着吧,今日盛宴其中一大半的功劳也该归功于钟夫人不是吗”

    听他夸了万氏,钟念月眉梢眼角的柔和之色便又多了许多。

    晋朔帝身份尊贵,手握大权。

    她倒是真怕如太子那般,行事肆意妄为,见她久久不应,便要从家人身上入手了。

    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钟念月忍不住扭头看他。

    晋朔帝的面容是当真好看啊

    他处处总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会那样做时,他却没有那样做,与我印象中的封建帝王,是浑然不同的。

    钟念月将视线收住,道“我现在叫人打开来瞧瞧。”

    晋朔帝笑着应声“嗯。”

    她最先打开了晋朔帝送的礼物。

    箱子一开,却见里头许多零零碎碎的玩意儿,她正疑惑着要弯腰去捡,晋朔帝便已经先一步弯腰去捡了。

    他的手指长而有力,牢牢抓住那一样一样物什,递到了钟念月的眼前。

    “念念可知蔚宁县多蓝田美玉此竹形盆栽便是蓝田玉所铸成。朕惟愿念念如竹,傲然遒劲,年年岁岁节节高。”

    再一物。

    “念念可知安城县多织锦冰之水不败,渍之油不污。朕惟愿念念如织锦,瑰丽多彩,尘污不染。”

    再一物。

    “念念可知黄平县多锦鲤置于琉璃罐中,游动摆尾,熠熠生辉。朕惟愿念念年年有余福寿绵长。”

    “念念可知北山县多紫檀”

    如此吃的,玩的林林种种。

    “还有汝阳县中多以琥珀制禁步 ”

    他捏碎了一串。

    便又补上了一串新的。

    钟念月一时怔忪在了那里。

    如此数量繁多,种类也各不相同。可晋朔帝提到的每一个县她都知晓,那是他们往青州去时,和从青州回来,经过的每一个县。她去寻晋朔帝被绑的时候,晋朔帝应当就正在为她买当地独有特色之物,作她将来的及笄礼罢。

    人当真是不能用心。

    一旦用了这样多的心

    钟念月按了按发胀的胸口,心中小声道,便好难抵挡那一片真心了啊。

    此时太子方才姗姗来迟。

    他顾不得去换洗衣物,拖着一身疲累,成功进到了钟府,也的确是来到了钟念月的院子外。

    只是

    他惊讶出声“姨母、姨夫何故在此”

    他问“表妹可是已经睡下了”他顿了顿,还是道“我还不曾恭贺表妹,未贺她生辰,也未贺她及笄,这是我带来的礼物若是方便,可能见上一面”

    钟大人气得慌。

    冷冷一掀眼皮,扫了他一眼道“且等着罢。”

    没瞧见我们都在外头么

    “等”太子眼皮一跳,敏锐地从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转眸一瞧,却是扫见了个宫人的身影,这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早先就曾经猜测过父皇的心思而今太子面色微沉,他勉力挤出一点笑容“可是圣驾还在”

    一时无人应他。

    另一厢那相公子也重重抛却了手中的东西,倚着车厢嗤笑道“到底还是晋朔帝给她操办了及笄礼。”

    被他提及的晋朔帝,此时正紧盯着钟念月,问“念念喜欢吗”

    好似是在问他备下的礼物。

    也好似是在问他这个人。

    他不急不缓道来“念念可知祁家多帝王”

    钟念月真实地惊呆了。

    怎么

    这个您也要打包送我吗

    晋朔帝道“朕惟愿以皇后之位相迎之。”

    “嘭”连着几声巨响。

    那是外头钱嬷嬷几人吓得摔倒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