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晋江独家(三合一)
作品:《清穿之安然自在》 转眼到了除夕,康熙皇帝封了御笔, 准备辞旧迎新。保和殿从下午就摆开宴席, 满朝文武到齐,在殿内摆好的长桌前等待。吉时一到,鼓乐声起, 康熙坐上当中的龙椅, 后宫嫔妃也有份陪宴。
首先端上来的汤膳, 就是将汤品用寓意吉祥的对盒盛装, 按品级赐予百官和嫔妃。用过汤品,宴席已摆满各类山珍海味, 满汉大餐。从康熙的御案开始,菜品依次序在殿内轮转, 意为团聚共享之宴。轮过之后就是正式的酒宴, 各人可随意用餐饮酒,气氛也于此时热烈起来。
宴会持续到子时结束,康熙率众祭告天地、祈福国泰民安。新春联欢会的最后一项,是皇帝为众臣和后宫赐下福字。臣子也可向皇帝进献应制诗词、对联等新春贺礼。因为不是生辰之礼,不求奢侈华美, 多是颂圣、咏春的手书、画作等。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太子胤礽独树一帜, 向皇父进献了一件翠云裘。据说是能工巧匠以孔雀翠羽制作而成, 上绣吉祥云纹,华彩绚烂,富丽辉煌。
众臣有的鼓掌称善, 称赞太子纯孝;有的瞠目结舌,不知所措;有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佥都御史郭琇忍不住出班奏道:“太子殿下的献礼太过奢靡,恐有伤风化。”奢靡之风不可长!以后过年大家都开始攀比给皇帝送厚礼怎么办
胤礽洒然一笑,“郭大人误会了,大年初一皇阿玛将开国宴,宴请各国使臣,翠云裘正是为此而生。唐人王维有诗云: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皇阿玛开创万世不易之基业,八方诸国咸服,功绩远超盛唐。此物虽然贵重,也不及皇阿玛恩德之万一。”
这一番言论立即引来一波官员的附和。康熙坐在龙椅上不置可否。后宫嫔妃个个沉默是金。
大阿哥胤褆皱了皱眉,但想不到应对之策,就没有开口。三阿哥胤祉低着头翻白眼,对太子阿谀之词表示轻蔑。后面年轻的皇子们都闷声大发财,静静地看太子表演。
没想到胤礽还意犹未尽,“四弟,你府中管事不是也从南边采买了一种雀金裘据说是洋人工匠以孔雀羽毛织成,价值千金。既然都是孔雀羽制成的吉祥之物,何不献给皇阿玛”
这话可就诛心了。殿内之人都是朝廷重臣,十停人有八停都知道四贝勒两个月前重病之事。更有消息灵通者,从各种渠道听说了,四贝勒身体好转后,派人南下采买时新洋货,以奖赏府中那位冲喜女眷。
如今太子殿下这话让四贝勒怎么接有珍贵的雀金裘不进献皇上却赏了小妾,和太子一比,在皇上眼中岂不是大大的失分吃个罪过也是有可能的!
十四阿哥胤祯大为不满,要往前挤,刚迈出一步,就被十三阿哥胤祥挡住,还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胤祯吃痛,只好低头不语,心中十分不服。
老八和老十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意外,太子怎么突然针对起老四来了四哥为人冷傲,但一向是支持太子的啊
胤禛一直在府中静养,这还是数月来第一次出现在百官面前。众人都看得出来,四贝勒清减了许多,但站在那里依然笔直挺拔,显然精神头不错。可能因为身上没有差事,与从前相比,整个人多了几分从容闲适,没有那种生人勿近的冷硬之感了。
相比之下,太子胤礽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文武百官冷眼相看,心中都有一杆秤。
康熙也转而看向胤禛,想知道老四会怎么回答。
胤禛看起来也很意外,奏道:“启禀皇阿玛,那雀金裘倒是买过一件,只是……”他脸上显出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由于保管不善,已经不能穿了。”
“这是为何四弟,该不会是你的托词吧”胤礽追问道。
“内宅女眷孤陋寡闻,没见识过洋人工艺。她不服气,说自己也能做得出来,就拆下了一片……”
拆了!众人听了大出意外,连康熙都是一愣。
胤禛面上浮现一层薄薄的红晕,似是十分难堪,“是,皇阿玛恕罪,都是儿子管教不严。儿子已经训斥过她了,罚她闭门思过。”
恕罪四贝勒有何罪过买了件外国衣裳给小妾,小妾想看看怎么做的,就给拆了。这也算罪过岂有此理啊
康熙忍俊不禁,问道:“那她做得出来吗”
胤禛窘迫地低头道:“做不出来。她说是现有织机太老旧之过,要悬赏巧手匠人加以改进。”
众大臣都觉得好笑。这位女眷肯定是无能为力了,她仗着宠爱,真会给自己开脱啊!
“那四弟就不曾为皇阿玛准备春节贺礼吗”胤礽不甘心地问道。
“回禀太子殿下,我准备了一幅应制的书法……”胤禛的表情闷闷的。
康熙心里清楚,胤禛前几天就悄悄的给皇父献上了金鸡纳霜,只是依然是成药,没弄来方子,他自己觉得不够圆满。听说他还留了几个人在南边,不死心地继续找呢。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人对己都要求甚高。看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年后就给他安排差事吧。
胤礽还要再说,康熙径自下了结论:“太子献礼深得朕心,赏赐鎏金福字。”
“谢皇阿玛恩典。”胤礽只得谢恩,一番算计终于偃旗息鼓。
接下来,康熙按照资历地位依次给众人赏赐福字。四贝勒胤禛也得了平平无奇的一张“福”。
诸位王公大臣都看得到康熙的态度,太子得了鎏金福字,但四贝勒可是得了皇上的一笑。
康熙四十三年正月初一,招待各国使节的国宴之上,皇帝穿着一件孔雀羽串珠彩绣云龙纹吉服。那件翠云裘从此无人提起。
大年初二,皇亲国戚们互相走动拜年。胤禛先赶到永和宫,和十四一起给德妃请安,送上各自准备的年礼。德妃和他们说了一会话,知道今天事情多,就让他们各自去忙。
出了永和宫,十四跟胤禛说了一声,就跑去找十三了。胤禛则是慢慢走到毓庆宫。
太子胤礽笑着迎了上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寒暄了几句,胤礽亲热地拍了拍胤禛的肩膀,“老四啊,我还想着,咱哥俩过年在皇阿玛跟前都讨个彩头。怎么搞的,你府里那位也太败家了吧,真的拆了这谁想得到啊早知道我就不提这茬儿了!”
二哥,你要演戏,我就陪着,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胤禛也是一脸无奈地说道:“是啊,弟弟也没想到。她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好东西,偏偏还不服气。头天赏下去,想给她过年撑点面子,结果早起一看,成两片儿了……”
苏佳氏拿了雀金裘要拆,自然是向他报备过的。那个小女子捧着衣料,满眼放光地说道:“俄国人纺织配色技艺有独到之处,但裁剪太笨拙了,糟蹋了这料子。爷放心吧,我一定能做出更好的来!咱们的织机也要改改,现在纺纱织布都太慢了!”
是啊,太慢!何止是织机,从裕六和平二的报告来看,与西洋器械相比,国内现有的很多机械都过于陈旧,太慢了!效率太低,也许这就是症结所在!精致是足够精致,但你做一件别人做一百件,衣裳就罢了,挖矿呢炼铁呢造船呢火器呢
所以胤禛答应了安和,以贝勒府的名义悬赏巧手织工,从改进织机做起!这事不显山不露水的,看起来就是有钱烧的,别人讲究吃,四贝勒讲究穿,江南织造的料子看不上,洋人的料子也看不上,要自己做!
就算因为太子的针对,他不得不在皇阿玛和王公大臣们面前当众挑明了,也没有人能看出他真正的心思。胤禛心里一半是庆幸,一半是悲哀。
他怎么会真的训斥和惩罚苏佳氏她是皇阿玛赐给自己的福运之女,也许真是上天垂怜,让她和自己心有灵犀。不然的话,为什么她精擅的女红总能为他解围,甚至躲过太子的攻讦
胤礽哈哈大笑,又道:“我这里还有几件好皮子做的大氅,下面人孝敬的,从没上过身的,一会儿你带回去,看她拆不拆了!”
胤禛没有像从前那样一板一眼的谢绝,而是顺势拱了拱手,“那我就谢谢二哥了。”
胤礽上下打量了胤禛几眼:“老四啊,看来你真是大好了,不仅是好了,还显得更年轻了!”
“托皇阿玛的福,静养了这么些天,怎么也好得差不多了。”
他今天出门穿的立领直身湖绸长袍,配福寿如意对襟马褂,前后衣身严丝合缝,显得干练利落。不知苏佳氏怎么选的料子,以前穿衣从没有这么服帖过,肩肘活动起来却更加自如,毫无涩滞。
她要去的尺寸就是他平时制衣的尺寸,怎么做出来就有差别呢就算亲手量身也没这么……胤禛干咳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住了心中的绮念。
胤礽紧紧盯着胤禛的表情,突然又是一笑,“你说的没错,托皇阿玛的福,咱们一起指的庶福晋。如今我这个可是已经有喜了。既是皇阿玛指的,自然要多给几分体面。我已经答应她了,若生下阿哥,就给她请封侧福晋。你那个怎么样,有动静了么”
胤禛心里一阵腻歪,放下茶杯道:“恭喜二哥了。儿女都是缘分,而且弟弟还在静养,太医让肃一肃的,所以没那么快。”
胤礽没想到胤禛的肃一肃是完全不近女色,还以为只是减少了去后院的次数,点头笑道:“那你可得加把劲了,二哥又要领先一步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胤禛心中愤愤不平。一面想着不用在意,一面还是感到了天性被挑战的滋味。
没关系,等正月过完,隆冬就过去了大半,用不了多久,就该开春了……
然而老天爷没那么好商量,你想要春暖花开,现实依然滴水成冰。
胤禛回到府中,看到平二的审讯结果,心情立即坠入了冰窟。
那个英国人被救起来的时候,平二给他验过伤,只断了几根肋骨,头上挨了一下,肿了个大包,除此以外,胳膊腿侥幸无事,内脏也只是轻伤。虽然一路捆着运到了京城,但并没有虐待他。
这人的体质也不错,一开始害怕,哇啦哇啦说了很多,后来身上的伤口发炎,发热昏睡了几天就没什么大事了。只是时间长了,他有几次想溜走,失败以后就不言不语,要么装睡,要么东张西望,眼珠子乱转。所有人都看出这小子不是个老实人。
到了京城,平二把这个人安置在一间密室里,贝勒府的大夫给他用了不少好药,养了几天。他的情况大大好转。平二和府里最好的通译一起坐到他对面,向他问话。
他说自己是英国人,名叫罗宾-范-普鲁斯特,祖上是荷兰贵族,今年二十岁,是牛津大学医学院的学生。他的老师名叫哈维-卫斯理,是牛津大学的医学教授,因为研究人体解剖,被教皇判成异端而烧死,他带着老师的书籍和仪器逃亡东方,却被教廷的杀手追上,才坠落池塘。
平二不通洋文,但他通晓人性。在把握人心方面他是数一数二的专家。只看这个罗宾说话时游移不定的眼神和言不由衷的态度,就可以断定他在说谎。
这是个骗子,不仅愚弄了自己,还辜负了主子的期望。平二的目光越来越凶残和暴戾。他最终失去了耐心,让通译先出去,自己留在密室里好好“招待”了罗宾。这人根本不是个硬骨头,十成手段只用了一成,就整得他死去活来,甚至能用蹩脚的汉语喊饶命了。
原来罗宾的确是个没落贵族,无亲无故,曾经考入牛津文学院,会写几首酸诗,却只为拈花惹草,攀附权贵,做上流社会贵妇的入幕之宾。仗着祖宗给的名头和不错的容貌,欠下了不少风流债,很快成为圈子里的公敌,败坏了学校的名声,终于被学校开除。
罗宾不学无术,还好逸恶劳,不肯正经谋生。多年颓废生活让他早把良心丢弃,脸皮赛过牛皮。没有了牛津大学生的身份,贵妇们不能拿他来攀比,所以软饭这一行也失业了。人只要开始堕落,就没个底线,罗宾终于铤而走险,沦为匪类。
他生性懦弱,没胆子杀人放火,只敢招摇撞骗。他比别的盗匪更会伪装自己,眼光也更加高杆和精准,珠宝首饰值钱但并不好出手,警方盯得很紧,风险太大。他开始伪造签名、窃取珍贵文件进行倒卖。得手了几次之后,他的胆子越来越大。
有一次,一个工厂主请罗宾偷窃对手的产品配方,这提醒了他。他知道牛津大学里有很多最新的科研成果,都极具商业价值。对于将自己无情开除的牛津大学,罗宾一直心怀怨恨。
他精心化装准备了一番,一天晚上借学院舞会混入了校园,潜入自然科学院大楼,偷窃了一批书籍和文件,还有最新的实验仪器。正要离开时,被一位深夜还在工作的老教授抓个正着。
罗宾惊慌之下推倒教授想跑,没想到教授年老体衰,心脏病发作一命呜呼。这下成了命案凶犯,他吓坏了,连夜带着偷来的东西坐船逃往东方。他想着凭借这些资料,去往异国他乡求个富贵也不难。
罗宾不知道的是,此时除了欧洲几个主要国家刚刚开始工业革命,商业比较发达,亚洲大陆依然沉睡,他的资料根本卖不出去。他只知道自己一路上处处碰壁,坐船越走越远,到了广州下船时,因为衣着不俗,被一伙歹徒当做肥羊,一路跟踪他上岸。结果抢了他的箱子一看,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不值钱的纸张和丑陋的瓶子,歹徒们大怒,打了他一顿,最后将他抛入荷塘灭口。
胤禛看完平二的审讯记录,起初十分恼怒,觉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反复看了几遍,坐在书桌前沉思不语。
平二觉得主子一定是失望极了,惶恐地道:“主子恕罪,奴才这就去处置了那个骗子,再来跟主子领罚!”
“慢着。”胤禛抬头,脸上并无怒色,“把他箱子里的东西拿来我看。”
翻阅了书籍,看到解剖图和血液循环图的时候,胤禛的心神也是一凛。
中医华佗开颅之术已经失传,都说是有伤天和。如今连刮骨疗伤都不曾见过。西洋人如此不顾人伦,甚至将人开膛破肚研究……
难道正因为百无禁忌,他们才有了诸多发展,超过了我国么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么这些仪器又是做什么用的
“他说有一种镜子能看到水里的东西就是这些么”
平二低头回道:“是,刚救起他那一天,他情绪最激动,脱口而出,的确是这么说的,之后却不曾提起。”
水里的东西总不会是水鬼吧,难道是西洋的照妖镜么
“真金不怕火炼,去问他会不会操作这种镜子,让旁人看到水里的东西。他是不是骗子,一试便知。”
“是,主子英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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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会用吗他还真的会。因为他在牛津上学的时候,他的荷兰老乡——列文虎克的显微镜已经声名鹊起,成为上流社会的时尚谈资。很多高端聚会上的余兴节目,就是主人拿出一架显微镜,客人们轮流观看切片下的水滴,花粉,面包屑等物,看着镜头下奇形怪状的结构,扭来扭去的小东西,时而惊呼,时而大笑。
罗宾早就明白,自己落到了此地的权贵人家的手里。最初的恐惧过后,他又捡起了原来的计划,准备推销自己带的珍贵资料。他给自己编造了一套来历,想伪装成被陷害的学者,增强资料的说服力,以求卖个好价钱。谁知刚刚说完,就被那个凶狠的打手看穿,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惨无人道的折磨。
全盘交代了自己的黑历史,罗宾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此间的主人一定会把他送到警察局,要么在监狱里悲惨地死去,要么被押送回英国,以一副绞刑架作为结局。
突然被问起会不会操作显微镜,罗宾仿佛绝处逢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在学校的时候真的操作过这种仪器,当时的观众是一位高贵的夫人,之后他们还有过一段美好时光。
他偷窃的是牛津大学实验室里最新购买的一套显微镜,适当的透镜配合起来,可以把物品放大三百倍,能清晰地看到水中的微生物、叶片上的细胞等等。
勇敢地吃了自然科学在东方的第一只螃蟹,胤禛的三观再一次受到严重的冲击。
这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这怎么可能平常喝的水里竟然有活物微小的东西放大几百倍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西洋人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些为什么我们做不到我该怎么办,难道百年之后的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吗不,我绝不信这个邪!
看着主子难看的脸色,平二的心怦怦直跳。他自己看过了那镜子里的东西,都吓得快要叫出声来。
“主子,那洋人一定是妖孽,搞出这些蛊惑人心的东西,奴才去把他大卸八块!”
“站住!”
胤禛看着这个忠心的部下,内心是崩溃的。平二也算是难得的精明强干之人了,文韬武略都不差什么,看到这个什么显微镜,就是这种反应那自己的大事还有什么指望
他呆呆地坐下,想了片刻,“苏培盛,请福晋带上大阿哥来书房一趟。”
苏培盛答应一声,倒退着出门,到门口刚转过身要走,又听到一句,“还有苏佳氏。”
胤禛现在思绪有点混乱,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周围的人看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别的人他信不过,自己的亲眷总是安全的。福晋是他的发妻,弘晖是他的希望,还有苏佳氏,她不是福运之女吗也许她看得懂呢他现在真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乌拉那拉氏和弘晖很快进了书房,看着胤禛难看的脸色,都十分吃惊。
“给阿玛请安!”“爷,你怎么了叫我带弘晖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胤禛调整一下表情,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但既来之则安之,就试试看吧。
“前儿得了个西洋景,让你们看个新鲜。”胤禛一边说,一边给平二打个眼色。
平二已经学会了操作,手指微微发颤,还是摆好了镜片。
“什么西洋景儿,和皮影戏似的吗”乌拉那拉氏笑着说,却拦下了弘晖。贝勒爷的脸色为什么那么差,难道这东西有古怪那还是自己先看看。
“哟,这是什么脏东西,屋里有这么多虫子吗”乌拉那拉氏看到水中的微生物,觉得浑身发麻,“苏培盛,你们怎么伺候的,让爷的书房里这么脏乱”
苏培盛跪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弘晖好奇地往跟前凑,乌拉那拉氏拦着,“大阿哥就不用看了吧,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看着胤禛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弘晖也凑到显微镜上看了看,咧了咧嘴,好奇地问道:“阿玛,真的有很多虫子啊!这是什么虫子”
“你们知道看的是什么吗”胤禛沉声道,“就是这杯中的一滴水。”
乌拉那拉氏和弘晖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
再三确认过贝勒爷不是在开玩笑,这就是他们平时喝的水。乌拉那拉氏脸色铁青,几欲作呕,“爷,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被人下毒了”
弘晖忍不住了,直接跑到屋外,对着花坛“哇”地吐了出来。
安和正于此时第一次走进了胤禛的书房院子。
她接到大老板召见的时候正在做一件天鹅绒大氅,浑身上下都是线头和绒毛,只好先去沐浴更衣,才急忙赶了过来。
还来不及感慨自己怎么进了胤禛的机密要地,就看到弘晖在院子里吐了,然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像是被什么吓着了。
安和赶紧走过去,轻轻拍着弘晖的后背,给他顺气,“大阿哥,这是怎么了”
她刚刚沐浴过,身上带着融融的暖意和淡香,声音又调成温柔模式,给人一种温暖和安定的感觉,弘晖正在害怕,忍不住靠在安和怀里,继续抽噎。
“弘晖!”乌拉那拉氏紧跟着冲出门,见儿子这么难受,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福晋”安和有点傻眼,今儿是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吗
乌拉那拉氏接过儿子,心疼地给他擦眼泪,“我先带大阿哥回去吃一剂定心丹,你进去吧,爷刚刚还在问你。”爷既然说没有人下毒,那她还是先照顾儿子。至于苏佳氏看了那个东西有什么反应,她可顾不上了。
安和疑惑万分地走进胤禛的书房,看见他在书桌前坐着,脸色苍白得吓人,让她想起冲喜那天的样子。
“给爷请安。贝勒爷,您还好吗要不要叫大夫”谁来告诉她这是搞什么鬼
胤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没什么,你回去吧。”他现在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和眨了眨眼:老板,你逗我玩啊就算你长得帅也不能这样啊!
她环顾了一下室内,发现了桌子上的仪器,她还不知道这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不是显微镜吗”
胤禛猛地抬起头来,盯着安和,“你认识此物”
安和心头一跳,暗悔失言,随即发挥甩锅大法,“妾身在洋人的教堂见过。”
胤禛心头一阵激动,站了起来,“你看过里面的东西吗”
安和有点明白刚刚是怎么回事了,话已出口无法反悔,无奈地点点头,“看过。”她走到桌前,自己调整了一下透明镜片,这上面是一滴水吧。
果然看到了很多微生物,安和暗暗叹了口气。
胤禛这是从哪儿搞到的显微镜,第一堂生物课有点太突然了吧,难怪看起来有些不适。怎么他让福晋和大阿哥也一起看,把孩子都吓哭了,这是什么科普教学吗
胤禛观察着她的脸色,“你不害怕吗”
嗯,你现在的样子蛮让我害怕的。
安和行了一礼,“洋人神父说过,生水里的微生物比较多,煮开了就没有了。”或者说留存的微小细菌常规显微镜已经观察不到,也几乎对健康没有影响了。
“此话当真可这杯水是烧开过的!”胤禛抓住安和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这,可能是放在桌子上,风又吹来了脏东西吧。”
“风里也有这些东西!”胤禛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那不是自己一呼一吸都有……
我只是一个裁缝,为什么要我科普生物学!安和也有点崩溃,再说下去,自己会不会有危险啊
急中生智,安和挤出两滴眼泪,跪下哭道:“贝勒爷,当初我父母死于瘟疫,我在洋人教堂祈福的时候,学了一些简单的外语,对神父说了经过,神父就给我看了这些东西。”
胤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神父是怎么说的”
“神父说,风和水里这些东西,大部分是无害的,可以当做不存在。但有时候会有真正的脏东西,叫做病菌,病菌多了,就会让人生病,瘟疫之害,就是因为一种特别厉害的病菌太多了……”
“那应该怎么消除它们我们又没办法去煮风!”胤禛本来就有一点洁癖,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发痒,恨不得马上扒掉自己一层皮。他都顾不上思考西洋人为什么知道这些了。
“贝勒爷,妾身只知道朝廷最近颁布的防疫法令,要求在疫区消毒和隔离,应该就是消除了这些病菌吧”
胤禛恍然大悟,防疫不就是防这些脏东西吗胤禟不是从洋人那弄到了方子吗目前的防疫力度还是太小了!必须把这些脏东西彻底消灭!
他弯腰扶起安和,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你很好!说得有理!”
安和脸一红,突然这么靠近干嘛,还动手动脚的,牛虻!她低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贝勒爷的显微镜是哪里买的,说不定卖家也知道一些法子呢”
这句话才真正救了罗宾的小命。他没有经历过瘟疫,但他的家族之所以没落,就是在四十年前的伦敦大瘟疫中损失了大部分精英,才一蹶不振。那以后关于隔离、消毒、街道垃圾的及时处理、腐烂变质之物的销毁之类的方法已经成为上流社会的常识。
大年初六,安和很容易就请到了假,再次来到寿安寺,与舅舅和弟弟互相拜年,赠送礼物。
安和给舅舅和弟弟各做了一顶棉绒风帽,一双棉绒手套。给海荣的是小马图案的,给舅舅的是大鹏图案的。
海荣送给姐姐一幅自己写的楷书大字“新春大吉”,虽不成什么体,但横平竖直,一笔一划都写得很用心。安和赞不绝口。
李万和则送给安和一套十张年俗通草画,有拜寿、观鱼、放爆竹、剪窗花、看戏、团圆宴等。安和十分欢喜地接了,不住地翻看。
李万和面带愧色地说道:“你姐姐成婚了,还用了你的料子当嫁妆。舅舅也拿不出别的回报,暂且买了这个送你。”
“舅舅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那不是我的姐姐不成”安和抱着海荣亲了一口,拿刚买的年糕喂他吃,“咱们全家都平安康泰,我就放心了。”
听说每月都可与姐姐见面,海荣眉间的郁色散去了大半,恢复了几分孩童的活泼模样。
“姐,你还记得那个马二吗,他被人打断了腿,再也不能欺负人啦。”
海荣为了显示自己英勇,并没提拜了个老师的事,只说马二欺负他,他逃掉了,马二却冲撞了有钱人,结果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安和看着弟弟一脸解气的样子,生出几分忧虑。海荣最近坚持锻炼,又长高了一点,身子骨越发壮实,但毕竟还是小孩子。她进了深宅大院,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弟弟,他总要自己长大。但他对正邪、生死还没有真实的概念,万一信奉了以暴制暴,可不是好事。
安和想了想,轻声说道:“海荣,咱们以前也见过断了腿的流民和乞丐,你觉得他们可怜吗”
海荣想了想,点点头道:“挺可怜的。”他模模糊糊的知道,这个世上活着并不容易。所以他对姐姐极度依赖,生怕她不要自己。姐姐曾经笑着说他这是雏鸟效应,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姐姐说什么都对。
“那你觉得马二变成那样子,是理所应当吗”
海荣低头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有点过了。但他是个无赖,不教训他,他还会欺负人。”
安和点了点头,弟弟说的也是实情。
那些无赖闲汉当真可恶,但又罪不至死,怎样才能真正给他们一个教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