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斑的意识逐渐回笼。

    他的眼皮仿佛有千吨一样沉重，他用尽了浑身力气都没能睁开眼睛。于是他暂时放弃了这徒劳的努力，开始整理大脑中混乱的记忆。

    他认真地回想起来，结果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柱间笑眯眯凑上来，亲吻他嘴角的场景。

    ……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将脑中的旖念赶走，这才慢慢回忆起了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已经离开那个世界了啊。

    他的五感逐渐开始恢复，就像是出窍的灵魂回归了身体。在睁眼之前，他就知道――他回到忍者世界，充满了血、战火和硝烟的世界。

    在诸多传进他耳朵的杂音里，他清晰地辨认出了一个人的声音。他在心里默念着弟弟的名字，猛地睁开了眼睛。

    “哥哥”泉奈扑在他的身上，眼中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你没事吧”

    斑强忍着眩晕感，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

    他艰难地坐了起来。他的目光在弟弟那年幼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久违地看见了弟弟可爱的脸，这让他心情愉快。

    接着，他目光越过了弟弟的肩膀，落在了他父亲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上。

    仅这一眼，他就彻底恢复了清醒。因为――正和他父亲处于对峙状态的那两人，不正是柱间和扉间吗

    让他觉得有些疑惑的一点是――他们明明在另一个世界待了两年多的时间，怎么现在的柱间体型缩水了不少就像回到了他们当年相遇的那个年纪似的。

    他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毕竟，当务之急是让柱间他们活着从这里离开。他可不觉得他父亲是个会放过小辈的好人。

    “泉奈，发生了什么”

    “父亲发现你不见了，便带着我来找你。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你处于昏迷当中，而那两个千手的人在你旁边。”泉奈紧张地问道：“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斑摇头后又问道：“我消失了很久吗”

    泉奈一愣。他觉得兄长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两个晚上没有回家。”

    “才两个晚上啊……”他怅然若失般感叹了一句。

    泉奈疑惑地看他。

    斑突然生出了莫名的担心――如果柱间没有那两年间的记忆该怎么办更甚者，如果这“记忆”都只是场美好的梦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不禁抬头去看柱间。少年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看上去也还没能从跨越时空的旅行中恢复过来。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柱间突然扭过头来，正好撞进了他的视线。两人同时一愣，然后柱间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目光中带上几分缱绻的意味。

    斑放心了不少，用拳头掩嘴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心情。泉奈的大半注意力都被宇智波田岛吸引，因而没注意到他异常的表情。

    问题是，宇智波田岛并没错过柱间这转瞬即逝的走神。

    顷刻间，他已来到了两个少年的身前。他和扉间相距不过半米，以雷霆之势抬手向扉间斩去。

    柱间避开他的视线，伸手将扉间向后一拽，另一只手迅速地结印。下一秒钟，从土地中疯窜出的树木就缠上了宇智波田岛的身体。

    即使知道面前的少年姓千手，田岛还是不禁在心中为他这优秀的反应而发出一声赞叹。

    当然，他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手下留情。倒不如说，柱间的表现让他坚定了下杀手的决心。若是放任少年成长起来，他必会成为斑的宿敌。

    虽然暂且制住了对方的动作，柱间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宇智波田岛抓住了他这一瞬间的迟疑，在心中叹了一句果然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子，下一秒钟就将苦无刺进了少年的胸膛。

    在场的三个少年同时面色一白。

    柱间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扉间顾不上许多，冲上前扶他。柱间知道自己避开了要害，对自己的伤势不甚在意，下意识地搜寻斑的视线，想示意他自己没什么大事。

    然而，他对上的……是一双通红的眼睛。

    泉奈注意到了兄长双眼的变化，讷讷地开口叫他：“哥哥”

    斑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如血一般红，其中隐隐有几个不甚清晰的黑色勾玉图案在慢慢地转动。他隐约感受到了眼睛处那若有似无的灼热感，觉得眼前的世界从没像此刻一样清晰过。

    但是，越是能清晰地看见柱间此刻的模样，他就越是感觉痛苦――重伤柱间的人，是他的父亲啊。

    柱间大喊一声，“斑！”

    扉间一开始有些恼怒，觉得这都什么事了他哥怎么还是恋爱脑。循着兄长的目光看去，他才意识到斑竟开眼了。他的心情顿时复杂得难以言喻――斑居然因为柱间受伤而开眼了，这话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斑听见了他的喊声，重新找回了理智。

    宇智波田岛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瞬，然后他又朝着两个小辈挥出苦无――在这过程中，他甚至都没回头看过斑一眼。

    不过这回，他的动作再次被制止了。

    他猜出了来人的身份，知道他再不会有二次出手的机会了。于是他后退了几步，站在了两个儿子的身前。

    从树林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其中蕴含着不容忽视的怒气，“真不愧是宇智波的族长，连欺负小辈这种事情真是干得得心应手。”来人迈着稳健的步伐从森立中走出，那正是柱间的父亲――千手佛间。

    宇智波田岛冷笑一声，不做回答。

    他用眼神示意斑和泉奈和他离开。在对上长子那血色未消的眼睛时，他有些失神――他竟不知道，斑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这样的眼神了。

    同时他也发现了另一件事――在听到千手一族的增援到来的消息之后，斑竟像是放下了心。

    斑察觉到了父亲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但是他心里一片平静。若是换做以往，他或许还会被父亲的看法所影响，但是今时今日，一切都不一样了。

    “走。”宇智波田岛喝了一声，三个姓宇智波的人便同时从原地消失了。

    （二）

    回家之后，宇智波田岛也不给两个儿子休息的时间，沉着脸将他们带进了房间，直接开起了大会。

    “你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吗”他问斑。

    “千手柱间。”

    “在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你还选择与他来往”宇智波田岛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中已带上了明显的不悦。

    “一开始不知道，但是后来知道了。”

    田岛以为他是因为刚刚的对峙才知道柱间的姓氏是千手，稍微放心了一些。而斑心里想的则是，他和柱间的关系正在往可以冠上对方姓氏的方向发展，他父亲要是知道这点估计能被气死。

    想到这里，他眉眼不自觉染上了笑意。

    泉奈见状，忙去拽他的衣角，可惜已经晚了。宇智波田岛狠狠地锤了一把桌面，满含怒气地开口：“看来你连一丝反省之意都没有啊。”

    斑仍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比起父亲的雷霆震怒来说，他更担心柱间的伤势。虽说他对柱间的恢复能力有信心，但是那毕竟是接近心脏的伤口啊。

    宇智波田岛想起斑开眼的事情，决定把态度放得平和一些――虽然面上不曾流露出分毫，但是他对儿子双眼的双勾玉还是很满意的。虽说在这个岁数开眼不算是特别稀奇，但一开眼就是双眼双勾玉这点还是值得赞赏的。

    “千手一族是我们的宿敌。看在你一直不知道他身份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但是下次在战场上遇见的时候，他就是你的敌人。”

    斑一言不发地静静看他。

    田岛从他的眼中读出了坚定的拒绝，心下一恼，怒道：“既然你这么不知反省，那就自己去禁闭室吧。”

    斑干脆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他这决绝的姿态让宇智波田岛愈发恼怒了。

    泉奈看了父亲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便站起来去追赶正走向禁闭室的兄长。

    “哥哥！”

    斑听见他的声音，停下了脚步，“泉奈，你怎么跟上来了”

    泉奈愣了一下，心说今天的兄长和往常似乎很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开口劝道：“你何必要和父亲对着干，好好认错的话，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我不觉得我做错了。”斑淡淡地回答。

    他的表情波澜不惊。泉奈马上就明白，自家兄长这话绝不是在和父亲置气，而是百分之百认真的。

    “那家伙可是千手一族的人，”泉奈不赞同地深深皱眉，“还是不要过分深交比较好。”

    “柱间他是――”顿了顿，斑换了种比较委婉的说辞，“对我很重要的人。”他还没有做好在年幼的弟弟面前出柜的准备。

    泉奈一脸不解，歪着头看他。在年幼的男孩心中，斑和柱间充其量也就称得上是朋友，而他并不是很能理解兄长为了一个普通朋友而反抗父亲的做法。

    斑伸手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头发，暗自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虽然他一向喜欢弟弟，但是他还从没试过对弟弟做如此亲昵的动作。

    泉奈现在确定了――兄长的变化并不是他的错觉。

    ……但是，他并不讨厌这种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