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傻气
作品:《铃儿响叮当》 铃铛儿想了想,确实有点愧疚,挣扎了半天觉得对付不过去,心一横耍赖道:“想了啊,就是一想就头疼......呜,我现在又觉得头疼......咝――”直接就把头搭拉下来不看他了。
席慕抬起头来坐直身子,瞅着她装可怜的样子心里骂了一通,比装可怜他的确是比不上她高杆。嗤了一声说道:“行了行了,别装模做样了,骗谁呀”
铃铛儿微微侧头斜眼瞄过来,见他一副不屑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席慕眯了眯眼表示你够了啊,她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抱住他的胳膊忽闪着大眼娇憨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有趣的秘密要说我听”
席慕哼了一声,她连忙摇着他的胳膊撒娇,又殷勤地把水杯挪到他面前来,朝他努了努嘴。
席慕盯着她不说话,她一个劲地嘻嘻笑,乖巧地低唤道:“木头好木头最最聪明的木头席老大”
席慕哑然失笑,手指伸到杯中沾了水在桌上写了起来。
铃铛儿越看越惊奇,永乐十五年初,造反嘴巴顿时大张着能塞下个大鸭蛋。
席慕贴在她耳边低低地将自己的考量说出来,永乐十五年初,谷王朱b被告发意图谋逆,当年二月应召入朝,朝廷查察后将其贬为庶人,受牵连官属多被诛死。许长江出门避祸正是年初到三月间,时间上的巧合不知道是否能说明与这桩朝廷旧案有关。
铃铛儿素来不知朝廷中事,更不能理解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可以联系到一处去,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席慕淡淡说道:“秘密。”
铃铛儿立即皱眉问道:“三个中的一个”
席慕似笑非笑的点头,总不能说是从她二哥南宫子冶那神秘的行事做派猜测来的吧他和南宫子冶这说不清楚的往来,确实也是不能说的秘密之一。她重重哼了一声表示心中的强烈不满。
席慕也哼了一声,一面从怀里掏东西,一面问道:“白云山又是怎么回事”
铃铛儿迷糊道:“什么怎么回事”没等她反应过来,耳垂上已经感觉到凉丝丝的,席慕不知道在她耳垂上涂抹了什么药膏,又是淡淡的薄荷味道。只听他轻轻呢喃着说:“看来是都好了。”又自顾自地继续摆弄着,嘴里说:“你和白云山怎么回事。”
感觉到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眼睛,左边耳垂上沉了沉,来不及回答席慕的问题,好奇地抓住他的大手摊开一看,只见他手心里搁着一只小小的金子做成铃铛模样的耳坠子,眼睛顿时一亮。却见他嘻嘻一笑,手指在她左耳下轻轻一碰,耳边传来轻微的叮当声,原来他方才摆弄着的是在给她戴耳坠子。
见她尤自发呆,他也不以为意,腾出手来继续摆弄她的右耳,细细地扯下红绳,又轻柔地抹上药,轻声责怪一般低语道:“十五岁的姑娘了,说你心思细呢,可自己的事情却迷糊得很,耳洞长好了也不知道给自己买个坠子换上,挂着两管红绳笑人。好了,喜欢么”
似乎不需要她的回答一般,他自己左右端详着,眉眼里全是满意的笑。铃铛儿觉得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腻,一波一波地漫向四肢,被他看得脸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呐呐不能成言,只感觉他的手指轻轻逗弄着她耳垂上的那对铃铛,叮、叮、叮的在她耳边低诉着什么。
不知不觉地呢喃出两个字来:“木头......”
席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张红彤彤的脸,模糊地恩了一声。
她又轻轻地说:“云山他,是好朋友。”
席慕闻言咧嘴轻笑出来,又恩了一声。铃铛儿看到他的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张地张口正欲补充说明,却被他抢先说道:“夜深了,快睡吧。”根本不待她有所反应,就在她脑门上印了个吻,自顾自地起身朝门口走去。
铃铛儿再次目瞪口呆地摸着自己的脑门,眼睁睁地看着他开门走出去,还转身对她嘻嘻一笑,她满腹的羞怒都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喷出来,门就被掩上了。夜深人静,她气得不能发作,象蚂蚱一样在屋子里跳来跳去,不断地低声骂道:“该死!该死!”
耳垂上的铃铛又叮叮地配合着她的跳跃跺脚响了起来,她笨手笨脚地想去扯下来,碰到那小小的铃铛时却觉得无比,不知道怎么的就下不去手了,无力地扑到床上边锤着床榻枕头边低嚎道:“这叫我怎么睡啊,呜――”
次日铃铛儿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露头时,却只见到了席慕一人。
她一夜辗转反侧,全是因为席慕那一番捉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鬼使神差地就向席慕急急说明她与白云山的关系,在男女之情上,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迷糊迟钝的,或许是她的聪明都用在了别处,与白云山相识相交以来,白云山对她也很好,可是她的气焰比白云山盛了许多,白云山对她的言听计从,从未逆过她的意思。在她看来,白云山性子本来就是如此宽容的,对她的忍让是天性使然。而白云山又是十分收敛情绪的人,她看不出他对她有什么特别不同之处,唯一与其他人不同的,无非就是二人的好朋友的关系嘛,算不上什么,白云山也没有对她表露过什么感情,她更不会去自寻烦恼细细分辨了。
可席慕一边无比温柔地为她戴耳坠子一边问她时,她竟然莫名地感到心尖上隐隐的疼。他在武昌出现,别无他问定是为了寻她。他原本远在太原,却赶在她之前来到凤凰会馆,他是多么劳累他做这许多事,全是为了她一人而已。
以前他的心思没有说破,她装迷糊扮不知。说破后,她因心里还有朱北固留下的遗憾,所作出的回应是以向他坦诚相告来换取他的理解。他亲了她,她感到害羞而慌张,心里更有隐隐地担心和害怕。木头对她而言,是最信赖最亲密无间的人,对她的理解和明白超过任何一个亲人,在她心里,自己对木头的情意是不是男女之情反倒不是最重要的,她最害怕的是,如果她不能对两人的关系作出最妥善的处理,会不会连知心朋友的关系都要失去
基于这种担忧,她觉得自己一时之间无法应付,只好远远地逃走,希望时间能帮她理清楚这团乱麻。最初那几天她是考虑过的,可后来路上的热闹和遇到白云山的事,她便没有再去想。再见到席慕的欢欣喜悦,让她忘记了所有的尴尬和烦恼,二人又仿佛从来没有分别过一般,其间的亲昵从来不曾减少过,似乎以后也不会减少。
直到他的手抚上她的耳垂,那指尖的温热和眼眸里的温柔,让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姑娘家,而他则是个把她当作女子来爱惜的成年男子,他对她的好是源于有别于他人的感情,这震撼一直撞进她的心底。他问她与白云山是什么关系时,语调如同往常一样平淡,而后又被他接下来的调笑掩盖了去,可她却似乎从中听出了千般滋味。
她以为他是极淡然的人,他是活财神席大的独子,是真正含着金钥匙出世的人,他在人前永远是气定神闲,永远是淡定自如,她知道他的自信和自负都藏在他淡然的表情之下,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得了他的自信。可他问了那样一句话,平淡至极却让她听出了他心底的在意,世上居然还有让他在意和紧张的事,那就是她呀。
她和白云山只认识了短短的时间,他尚且如此在意,那朱北固呢她为朱北固哭过,忐忑焦虑过,还在他的面前坦白过,他又是怎么默默接受下来的呢瞬间想到的这一切,使她明白到,不只是她会为二人的关系患得患失,连他这么强悍的人,也在担心呢!刹那间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一个朱北固就够了,不能再让他心里去担忧其他人了,那句象解释一般的话就那么自然地脱口而出。
而他之后那咧嘴而笑的畅快表情,叫她更是震惊。她看惯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见过他叫许多人摸不着头脑的淡笑微笑,还有各种味道的笑容,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轻快,那样满足,那样得意,那样如释重负的笑。这个笑容将她心里对他曾有的捉摸不透都赶跑了,他再如何万般聪明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已,有什么可忌惮害怕的呢
整整一夜,铃铛儿都在回想着她与木头的一切一切,拨开了层层迷雾和忧思后,她觉得她必须得认真将木头当一个男子去看待了,一个倾心于她,对她好的男子,而不仅仅是朋友和知己。年少时她曾经说过,她要竭力抓住手里拥有的。可是对感情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易。
她想,木头对我那么好,又十分优秀,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我分不清楚我对他的喜欢是属于哪一种,或许是因为我对他的好和喜欢都成了习惯和自然,才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他这样的男子,我若要以女子的心情去爱慕他,想来也是本没有任何困难的。若说还有什么难事,便是木头这么全心全意地对我,我是不是也能够同样地对他他在意我,喜欢我,我是不能再让他难受了,更不能欺骗他,我若是喜欢他的话,也要全心全意才是,但我现在能够做到吗我心里北固哥哥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逝,此时我若说是干净又坦白的,那就是对自己,也是对木头的不诚实,我又怎么能做一个朝秦暮楚的女子呢
她只想到要对木头公平,从而质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容易变心的女子,甚至想到朝秦暮楚上来。如果是别人身上的事,她或许会说,自己欢喜就好了,想那么多何苦可换做她自己对木头却不行,木头对她好,她也想给他没有瑕疵的圣洁的感情。
女儿家的事,从来没有人对她指导过,想了一个晚上,她就得出一个对自己这样傻气苛求的结论。或许在许多人眼里都是可笑的,可在她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心里,却是无比的慎重,如果让席慕知道,不知道他会多么无奈
席慕站在她面前,看见她那大大的黑眼圈,确实是心疼又无奈。
他一夜都睡得无比舒适和满足,只因她那句解释和她后来的脸红羞恼,都在在说明了她心里有他,在意他,他的几年追逐和劳心劳力总算没有白费,什么叫势如破竹有了这个转折开端,他这个老婆是绝对跑不了啦。他怎能不高兴满足安乐呢
他还想,这丫头自己意识到心里有我以后,以她的性子一定会睡不好的了,以她复杂的心思,那么爱想事情的性子,必定能想明白我的情意有多深,而她对我又不是没有情意的,那么她就不会再躲闪逃避了。这丫头失眠是必然的,不过就辛苦一个晚上,以后我再好好补偿她就是。
甚至一大早他神清气爽地起来后,还对刘务功说铃铛儿睡不好,让刘叔和白云山二人去陪着许嫦上官府,没叫铃铛儿起来。而他自己呢,则心情极好的敞着房门,只等铃铛儿起床,开启他们之间新的一页篇章。一听见响动,他就站到了她的门前。
可他又哪里知道,铃铛儿就是想事情想太多了,一下就想到朝秦暮楚去了呢他只知道她会有点别扭,又怎么知道她会那么别扭!铃铛儿既然是花了一晚上想出来的结论,当然是十匹马都拉不住要坚决进行到底的,反正一天没将心底扫荡干净,她是不会让二人的关系发生大变化的啦。
她模样有点憔悴,见到席慕出现时心儿剧烈地咚咚咚加快了许多,脸也带着娇羞的微红,席慕暗暗高兴,可她却很快就让自己平复下来,嘻嘻一笑掩饰了一下,看到时辰有点不对时立即问道:“怎么不叫我起来云山和刘大叔呢”
席慕眯了眯眼睛,一大早就提白云山!
他一眯眼睛就是不爽快了,她连忙伸手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眼睛里露出撒娇和期盼的意味。席慕哼了一声道:“你一早见了我就没别的说”
铃铛儿眨了眨眼睛故做迷惑道:“说啥”
席慕一看她这个假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这个丫头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地方去,再次当了缩头乌龟。恨得他一把捏住她的鼻子,揪得她发出一连串咿呜声,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连声抗议,他的手揪得用力掰不开,既然他不放手,她索性笑了起来,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席慕见多了她无赖的本事,看她现在的样子,是想明白了自己多在乎她,所以更是肆无忌惮了!手一松,她的身子就往后歪了歪,他赶紧伸手去把她捞回来,结果这要命的丫头就伏在他肩上哈哈大笑起来,叫他恼也不是骂也不是。
心念一转,哼了声说:“我对刘叔说,你夜里没睡好,叫他们不必等你上许家去了。”
铃铛儿顿时笑声噎住,他就算准了她会睡不好!
只见席慕微微一笑,凉凉地说道:“呐,你看,你在这也住了几夜了,要说认床睡不好,谁也不会相信的。你看你这眼圈,啧啧,别人见了,估计都会想,你是见到我太欢喜兴奋,才睡不着――”
铃铛儿脸蛋红通通地抡着拳头打他,大声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
席慕嘿嘿一笑:“彼此彼此。”
她气不过,张嘴一口就咬了下去。可人家胸膛硬得很,她依然没碰着肉,象猫儿一样叼着他的衣裳,愤恨地抬眼瞪着他。
席慕得意得哼笑着,和他斗,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