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穿耳
作品:《铃儿响叮当》 元宵才过席慕又从太原跑到南宫家来了,一月二十八是铃铛儿的十五岁生辰。
铃铛儿不在这一年多里,席慕没事就跑来南宫家混脸熟拉交情,南宫家的人早就和他混得熟稔,上上下下都认得他。
老五南宫子允正好经过前院,一见他来了,笑呵呵地就过来勾肩搭背打招呼,他是南宫家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一边拖着席慕往里走,一边笑眯眯地说:“正好你来了,都在召南那里下棋你,你也来凑个热闹。”
召南院是南宫家琴棋书画大汇集的地方,席慕早就觉得有趋,除了老二南宫子冶、素未谋面的老四南宫子庚和那对双胞胎以外,他们家老大老三老五身上都没点武人的气息,反而书卷气很浓,尤其喜欢下棋写写画画这些儒雅的事。
果然进了召南院的大厅,该在的都在了。
正在对弈的居然是老大和老二。
老三子都一看席慕又穿了件单衣,立即以商量语气说道:“兄弟,下回上我家来,你能不能多穿件衣服”
席慕挑了挑眉,子都一看他那样子就是不明白,叹气道:“你没发现我们哥儿几个冬天里都穿得少多了吗”
席慕打量一下他们四个,都没穿袄子,和自己一样穿得挺少的,可是这个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子允哈哈大笑说:“你是有所不知,我们都是被老头子逼的才穿了这么点,冬天要我们穿单衣啊!”
子都望着席慕可怜兮兮地说道:“老头子看上了你,非说你穿得少,是内外兼修的榜样,要我们也修上一修。你说说你怎么大冬天穿个单衣也不觉得怪异得很!”又想起席慕是小邪神,行为怪诞也不出奇,无奈道:“你叫小邪神,多穿一件少穿一件没什么影响嘛,你怪异就好了,我们可是正常得很,老头子真是不知道想什么。诶,你说说,你这冬天里穿个单衣是为啥”
席慕淡淡地应道:“做衣服的时候图方便,就一气都做了单衣。”
子都和子允面面相觑,子都怪叫道:“你们家还缺冬衣得了,你的冬衣我包了。这么着吧,我给你备上几件放我屋里,你来的时候先去我那换上再出来,省得老头子折磨我们。”
子冶在下棋,似乎被他们说话打搅了思绪,冷冷地扫过来说:“话多。”
南宫家的人都有点怕这个阴森森爱变脸的老二,子都和子允都规矩地站直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席慕看了觉得很是好笑。
老大老二下了个和局,子初朝席慕温和地笑笑,起身道:“你和老二下一盘。”
席慕依言坐下,大舅子的面子是要给的。
南宫子冶一边收棋子,一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真不幸。”
席慕也没头没脑地答了一句:“的确。”
南宫子冶抬眼看了看他又说:“总叫人抢了先。”
席慕叹气道:“是啊,我家怎么不住北京城呢”
其他三兄弟一听这云里雾里说的什么呢北京城,莫非北京城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能让他们俩有共通话题的事可不多,估计和自家的小妹妹有关系,子都连忙打听情报:“北京城怎么啦”
子冶阴阴的眼又扫过来,突然见铃铛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好象屁股后面有大火就要烧过来似的,见他们都在,她急急在嘴巴上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低声说:“你们谁也没见着我。”
说着居然钻进棋桌底下了,还在里面把桌布仔细整齐了。
五个人面面相觑,这是干什么呢过了一会,南宫家的大家长,矮矮胖胖的南宫晏接着出现了。
胖老头看了看几个儿子和未来女婿都在,笑眯眯地说:“都在呐,不错不错。”眼睛往棋桌下扫了扫,“唉”的一声叹了口气,又往外走去,还交代说“你们谁也没见着我”。
胖老头人还没走出去,又听见乒呤乓啷大队人马杀到的脚步声。
为首的是大夫人上官氏,后面跟着一干女将,除了几个姨娘,连挺着个大肚子的南宫子初的媳妇也来了。难得见一向宽厚的大夫人这样杀气腾腾的,兄弟几个都觉得太奇怪了。不过看老头子的样子,怎么象在抖呢
大夫人脸上杀气腾腾,嘴角却是笑眯眯的,冲着南宫晏说道:“老爷,你该做什么知道吧”
胖老头呵呵呵呵地赔笑着道:“知道是知道,可是夫人,我真下不去手啊。”
什么下不去手说得真是没头没脑,难道现在流行没头没脑兄弟几个又面面相觑。子初朝媳妇挤了挤眼睛,想套点消息,结果只看见媳妇一副无奈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大夫人冷笑道:“你的闺女你下不了手去逮,倒要我这个娘来做这个恶人”
兄弟几个明白了,原来是要抓铃铛儿,难怪这丫头要躲到桌子下去。
胖老头叹气说:“夫人啊,都逮了一个下午了,你也得体谅我这把老骨头啊,到处跑着多折腾人。”
不只是要抓铃铛儿,还抓了一下午了!这个丫头到底犯了什么事要劳动这么大票人
大夫人又冷笑道:“这会你知道折腾人了,不是你这个当爹的打小惯着她,至于拖到今天再过几天就十五的大姑娘了,你抓还是不抓!”
胖老头无奈极了说:“这惯她的又不只是我一个,你这些好儿子不都有份么,怎么都指着我呢”
大夫人不理,哼了哼说:“你别浪费时间。”
胖老头看这个大老婆气势汹汹的样子,他还真是招架不住啊,这个正妻不发威而已,一发威那脾气真是气势如虹,只好对着那张棋桌好声好气地说:“宝贝丫头,你自己出来吧。”
桌布里面没声音。
胖老头又劝道:“丫头,你赶紧出来吧,老爹保不住你哇。”
大家看胖老头那求祖宗似的样子,想笑又都不敢笑。
桌布下面传来蚊子叫:“我不出去,就不。”
胖老头只好伸手去撩桌布,谁知里面那个也死拽着不放,拉拉扯扯的。胖老头只好无奈又可怜地望着大夫人。大夫人看了一阵好笑,这个老爷连自己的小女儿都对付不了,象什么话啊。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这父女俩这样拉扯下去,天都得黑了。大夫人只好对后面吩咐说:“把我的鞭子拿来。”
立即有人递上一根软鞭,大家一看,完了,大阵仗了,大夫人的看家本领就是用这个软鞭呢。
胖老头连忙哎呦呦地叫唤:“夫人,夫人万万不可啊,手下留情啊!那桌子是百年的老木啊!”
大夫人笑骂道:“你心疼桌子,倒不心疼你的宝贝闺女了。”
胖老头鼓着腮帮子说:“夫人的功夫我还不知道么,哪舍得伤了她,平白糟蹋我的桌子。”又冲桌子底下哀告:“宝贝丫头,你快出来吧,你娘要劈桌子了,看你还躲得到几时。你也不出来看看你娘都气成什么样子了,气伤身子――”
一听说娘气坏了,铃铛儿就没辙了,亲娘没了,这个娘可不能被自己气着了,带着哭腔钻了出来,眼泪汪汪地,一见这么多人,双手赶紧捂着耳朵,望着大夫人可怜地喊着:“娘――”
大夫人不把她的装可怜放在眼里,叫二姨娘三姨娘上去把这丫头架着就往外走。铃铛儿嘴里不住地叫着,娘啊娘,救命啊救命!
南宫晏一看大儿媳妇也要跟这些女人走去,特地嘱咐说:“怀了身子,少和那丫头在一起,别让肚子里那个也学那丫头,太野,要管不住。”
大儿媳一听,不是说这五姑娘是家里最得宠的吗相处下来也觉得是个招人爱的,怎么才没多久就叫她不亲近呢是有点管不住,不过不也一样得宠吗不过是公公吩咐了,也就留下没跟去。
这话又叫铃铛儿听见了,远远的大声抗议道:“老爹,你真不够意思,不帮我还在后面给我抹黑!回头――”
胖老头一听那远远飘来的“回头”的尾音,一个激灵,这丫头回头准是不会放过他。
看那一大票人都走干净了,兄弟几个才问:“爹,这是干什么呢”
胖老头无奈道:“要给那丫头扎耳朵呢,马上都十五了,不是一直没穿耳吗年年都躲,这回是躲不过去了,十五岁大姑娘了。”
席慕象是没听清,问了一句:“穿什么耳”
胖老头指着大儿媳妇耳朵上挂着的坠子说:“喏,女儿家扎耳朵眼啊。”
席慕一听,面上没什么动静,心里却开始打鼓了,要是换以前她没心没肺的时候或许还好些,可那丫头现在刚长大,心思敏感得很,耳朵小肉垂上扎两个洞,不得哭死她了她得了由头,眼泪还收得住肯定要哭得天翻地覆了。
胖老头似乎也挺了解这些年轻人的心思的,拍拍未来女婿的肩膀说:“小席呀,这个扎耳朵呢,你是救不了他了,你看我这个当爹的也救不上啊。看开点看开点,回头你弄几对好看的耳坠子给她哄哄就是了。”
走出去时又回头叮嘱说:“你要看她呢,也不用赶早,那丫头过去,准还有一番闹腾呢,估计没一、二个时辰,这耳朵还扎不好。走啦走啦,真是一身儿女债啊,总算是最后一个咯――”
剩下几个都不住地摇头,也就铃铛儿这个丫头这么闹腾吧,还是老头子自己带头惯出来的,怎么他们几兄弟也成一搭的了
席慕看了看子初他媳妇,问了句:“大嫂是什么时候穿的耳”
子初他媳妇看了看大爷,笑着说道:“好象还没懂事的时候就穿了,早不记得疼了。”
大家一听都噗嗤笑了,不约而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席慕,席慕接着往棋盘上放了一子,叹道:“的确不幸啊。”
兄弟几个顿时哈哈大笑。
这回是大奶奶,子初他媳妇云里雾里。
直到晚饭时候铃铛儿都没露头,听说是自己躲着不要见人。
这一家子似乎都有意拖时间似的,吃顿饭吃得慢吞吞,席慕倒是一脸的不在乎,等大家都放了碗筷,他才说吃好了。
拉拉杂杂几句,大家说散了他才起身。
在南宫家那几个人的戏谑眼神中,席慕悠闲地往曹风院走去。这些家伙真是的,平日里把自己的小妹妹惯上了天,谁都碰不得似的,他一来就全不把铃铛儿当妹妹了,巴不得赶紧卖了去,也不费心思疼了。不过这么说来就是都认了要把铃铛儿卖给他做媳妇,席慕倒也不觉得吃亏。
进了曹风院,黑漆漆的,从院里就看见窗户那露着半截模糊的身子,走进去见到个人影坐在偏厅里,除了铃铛儿还有谁
席慕一边摸火折子一边问:“怎么也不点灯”
借着火折子的火光将厅里的灯都点上了,才发现这丫头正对着窗外发呆。
这丫头转头过来看他,嘟着个嘴可怜又无辜,仔细一看,她一对小耳垂上挂着小小的红绳。
席慕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噗嗤地笑了。
这一笑又糟,铃铛儿豆大的泪又掉了下来,席慕顿时又想抽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