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可和弟弟、夜猫儿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终于开口道：“席老大，我们要上小孤山！”

    席慕挑眉不置可否。

    这时大家都注意到，蛟龙寨的那一干喽罗，已经纷纷爬上楼船，很快就驶船逃窜而去。不用想，也知道是要回寨子报讯去了。

    子可见席慕不置可否的样子就急了，脖子一昂，粗着嗓门说：“我打得还不够痛快！”

    子蒙鸡啄米似的点头，但是明智地不发言，谨记在外不强出头的道理，甘愿做双胞哥哥身边的绿叶，衬托哥哥这朵红花。

    倒是夜猫儿说了一番道理：“老大，这些喽罗跑回去一定是通风报信去了，我们今天给了他们这么狠狠的一巴掌，刮到脸面上了。即使我们不上门，他们也会有来追寻报仇的，我们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找上门去。”

    席慕微微一笑说：“你们知不知道，长江这地界，自己有自己的规矩，是非对错，在这里不是标准，破坏了人家的规矩，总是不好的。你们三个要懂得，行侠仗义，这个侠义有什么道理和意义。这里的人有自己的世界和行事规则，你们不能只以为自己帮人除强扶弱就是做好事。今天帮了一把，打了一家，明天我们走了，土匪草寇憋着口气，遭殃的还是沿途的旅人和百姓。你们又帮得到几时”

    三人听了，面面相觑，席老大说的都是正理。

    交头接耳一番，子可才说：“老大，你说的我们懂得，不过猫儿说的也是实情。我们想，只去小孤山会会他们的首领，把话撂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是他们先和我们过不去了。我们也不想毁他的寨子杀人放火，只是威胁提醒，免得后面他们再找我们麻烦，这样总可以吧”

    席慕看看铃铛儿，铃铛儿笑笑，六哥哥总算开窍了。

    席慕才扬声对船尾撑蒿的郭老汉说：“郭大爷，这就靠岸停船吧。”

    双胞兄弟和夜猫儿一听，大喜过望，激动地齐声喊了一句：“老大！”三人团团抱在一起大乐。

    停船靠岸后，席慕给郭老汉塞了二百两银票，嘱咐说：“郭大爷，我们几人得去办点事，您要是怕麻烦，也不必等我们，就自行回去吧，我们再想办法雇船或者走陆路。”

    郭老汉看他们刚才几个人就把草寇打得落花流水，知道他们是厉害人物，十分佩服。又想到如果这会自己走了，难保还是会被草寇追上一顿收拾，不如等他们一起走，到了大点的城市，他再和缸子离开，反而保险一些。想到这一层，郭老汉将银票收好，说：

    “公子爷这说的是哪的话，老汉就和缸子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快去快回就是。老汉一定送你们进湖广。”

    席慕笑笑点头，五人下船向湖口山间行去。

    湖口果然山峦叠嶂，正值七月，从山间观鄱阳湖，水面辽阔，烟波浩淼，与长江之水给人的感觉迥然不同，仅湖口一处就有这么多山峦，可以想见，真正进入鄱阳湖区域内，名山秀屿必定比比皆是。

    夕阳也悄悄西下，将天际染得缤纷多彩。

    但是一行五人大大小小，对自然风光都无心去欣赏。

    急行。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之后，太阳就要完全西沉，天就要黑了，天黑了他们就不好找落脚的地方，而且眼下还要去蛟龙寨。

    果然行到一个极明显的山坳处，略微施展轻功拐入再依言向北急行。三个少年一直奔在最前面，席慕个子最高，身材颀长，步伐也大，在江湖已有名声，是五人中武功更是最好的，却始终落在铃铛儿身后一步。这一次，他没有牵着她的手，而是放开她让她在山间更自由地行走，看她象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前行，听着她一身金铃脆响，不时提醒她前面的山石。

    山间多有混乱踩踏的痕迹，本来被踩出来的一条小道周围脚步凌乱，想来是刚才那些喽罗回来时仓皇所致。他们更确信路没有错。

    确实不到二里。

    那个头目也可爱，说得太准确，太实在了。似乎怕他们找不到似的，也似乎不怕他们找上门去似的。

    席慕看见小孤山就在前面，沉声提醒大家注意。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走这一趟，他并不是被三个少年说服的。

    要换作以往，他高兴做的事，多难多险也要做，不高兴做的，随时就挥手而去，可这次不行，还有个骗来的老婆铃铛儿在跟前。

    同意来，只因为他知道，过度拂他们的意思，他们只回偷偷跑来，那就更加冒险。两个是南宫家的孩子，铃铛儿的兄长，一个是丐帮帮主的嫡传弟子，都是血性冲动的，又缺乏江湖实战经验，与其让他们背着自己偷偷来，不如跟着他们一起，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也好看着。

    什么追杀不追杀的，对他而言不过是小儿科，真想躲还怕躲不过去

    那个头目说的路很清楚，根本不怕他们找到蛟龙寨的所在，因为草莽，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在乎这个。而且江宁水盟在长江成为霸王，不是一朝一日的事情了，这个蛟龙寨就守在湖口这块肥肉旁边，绝不是什么只能欺负小船家的角色。

    所以，这个寨子的当家头领，不简单，也许，还有点扎手。

    席慕飞快地搜索着脑海里的江湖人物，但他毕竟也只有十九岁，见到人也许他能想起来，现在这样凭空去想，是想不出的徒劳。

    眼前这个，百分之百就是蛟龙寨了。

    根本不用问，因为寨前坡上已经站了一大群人，凶神恶刹的一群人。

    为首三人看起来就是首领了，一字排开。

    对方这么大阵仗地准备，三个少年楞了一楞，脚步就停了下来，席慕正好赶上。

    为首之人身形敦实，一脸大胡子浑身透着都是匪气。

    一见他们五人走上来，大胡子就粗着大嗓门问：“就是你们五个挑了我们蛟龙寨的船！”

    席慕微微一笑说：“这位是大当家了。大当家说的有点偏差。我们刚路过湖口，船家呢船太小，没多少银两交不起保费，也经不起这么大的排场折腾，大当家手下的人饶不过我们，我们也只好动手保命不是这是人之常情。”

    大胡子看了看左边的汉子，看来刚才那个头目是这个汉子的手下。

    江湖，就得照江湖规矩办事，人打我我就还手，确实是人之常情。

    大胡子看席慕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似乎对眼前的状况一点都不担忧，心里也有点忐忑，不过匪气始终占了上风，哈哈一声大笑道：

    “如此说来，我们的船被挑了，也是你们几个后生的本事。不过，我们蛟龙寨在江宁水盟，也是有些年头了。长江上的规矩，人人都知道，不按照规矩办事，我这个当家的也不能徇私放过。你们伤了我的人，又坏了我们的生意，在这么多弟兄面前，我这个大当家想饶了你们也做不了主意。”

    当家的不能做主意，那还当什么家

    席慕凉凉笑道：“我也猜想，大当家不好拿主意，既然大当家做不了主，就划下道来，也好让大家都知道知道。”

    大胡子听他这样嘲讽，火气噌的冒了上来，想他在长江也是名声在外的，怎么受得了让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后生这样下他面子

    “狂妄小子，道儿就摆着，本想叫你们好好安抚我这些受伤的兄弟，给足银两就放过。看你猖狂的样子，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看看你在我江口水上飞屠方的双斧下，吃不吃得了这口罚酒！来人，取我双斧来！”

    席慕了然微笑，江口水上飞屠方，在长江一带，绿林里也有十几年的名头了。铃铛儿扯扯他的袖子望过来，他低头嘻嘻一笑，铃铛儿也嘻嘻一笑，放开手退了一步。

    屠方的两个手下各自捧上一把单手斧，看来一把就把几十斤重，看见久未出手的大当家要出手了，那些草寇都双眼放光，一副看好戏的嗜血表情。屠方将一双斧子抡了几下，呼呼带风，手一扬，身后一干手下都往后退了几尺。

    席慕负手而力，问道：“屠大当家要与我单打独斗”

    屠方哈哈大笑说：“你要是怕不够，可以五人一起上。”

    席慕轻叹一口气：“我只是怕屠大当家一会打得太累，想叫屠大当家准备几个副手接力。”

    屠方大怒，双斧迎面扑来。

    席慕只是轻移身形，将屠方来势挡下，和屠方二人正好就站在一干土匪与铃铛儿他们之间，将招势一一接住。席慕手中并没有武器，他知道屠方使双斧短兵，是神力之人。但屠方不只是神力而已，身形还十分灵活，席慕不停地借势卸力，偶尔还击，他并不想伤人性命，以免留下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他越是不避开，屠方越是生气，屠方在绿林成名也有十八载，又是江湖草莽，一点就着的脾气。他本来也不想要这年轻后生的性命，只是要在山寨众人面前立好规矩，但是席慕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充满了嘲讽，如今又总是避让，这就是小看轻慢了他，他哪里容得下这样的挑衅，手中的一双斧头也重了起来，招招不再留情。

    席慕知道要玩真的了，屠方一双斧头已经将他封住左右进退不得，他必须还手。

    眼见又一边斧头劈下来，席慕左手挡住屠方的手腕，右手以指淬掌，化作刀刃向屠方的左肩劈了下去，屠方听到风声知道来势凶猛，收斧又一收肩侧过，席慕的手刀立即化成拳，咚的一声落在屠方左胸上面一处。

    他已是手下留情，没有取屠方心脉，力道也拿捏了几分，但屠方还是被震出一口热血，喷了出来，左手单斧落地。

    屠方这才惊异地问：“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