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溯水
作品:《铃儿响叮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依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所谓依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依人,在水之濉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b。
卖唱歌女清脆的嗓音在唱着诗经里《蒹葭》。
铃铛儿闷闷不乐地瞥了一眼小邪神席慕,看他眯着眼睛听曲十分惬意的样子,那张脸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越看越觉得象其他船客一样色迷迷,越看越觉得可恶。
重重哼了一声,起身走到船头去。
席慕斜眼看见那个背影带走一地清脆的铃响,微微一笑。
走到船头,迎面热风吹来,似乎有稻花香气,铃铛儿笑自己痴傻,才几月啊,不过是七月初,哪里来的稻花香一上长江就以为能闻到两岸稻花飘香了么
长江,滚滚长江东逝水,江水东流,流到遇见蓝大哥和北固哥哥的秦淮河,蓝大哥还好么北固哥哥的马车又走到哪里了呢如果没有发生白家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去参加什么白大侠的喜宴,现在蓝大哥和北固哥哥该带着我上街去过乞巧节了吧,我的兔子花灯,一定是最好看的吧
我的兔子花灯呢居然忘记放在哪里了,居然忘记取了。
北固哥哥,或者该说北扈郡王爷,南京一别,他或许就不再是我的北固哥哥了。
铃铛儿感觉着船一直溯水西行,不由又有点懊恼,有点懊悔。二哥哥问我要去哪里玩的时候,我怎么鬼使神差地说了湖广呢都怪二哥哥不好,为什么要告诉我,北固哥哥年前就要和湖广布政使之女成亲,害我就记下了个湖广。我要是说去浙江多好呀,现在我就不用坐在这船上发闷,在苏杭过乞巧节多好啊。
“哎呀呀,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一个懒洋洋的音调在身边响起,不用看,除了那根烂木头没有别人。
白过去一眼道:“烂木头,夹棍子带棒子,说谁呢”
席慕似笑非笑,看看这个才到自己前胸高的小个子,懒洋洋地说:“说一只小铃铛儿呀,瞧瞧这小脸,明明长了张只会笑的小嘴儿,非要拧出张麻花脸来,难看至极,真让人担心啊,会不会未老先衰――”
铃铛儿一怒,抓起他一只胳膊就是一口咬去,这烂木头真坏。自己在哪里不是游刃有余,长袖善舞如鱼得水,偏偏这根烂木头,明明比自己大好几岁,却一点都没点护着让着的意思,老是这个调调,真叫人讨厌。还老是那样斜着眼瞧人,真不该叫小邪神,该叫斜眼儿神。
席慕抽回自己被虐待的胳膊,也不看有没有伤,闲闲的说:“愁什么呢,老实招了吧,假小孩。”
铃铛儿眼一瞪:“人家就是小孩好不好,什么假小孩,你不过是嫉妒我聪明可爱伶俐!也难怪,你们席家就你这么个儿子,你爹娘又只顾着赚钱,没家庭温暖的人!还有还有,没事把武功练那么好,把童年都练没了,当然没什么童真。”
“啧啧,小嘴说得还挺有劲的,不愁了啊,也不知道刚才是哪家的孩子,脑袋耷拉着象斗败的公――额,母鸡。”
另一边胳膊立即又遭了一口罪,哎呀呀。
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瓜子,用力揉揉:“说吧,愁什么呢。你这张小嘴,平时一到我面前就跟倒豆子似的,今天还装什么淑女害什么羞呀,我难道还不知道你底细么”
铃铛儿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入他怀中,呢喃道:“烂木头,我想一个人了。可惜你不认得他,不然也帮我想想,我该不该想他。”
“谁呀”朱北固么
“他是北扈郡王,长得挺好看的。”声音越来越低。
席慕眉角动了一动,有点不满:“你知不知道,对我说别人好看,是一种挑衅还有比我好看的人”
狗嘴又咬人了,不过没咬着肉,还好还好,还好是男人,练的一身纠结的肌肉,要是女人就要被咬着胸脯了......
“烂木头,你就长了张好脸,除了这张脸你还有啥张狂吧啊,张狂。再过两年我长大了,你还能比我好看”
席慕微微一笑:“你是要说那个人,还是准备要说我说我我就走人了,我的传说太多,不爱听了。”
铃铛儿抬头,尖尖的下巴顶在他前胸不满地说:“你再不正经,我就说不出了。”
见他撇了撇嘴不说话,才埋下头低低地说:“我还以为我长大了,情窦初开,喜欢上那个人了。结果还没闹明白,那人就走掉了。”又抬头抱怨道:“都怪你,没事拿什么九九八十一来刁难我,乖乖答应娶我做老婆,我还用烦恼吗!都怪你。”
说着有点来气了,又抓起一只胳膊咬一口。
席慕心里在叹气,这话都听多少人说过了她二哥南宫子冶也说过吧我脑袋那时候抽什么风啊,非要整治她玩,现在她不仅不把自己当意中人了,还当狗嘴巴边上的肉了,没事就来一口。不过不整治她,又怎么知道她这么好玩有趣就是没料到这个坏丫头这么花心,跑了次南京就别有怀抱了。
凉凉地说:“真情是需要考验的嘛,没我那八十一件事,你去年那一年怎么能过得那么有趣你也别说,陆大媒婆的红肚兜可真够大的,挂在屋子外面还能挡风呐。”
铃铛儿哈哈大笑,去年他要自己去偷人的肚兜儿,她还以为能弄个香艳的角色,结果居然是要她去偷山西第一大媒陆媒婆的肚兜。
席慕见她开怀大笑,才指着她的鼻子微笑道:“一年还不到,我又怎么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不嫁我誓不罢休的丫头居然是个花心人,几月不见就喜欢了别人,还好意思对我这旧情人诉苦。上天可怜见儿,我小邪神也是有自尊的啊!”
半真半假的睨着她说:“你这铃丫头真伤了我的心。”
铃铛儿见状,站远几步端详了他一会,哈哈大笑:“后悔了吧,错过我是你的大损失。”
席慕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低低说了句:“错过倒是未必。”又神秘地凑到铃铛儿面前道:“我跟你说,这回我南下就是去找小媳妇儿的。我娘说,找不到不许回家。我看,必要的时候,我还得借你做个幌子,就和我娘说你是我找的媳妇儿,这样我也能多自由快活几年。不过――”
指指她脖子上露着的一截红绳说:“这个,你可得给回我,这是我要给我媳妇儿的定情信物。”
铃铛儿把胸前红绳挂着的玉件掏出来看了看,就是块小玉牌,写了个慕字而已,还记得烂木头给她的时候说,可以在全国的宝大银号都取着银子,可没说别的。有点怀疑地望向他,见这人笑得很是诡异,想了想,又把玉件塞回怀里,用手捂住怕他抢了去,哼了一声说:
“烂木头就是爱骗人。不就是块能支银子的牌子,什么定情信物也敢说,定情拿这东西,送银子俗!知道你小气,不知道你这么小气,你爹活财神可没你这么小气的。给了我还想要回去我还要留着花你家的银子呢,不给。”
席慕瞧她那紧张护着宝贝的样子,不置可否,似笑非笑。
“哎,烂木头,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我二哥哥同意你跟着我玩儿的”想起这事,铃铛儿就有点纳闷,二哥哥有事回京师也就算了,没逼着我跟着回去,是因为我耍赖不愿意。六哥哥和七哥哥也不愿意回去,我们仨一起玩正好合适,怎么会搭上烂木头呢
席慕心里苦笑,这个南宫子冶是拜托自己照顾他弟弟妹妹好不好。
笑笑说:“这到底是谁跟着谁玩儿呀看你这小丫头丁点大的豆芽身子,还行走江湖这会儿要是掉江里也不见冒的水花的。不说我照顾你吧,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我捎带上你玩也就算了,后面那俩,又算什么事我娶你做老婆没关系,可不待娶俩男的。”
指指船舱里那对双胞胎,似笑非笑地看她。
铃铛儿回头看看自己那对双胞哥哥,发现他们正好也看了过来,莞尔一笑。
“我和六哥哥七哥哥一起玩也可以的,谁要你带来着。”
席慕看看那俩半大小子,无奈地说:“你这六哥七哥,武功或许不错,但也是没出来混过的,论机灵,他们俩加起来还不如你一个呢,论狡猾,嘿嘿......”
铃铛儿嗔了他一眼,不就是想编排我说我狡猾么,要真说狡猾,你这烂木头在,我又能和你比
正想着,席慕拉起她进船舱去,不知道有什么事。
舱内,那对卖唱说书的祖孙俩,正由孙女击镲,老翁循节奏而唱,唱的是三国:
滚滚长江东逝水,
落花淘尽英雄。
事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船是从南京出来一路溯水西行的大楼船,不但吃住行都齐了,还有这对祖孙一路说唱过来,为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去了许多烦闷。
老翁看起来已是花甲之年,苍老嘶哑的声音唱得人入心入肺,或许正是知天命,所以最一句歌“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才更显得看破滚滚红尘,又笑看天下风云的洒脱境地。
老翁唱完,手里快板“啪――”的一击,原来要说快板了。
“话说汉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而袁绍虎视四州,强盛莫敌。魏武皇帝曹操运筹演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