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相邀

作品:《铃儿响叮当

    蓝承僖正在雅间里来回度步焦急,嘴巴里喃喃道:“北固,她怎么还不回,不会有什么事吧。”

    北固刚才还一直敛着眉,这会便说:“没事,好象到了。”

    蓝承僖凝神一听,果然脚步声到门口了,立即走去开门。

    开门竟然看见铃铛儿象个小娃娃一样,被一个高大俊美的青年亲密地托抱在怀里,不由地有点惊讶,看来这是铃铛儿的哥哥了,她这个哥哥也是人中龙凤啊。

    铃铛儿清脆唤了声蓝大哥,笑眯眯说:“我找到我哥哥啦。”二哥哥无意透露底细,她只叫二哥哥做哥哥,免得麻烦。

    蓝承僖见她归来,只记得高兴了,听她开口才后知后觉地让他们进来。

    子冶抱着妹妹,没法施礼,只对蓝承僖和北固点了点头算是见过,道:“定是蓝兄与北兄了,在下宫子冶,舍妹子铃蒙二位照顾,不胜感激,子冶定要好好谢谢二位照拂之义。正巧舍妹今日寻我着急,也没好生吃晚饭,不如就此请二位移步,由我做东,寻个消夜的去处,我也好向二位略表谢意。”

    蓝承僖和北固一听子冶说明铃铛儿的身份,都很高兴,又听说铃铛儿饿了,不由心疼这个可人的女娃娃。蓝承僖连忙说:“此处隔二条街就有个美味斋,是应天府最好的消夜去处,汤羹粥水点心都是上好的,楼上还能看到河景。不如就去那里”

    铃铛儿一听有好吃的,脸上笑开了花,拼命点头,几个哥哥都了然大笑,当下就决定换地方。

    走长路铃铛儿就不好意思继续让二哥哥猴儿抱了,反正撒娇也撒够了,二哥哥不责怪她,她就快活地蹦蹦跳跳一路走一路四处张望,终于可以好好欣赏秦淮河的夜景。

    蓝承僖自负南京交游第一人,对好眉好貌的风流人物,他怎么会错过结识亲近的机会。一路热情地和子冶寒暄着,你来我往,交谈甚欢。北固偶尔也答上几句,眼睛却始终看着前面。

    夜色华灯下,看着前面跳跳跑跑的铃铛儿,一改刚才高谈阔论的小大人样,恢复到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象一只狡黠灵动的小兔子,总在身前几步之处,很近,却又象一伸手出去抓就要将她惊了去似的。说她是孩子,刚才却语惊四座,说她是长大的姑娘,刚才看她依偎着兄长的娇憨模样,又无比柔弱可爱。21年来一向淡定的心里,被这让人迷惑的灵动,扰起一片涟漪。嘴角,也不由地弯出了弧度。

    铃铛儿一路欢快地走着,过了二条街,果然就见到灯火通明的美味斋。

    此时已是亥初了,美味斋里还坐了这许多华衣美服的人,还有歌女轻唱,铃铛儿不禁赞叹,十里秦淮河,果然是南京不夜城。

    伙计一眼就认出蓝家的公子蓝承僖,热情地上来将他们迎到楼上雅间。上了二楼,铃铛儿一看,二楼也有大厅,雅间还在更里面,立即指着大厅靠窗的位置说:“我要坐那里!”

    知道她是贪图热闹,便依了她,几人临窗坐了下来。

    上了二楼的人,都是奔雅间去的,大厅反而安静。吃消夜的客人都是静静吃着,欣赏窗外夜景。

    铃铛儿一坐定,就催促蓝承僖唤吃的。子冶本是做东的,反倒闲着,但他知道这个小妹妹肯定有事要差遣自己。果然铃铛儿皱着小脸抱怨道:“哥哥,我的头好重,一会压得吃不了东西。”

    说着还指着头上那顶精致镂空的紫金冠,好象真有千斤重似的。子冶一笑,伸手去仔细为她解下,将她从千斤重压下解救出来。一头黑发倾泄下来,终于露出小女儿的娇态。反正二哥哥已经说穿了,铃铛儿也不介意,从袖里摸了一会,散着发朝子冶娇憨地笑着。子冶微笑着以手作梳,为她拢住一头黑缎子秀发,几下编成一条长辨随意束了起来,这才摸摸她的脑袋说:“这会儿舒服了吧。”

    铃铛儿得意地笑意嫣然,北固坐在对面将他们兄妹众目睽睽下无间的亲密看在眼里,心里一片柔软。这样娇憨的人儿,只有这般细致呵护才是对的,若换作自己,恨不得也细细地为她拢发,好看到她兔子一样对自己露出乖巧生动又依赖的笑容。

    很快吃的就都送了上来。一桌子好看又好香,铃铛儿两眼放光。

    应天府称南京,南来北往什么名流没有,美味斋做出的东西,融合了各地的美食特点和口味。铃铛儿指着眼前一盘晶莹透亮的水晶糕,问里面白白的杏仁大小的是什么。身边的子冶夹了块到她碟里:“尝尝不就知道了”

    铃铛儿夹起咬了口,细细咀嚼咽了,点头恍然状:“原来是荸荠。”荸荠就是南方说的马蹄了。很快就三下五除二地将细腻爽口的水晶糕吃掉,几个大的看着不由发笑。

    铃铛儿大眼扫过一样样的食物,寻思着往哪个小手,嘴里溜出来一串绕口令:“荸荠荸荠有皱皮儿, 皱皮上面藏着泥儿。旧甘草皮上的泥儿, 去甘草外面的皮儿。荸荠没了皮儿和泥儿, 干干净净吃荸荠儿。”

    三个人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三个青年就着个小女孩,细品慢咽,低声交谈。言谈之间,南宫子冶知道蓝家就是江南最著名的绸缎庄百禄庄的东家,百禄庄每年都要为朝廷制供品织物,其下桑田织厂众多,为皇家制东西,当然是南京的名流富贵了。倒是北固,只说家中有人在朝为官,也没有多说。

    三个人又特别照顾着铃铛儿吃食,知道她小名儿就叫铃铛儿,凌当二字也不算完全是骗人。蓝承僖是幺儿,家中只有兄姐,姐姐也已出嫁多年,对铃铛儿好象比亲哥哥子冶还亲,左一个铃铛儿,右一个铃铛儿叫着哄她吃,北固话不多,只是注意她面前的东西一吃掉,就细细往她碗里碟里添。

    再加上一个二哥哥,三个人把她照顾得象公主一样,铃铛儿已经习惯家中的呵护,对这样的照顾接收起来怡然自得,享受着做小孩子的乐趣。

    差不多吃好了,铃铛儿开始好好欣赏外面的淮水胜景。深夜的秦淮河上,花船画舫还是络绎不绝,笙鼓阵阵,林立的青楼挂出的花灯,点缀在岸边,隐约有古曲《春江花月夜》飘于河上,将深夜秦淮河的风物荡漾得旖旎多情。

    铃铛儿眼睛迷蒙地望着,赞叹道:“南京的夜色真美,全集在淮水之上了。”

    蓝承僖大声说:“当然不止如此。”

    铃铛儿将视线收回,落在他脸上,看他要说什么。

    蓝承僖自豪地道:“春游牛首烟岚,夏赏钟阜晴云,秋登栖霞胜境,冬观石城霁雪,说的才是南京真正的美丽。南京的繁华夜色或许是在这十里秦淮,但钟山观星星或者莫愁湖上赏月,又是另一种景致。”

    铃铛儿双眼又象点燃了两束火把,目光灼灼地望着蓝大哥。

    蓝承僖立即将南京各处胜景吹嘘了个遍,末了又说:“只要铃铛儿喜欢,蓝大哥一定带你好好将南京游个彻底,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南京!”

    铃铛儿立即忙不迭地点头,有专业向导当然好啦。

    蓝承僖转向子冶,探询道:“不知子冶兄和铃铛儿在何处落脚”

    子冶看了看铃铛儿,说:“我一直住在福安居,之前铃铛儿是没与我碰上,现在寻到了,自然也跟我住了。”福安居是南京最好的客栈。

    蓝承僖一听立即道:“如果不嫌弃,不如你们就到我家住上一住如何家父非常好客,见了铃铛儿一定喜欢得不得了。而且铃铛儿还是个小女儿家,福安居虽然是最好的,但毕竟没有贴身的人伺候,子冶兄怕在南京也有正事要办,照顾铃铛儿没有贴心的人总是不够周到方便。”

    看了看铃铛儿又说:“北固刚到南京,现下也住在我家,我正好一起照顾,同时兼做向导,如何”

    铃铛儿一听,只要是玩起来方便的,她就高兴,看看北固,正眸子深深地望着她。她回了个笑,又转头乖巧地笑着,望向二哥哥一脸期盼。

    子冶看她兔子一样乖巧的神情不由失笑,沉吟了一会,想起自己在应天府确实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解决,便点了点头,向蓝承僖拱手诚恳道:“如此,就劳烦承僖了。不过铃铛儿这丫头,一会乖巧,一会又小魔王一样的淘气,只怕你和北固要多担待。”

    铃铛儿一听二哥哥是允了,乐得跳了起来,冲北固眨眨大眼,捂嘴偷笑。

    蓝承僖高兴地摆手:“不怕,我们家大的太大,小的又太小,我兄长的孩子才一岁多,热闹都热闹不起来,我们还嫌冷清呢,铃铛儿去住下,闹一闹才好。我看铃铛儿也有点累了,今晚你们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就去福安居接你们。”

    看看铃铛儿兴高采烈的,但是眼睛已经有点迷蒙了,几人决定离开。福安居就在河边最安静的街上,蓝承僖又好客地坚持一路将他们送回去。子冶抱着迷糊过去的铃铛儿,就走着过去,也当消夜后消食散步。

    走到福安居,发现铃铛儿已经在哥哥怀里睡着了,三人相视轻笑。承僖和北固这才告辞离去。

    安置好铃铛儿,子冶回到自己房里,点了灯,低低咳嗽一声,一个黑影从屋上翻窗进来,跪在面前行礼:“天干金卫拜见阁主。”

    子冶抬了抬手,那人才站起来低着头。

    子冶冷着脸道:“铃铛儿已经来找我了。”

    天干金卫惭愧道:“属下等无能,请阁主降罪。”

    子冶哼了一声说:“无能是有的,不过铃铛儿古怪,行事出其不意,你们找不到也情有可原。”

    天干金卫才暗暗松了口气,背上只觉得有冷汗流下。阁主似乎见了小姐心情很好,否则怒起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子冶又沉声道:“去查一下百禄庄,还有那个北固。”

    天干金卫立即领命,子冶挥挥手,黑影又从窗间消失了。

    灯光下,南宫子冶低头沉思,这个北固,到底是什么人铃铛儿真会招惹人。

    南京,南京,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