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炎问出来之后也发现那是句话是废话，便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尹川被问得莫名其妙，等了半晌没等到下文，忍不住咬了下唇，厚着脸皮问：“你……是不是不想我和江大哥一起洗澡”

    柯炎微微皱眉：“怎么会两个人一起更省水，不是吗”

    明明一直喊的保镖大哥，现在也会喊江大哥了，洗个澡关系就变好了

    “哦。”尹川别开脸去，“那当然了，我还帮江大哥搓背呢！他的肌肉好硬！磕得我手都酸了！”

    柯炎：“……”

    什么！

    洗个澡还要帮搓背！

    “明天换他给我搓。”尹川自言自语，“一人一次才公平，他手那么大，应该一会儿就搓完了吧。”

    柯炎：“……”

    明天一定要提醒阿山注意尹川。

    尹川是瞎几把乱说的 。

    他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耻，也感到恼怒。

    如果柯炎真的说不想他和别人一起洗澡的话，那么他就立刻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冲的冷水澡，他也不是个能和别人一起洗澡的人。

    可是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胡说一通之后尹川开始铺床。

    等柯炎洗完澡回来，尹川已经盖得好好的躺在长椅上了。

    自从他们上路以来，能在这么安静安全的环境里睡觉几乎成了一种奢侈，很多时候就在车里凑合一下，就算睡过了。随时要赶路、要提防狂热人的入侵，神经的高度紧张使得他们就算是睡也睡得不安稳。

    这次尹川不是没心没肺地平躺着，而是用背对着柯炎的方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睡着。

    平时早已习惯了尹川的话痨，他突然这样不讲话，柯炎竟觉得十分冷清。

    偌大的实验室里安静极了。

    柯炎也躺上自己的长椅，手臂枕在脑后，一时半会不怎么睡得着。

    他心里好像对某件事很在意。

    满脑子都是阿山和尹川赤身裸-体互相搓背的画面――阿山高黑壮，尹川是个牛奶肌的弱鸡，两个人在狭小的浴室里……十分辣眼睛了。

    柯炎烦闷地用被子蒙住头。

    明天一定要提醒阿山尹川他男女通吃。

    柯炎再次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川终于翻了个身，换成了平躺的姿势。

    本来就睡得极浅的柯炎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会客厅留着一盏灯，能清楚看见对面尹川的情形。

    只见他睡觉终究还是不老实，一旦睡着就原形毕露，被子蹬到椅子下面，手脚都恣意乱放，露出一截腰腹，这是嫌热了。

    柯炎不想看他，闭上眼睛眼前却老是出现那一截白嫩嫩的肚皮。

    “……”

    他一个挺身坐起来，光脚踩在地上，走过去捡起尹川的被子。

    本想直接扔到尹川身上，神使鬼差的，他把被子抖了抖走得更近了些。

    尹川乖顺地耷拉着两扇睫毛，脸睡得红扑扑，和平时古灵精怪的样子完全不同，显得单纯无害。

    这让柯炎想起了尹川听说可以和他一起上路时的欣喜模样，也想起了尹川刚得知要被送来实验室时的迷茫神情。

    尹川从来都是喜怒形于色，不懂得伪装，毫无防备，大概是对他完全信任才做得到这种程度吧。

    柯炎想：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对

    即使尹川口无遮拦又粗神经，他是不是也应该告诉尹川实情世界上没有人会喜欢自己被当成物品一样对待的。

    是他对尹川有偏见，认为他不必知道，根本没想过给尹川这项权利。

    就算出发点是为尹川的安全着想，那也是他错了。

    他太高高在上了。

    可是对尹川道歉好像很难。

    幼稚、无聊、过分，都是尹川的本性。

    柯炎拉不下面子。

    他想了想，面无表情地把被子给尹川盖上了。

    明天再说吧。

    尹川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除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什么都好。

    奇怪的是一向比他早起的柯炎竟然还在睡。

    难得看见柯炎的睡颜，尹川怔忡了几秒，才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穿好鞋子出门去。

    “早啊小麦姐。”

    茶水间已经有人了。

    昨天他们把食物都搬来了茶水间，现在这里成了他们的厨房。麦琳一大早就起床开始准备早餐，她既然帮不上别的什么忙，那么作为会做饭的女孩子，她便很主动地从小事坐起，希望能报答一点别人的帮助。

    “早啊小川。”麦琳笑道。

    这么寻常的早安问候，好久没发生过了，分外令人怀念。

    麦琳有那么一刹那，都快忘记了他们身处末世，偏安一隅。

    “哇你做的什么闻起来好香。”尹川兴致勃勃地走过去查看，感动得痛哭流涕，“是粥！呜呜呜我要哭了你真的好厉害竟然煮了粥，终于不是吃方便面了！！”

    “对。”麦琳道，“昨天江大哥搬东西上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有一袋大米，另外还有一些榨菜酱黄瓜什么的。你们之前赶路怎么会想到准备这些”

    尹川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杭乐吧”

    那个早上在汽修厂出发前，他好像就注意到这些物资了。

    杭乐他们对末日很讲究，不仅能在农场做烤鸭，路上还准备做饭，东西备得挺齐全。

    “杭乐是谁”麦琳问。

    尹川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麦琳越听越皱眉，气愤道：“怎么会有这种人难怪你们有防备心，我现在能理解你们了！竟然敢放安眠药，说什么只是想拿枪，万一柯炎开车时睡着了你们车毁人亡都有可能！”

    尹川赞同地点点头。

    麦琳又说：“柯炎说你被咬之后不会病变，就是那个人的朋友咬了你咬哪儿了”

    尹川把裤腿撩起来，指着小腿说：“这里！都没事了！”

    麦琳弯腰惊叹：“这里吗怎么一点疤痕都没有”

    尹川小腿皮肤细滑，干干净净，一丝瑕疵都没有，更别提咬痕了。

    麦琳觉得很不可思议，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

    “好痒！”尹川咯咯笑了，“小麦姐你别挠我！”

    “我哪有挠！”麦琳冤枉道。

    柯炎出现在门口：“……”

    撩妹的手段果然很高明。

    两人完全没注意到他。

    尹川穿着一件白t恤，头发乱糟糟的，是个又甜又慵懒的少年人。

    麦琳则穿着家居服，头发高高挽起，也十分有女人味。

    两个人笑闹着竟然十分养眼。

    “柯炎。”宋教授在身后道，“怎么站在门口”

    柯炎侧身让过，礼貌颔首：“老师早安。”

    尹川这才注意到他们也起床了，放下裤腿：“宋教授早啊。”

    他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收起来，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看了眼柯炎，竟然又回头去和麦琳说话了。故意不和他说早安这么幼稚的事，只有尹川干得出来了。

    被冷落的柯炎：“……”

    大家都打过招呼，等阿山来了，麦琳就开始给大家盛早饭。

    没有大鱼大肉，简简单单的一碗白粥，一叠酱菜，每个人都吃得很满足。

    宋教授老泪纵横，想起来靠着吃书页度过的那几天，一时间情难自控：“难得啊、难得啊。想不到我也有被一碗粥征服的一天。”

    “我看过食材了，今天中午还能做煎饼。”麦琳说，“晚上可以炒培根，顺便热几个牛肉罐头，余下的压缩蔬菜还能做碗汤。”

    这下不仅宋教授，连尹川都要流口水了：“太厉害了吧小麦姐！”

    阿山也忍不住期待了。

    柯炎最先吃完粥，优雅地擦了下唇边，冷淡道：“大家对怎么进办公室有没有想法”

    气氛一秒冷静。

    宋教授缓缓摇头：“我昨晚想了很久，暂时没想出好的办法，都千辛万苦来到实验室了，谁知道会困在这一关。”

    “能不能切断电源”尹川提议，“没电了门总可以从外面开了吧”

    “不行。”阿山道，“系统电源切断后，门锁系统就处于锁死状态了。”

    柯炎想了想：“那说明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从里面打开。这个我们已经讨论过了，里面的狂热人很明显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有没有可能从天花板进入办公室我昨晚洗澡的时候注意到天花板有排风系统。”

    “可行。”麦琳忽然说，“我也注意到了排风系统。根据我的经验来看的话，很有可能顶高度能容许一个人匍匐前进。”

    “我试试。”柯炎道。

    “不行。”麦琳说，“你们个子都太高，体重就是个问题，肩宽也不容许，我去比较合适。我看了其他办公室内的开关和排风口，发现只要准一根足够长的棍子，就能从排风口戳中开关并打开了，甚至不需要跳下去。”

    “你去也不行。”宋教授摇头道，“你是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万一天花板垮了怎么办小冯她就不一样了，她变成了狂热人，力大无穷，你打得过吗”

    “我可以去。”尹川举手道。

    大家都看向他。

    柯炎皱起了眉，他发现尹川总是很乐意冲头阵。

    “你们别用这种不可信任的眼光看我啊。”尹川讪讪的，“首先我不太重，个子也比江大哥和柯炎小，另外万一垮了我还能跳上去，就算跳不上去被小冯咬了我也不会感染。”

    “可是……”宋教授有点犹豫，“你是最重要的，我必须保证你不能有事。”

    “不会有事的。”尹川说，“我以前不知道我有抗体，还不是这么过来了，现在知道了也不能因为这个什么都怕啊，那我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柯炎听得心里微微起了涟漪。

    他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尹川的真实想法，但是他大概明白了尹川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说做就做，大家找到临近办公室的排风口，准备好了一根铁丝拧成的小细棍。

    天花板距离地面还有很高一段距离，尹川抬头看了看：“我怎么上去江大哥快来，我需要你帮忙。”

    阿山走过去，一堵墙似的立在尹川面前：“请说。”

    尹川笑了下：“抱我啊！”

    实验室的桌椅又大又沉，许多都是一整块台面连接，的确不好搬，有阿山在倒是省了一桩麻烦事。

    阿山依言俯下-身子，近两米的高状男人就像一头准备雌伏的野兽，忽然耳边传来两个字：“我来。”

    柯炎冷着脸，一把抱起了尹川。

    所有人：“……”

    不是叫你公主抱啊喂。

    宋教授：“咳，年轻人，一会儿再来秀恩爱嘛。”

    尹川忽地腾空，脸红了下：“你这样抱并没有什么卵用啊朋友，和我自己站着有什么区别！我得够到天花板才行！”

    柯炎也尴尬了。

    他竟然也会有脑子短路的时候。

    不过柯炎还是面无表情，轻松换了个姿势，抱住尹川的小腿，把他举得高高的。

    这下尹川伸出手，终于够到了天花板。

    “好黑啊！”尹川在上面说。

    柯炎：“手电筒。”

    阿山递来了手电筒。

    柯炎又递给了尹川，只见尹川把它叼在嘴里，双手开始敲打头顶那个方格。

    一阵灰尘落过之后，尹川拆开了吊顶的一块，踩着柯炎的肩膀爬进了通风管道。

    “里面好闷！”尹川的声音从天花板里传来。

    他移动得很缓慢，大家只能跟着声音猜测他到了哪里。

    “太闷了就下来。”柯炎说。

    尹川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快，去隔壁！”宋教授最先反应过来。

    尹川嘴里含住电筒底部，一只手护着铁丝，只有另一只手可以使上力气用来爬行，管道里又窄又小，每爬一步都要用上全身的劲。

    “尹川你怎么样”

    他听见宋教授在喊他，声音朦朦胧胧的，大概是在门外。

    他累得不行，干脆用手拿掉手电筒歇口气，还不忘抱怨：“这东西又粗又大，我嘴巴都被撑疼了！还一直流口水！含不住就算了还一直往外滑！”

    所有人：“……”

    柯炎：“……”

    你们很快就会更了解他的。

    “电影里帅气逼人的神偷什么的果然都是骗人的。”尹川继续抱怨，“下次给我找个头灯……我保证能爬更快。”

    休息了十几秒，尹川含住手电筒继续爬。

    终于，下方的方格有光线照亮了管道，那是宋教授办公室的通风口。

    他趴在栅格上往下看，感叹道：“宋教授，您的办公室该搞搞卫生了！小冯博士一点也不爱做家务！”

    外面的人回答什么尹川没听清。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满地狼藉，玻璃器皿碎了一地，一些柜体已经变形了，到处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可能是低智商的狂热人不小心碰到了玻璃渣。

    他一开口，那个狂热人就猛然抬头，张着双手不停地往上抓。

    “嗬！嗬！！”

    那是一个短头发的女孩，个子高挑，长得极为干练，很有女博士风范，她就是小冯了。

    可惜病变后她已看不太出原本的五官，每一处皮肤都布满了可怖的血管，两只眼睛红得像灯笼一样，嘴里还流着涎水。更令尹川替她难过的是，因为病变，这位高知女性很原始地把自己的衣服都扯得稀烂，勉强留着内衣。

    “你们快吸引她的注意力！”尹川大喊。

    小冯受到刺激，俯下-身子一个冲刺往上一条，因为没有地方着力她掉了下去，只留下令人牙酸的指甲剐蹭声还在尹川身下的天花板上。

    他低头一看，天花板竟然被抓破了，“卧槽！”

    门外。

    “尹川说什么”麦琳紧张道。

    柯炎直接打开对讲系统，对着话筒不停敲打门发出声音。

    “嘭！”一声，小冯果然转移目标，撞在了厚厚的钢门上。

    尹川松口气，他慢慢地放下铁丝，试图趁小冯不注意按下开关。

    十公分、五公分、两公分……谢天谢地，他一下子就按到了！

    “嗬！！”小冯在乱跳，一下子碰到了铁丝猛然回头。

    “我日！！啊啊！！”尹川大骂一声，不得不快速往上收。

    “尹川！！”

    柯炎他们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听起来要急疯了！

    狂热人对运动的物体特别敏感，尹川只见小冯伸手抓住了铁丝，紧接着一股怪力袭来，天花板“啪啪啪”几声连续裂响，他整个人连着一大片天花板轰然坠地！

    现实永远比想象骨感！

    等等……

    意料中的剧痛并没有发生。

    尹川睁开眼睛，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柯炎柯炎怎么会在他身下

    柯炎这是第二回被尹川砸得要吐血了，上次砸到的地方可能还没好，他喉头一甜，见尹川没事，松口气瘫在了地板上。

    所有人都没看清柯炎是怎么办到的。

    他们只来得及看见门被尹川按开后开了一条缝，听见巨响的同时柯炎已经垫在尹川身下了，速度快得简直无法想象。

    难道那就是柯炎的异能

    看到地上的两人和那片垮塌的天花板，为什么第一反应不是“还好他们没事”，而是有种吃狗粮的感觉

    阿山拎小鸡似的轻易逮住了小冯，宋教授带着他们走了，可能是要弄去其他地方关起来。

    麦琳站在那里觉得自己特别多余，也说了句：“……我跟去看看好了。”

    也走了。

    “有没有被咬到”柯炎问。

    尹川摇摇头，他有点懵了，柯炎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他身下的柯炎为什么要这样

    “那你为什么还不起来”柯炎咬牙。

    “哦！！”尹川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

    两人都灰头土脸的，头发都被垮塌的石膏灰染了一层，模样狼狈。

    柯炎慢慢地坐起来，脸部都有点变形了。

    尹川这才注意到，柯炎的背上扎进了不少玻璃渣，正往外流血呢，光是看着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