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八章
作品:《劫道》 游征和焦青山自此形影不离,成了监狱里被重点关注和“关照”的对象,即便游征尽可能低调,有时也耐不住焦青山想出风头。
焦青山的亲属每个月都会来一次,他次次回来春风满面。游静芙也来过,但游征拒见,第二月起便没了声息。
久而久之,焦青山对他生出点点怜悯来。
焦青山推心置腹地开场:“哎,怎么都不见你亲属来”
游征笑,“没什么好看的。”
“也是,大家都是那什么的主……”
“众叛亲离”
焦青山鼻子哼声,眼珠子转一圈,戒备周围低声说:“你知不知道,只要给上面一点好处,你就可以在某个特定的房间待上半小时……”
他两指对搓,肩膀上下耸动,浑身似有虫子游走,痒得坐立不安。
游征愣了一瞬,焦青山可能表达的是浑身舒服的抖动。
扯了扯嘴角,食指虚戳他门面,不怀好意,“难怪每次见你回来都感觉哪里不一样……”
焦青山嘿嘿一笑,捣了捣他,“你要不要去,我给你找关系。你可以叫你女人进来,如果有的话。也可以点‘快餐’……”
他挤挤眼,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游征说:“才三十分钟”
那边正想严肃探究,忽然反应到言外之意,扔回一句:去你妈的。
游征视线疏离了些,暧昧道:“我啊,不必,谢了。”
焦青山怂恿正人君子,“比你在外面贵不了多少,真的,不去你晚上可别抖我床……”
游征顿了下,故作神秘道,“我想的话也不用去那里。”
焦青山困惑了。
游征眼皮一撩,“我不喜欢女人……”
“……”
焦青山从他的下铺一跃而起,低骂推他一掌,受寒似的抚着双臂鸡皮疙瘩。
“操!难怪老子他妈看你第一眼就觉得是个变态!”
游征摸着吃了他一掌的肩膀,无声笑了笑,似在撩拨,又似掩饰走神。
监狱生活漫长枯燥,过后谁也没有把调剂小玩笑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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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久后,游征还是通过焦青山要了一间特殊钟点房,在不怀好意的淫_笑里离开监舍。
传说中的“夫妻房”只放置一张一米宽铁床,自带一间逼仄卫生间,估计是哪个狱警的休息室被征用出来。
此时床沿坐了一个年轻女人,双手紧张搁置膝头,衣着朴素,面孔陌生。
游征锁上门,疑惑地打量着她。
“嗨……”女人僵硬而尴尬抬手,“不认得我了吗, ‘红厂’的jas_mine,没化浓妆而已。”
“记起来了,”游征确认过声音后说,“还是这个妆容适合你,你还在那上班吗”
“没了,早不做了,现在自己开了个小店,卖衣服的……”jas_mine不再那么拘谨,笑了下,“用你当初给的那笔钱……挺多的……谢谢……”
游征离她半臂坐下,“东西带来了吗”
“带了。”jas_mine低头解衬衫的纽扣,男人的目光适时移开了,她从胸罩海绵层里抠出一张银-行卡大小的照片递过去,“这里检查太严格了,来来回回好多回,我都怕被发现,担心死了。”
上面是一个女人的侧脸半身照,左下方还被车顶挡去一角,清晰度差强人意,但游征只觉那人清清楚楚站在他眼前。
人似乎没变,目光仍旧犀利,抓拍时机好,恰好嘴角一挑,自信而迷人。
只是许久没见,游征觉得有点疏离了。
jas_mine边扣扣子边说:“不好意思哦,她防范意识好像挺强,我只能偷偷拍到侧面,但我保证是近照……”
但那边许久没回复她,男人手肘撑着膝头,拇指摩挲着照片上的脸颊。他一手轻捂着嘴巴,骨节有劲,眼睛似有水光莹莹。
游征终于反应过来,照片收拢掌心,“谢谢。”
jas_mine又坐立不安起来,“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换成游征疑惑蹙眉。
jas_mine从口袋掏出一个未开封的避孕套,大大方方说:“我东西都带来了。”
游征盯着那个塑封袋失神片刻,下一瞬,jas_mine被扑倒,游征悬在她上方,单手轻钳她脖子。
“这种话不要乱说,不然她会这么弄死我。”他加了点力度,“相信我,不开玩笑。”
jas_mine不知哪来的临危不惧,瞪大眼喘大气仍是要问:“难道你就为了让我送个照片进来就这么个东西寄信不就行了。”
游征站起来,又摊开手看了眼照片,“你也嫌检查程序繁琐我不想别的男人意淫她,照片也不行。”
jas_mine揉着险些遭殃的脖子,虚惊一场,又气鼓鼓收好避孕套,“不干白不干,吃亏的又不是老娘。”
这口气倒让游征轻松许多,他淡笑道:“你结婚我再给你补个大红包。”
jas_mine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中指上的戒指,真有点羞赧了。
“结个屁婚,八字没一撇呢,就一个客人给的。”
剩下的时间,jas_mine跟他叨叨日常,最后她重新扎了一下头发,揉了几张纸巾丢垃圾桶,才跟游征告别。
“那……我们的约定好像到此为止了。”jas_mine拉拉衣摆说。
“红包我说话算话。”
“那……可不可以,抱你一下……”jas_mine踟躇着,忽然改口,“算了!”她恨恨说,“真羡慕那个女人哦!”
游征把照片藏严实,笑着送她出门,“以后也会有人偷偷羡慕你。后会有期。”
jas_mine轻轻做了个飞吻,“拜啦。”
游征回了个童子军式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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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焦青山有“访客”的频率渐渐减少,到了第二年,游征忽然反应过来,这位老哥也跟自己一样,旷了许久。
“哎,冬天淡季么,怎么好久不见你接客了”游征趁等产线下料的间隙调侃。
焦青山瓮声瓮气,跟饥饿的熊一样,眼神饥渴又焦躁。
游征没听清,又问一遍。
焦青山憋屈又烦躁,“他妈的没吃饱饭哪有力气干活。”
“没米下锅了”
那边没吱声,手指敲着膝头,节奏紊乱。
游征说:“缺多少”
焦青山豁然抬眼。
他重复:“你说个数字。”
焦青山不可置信盯了他一会,犹犹豫豫出口。
游征说:“你银-行卡号,我让人打给你。”
将近一米九的粗壮汉子为“五斗米”折腰,难得老脸一红,压抑兴奋又不好意思道:“妈的果然抢劫的就是比老子打架的有钱。”
游征无所谓一笑,捡过几块产线上的电路板开始焊接简单元件,他们这个月做的是遥控器。一不注意,完成品的塑料篮里多了几块电路板。
“你往哪放呢”游征盯着焦青山刚移开的手问。
焦青山挺别扭的说:“就当我借你的钱,出去一定还你。心意你先收着。”
“……”
游征干活相当熟练,再加上他的心意,当日毫无悬念成了产线上个人产量第一。
排队离开时,焦青山不禁话多起来,有点套近乎的意思,挺反常。
他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职业,我看你在那戳戳戳的,跟个机器一样,挺能干的。”
游征闲扯道:“我不但会这个,我还能修机器呢,信不信”
焦青山说:“是吗,我看你应该读过大学吧,长得不太流氓。”
“算你有眼光。”
焦青山似乎觉得好笑,“还真是啊,你大学读个什么鬼的老子他妈读体校的,文化课早他妈弄丢了,考不上。”
游征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
焦青山从语言到动作,逼他缴械。游征受不了他毛手毛脚的呵痒痒,投降扔下三个字。
“飞行器。”
“……”焦青山确认自己没听错,“飞、飞机”
游征双手抄裤袋点了下脑袋。
焦青山旋即哈哈大笑,惊动左右人群,他抿紧嘴,怕自己每一张口就成狂笑,词都得一个一个往外蹦。
“你、你他妈、搞笑吧、噗……”
游征浑不在意嗤了声,闷闷的,“放风场要是停辆直升机我能马上越狱,信不信”
焦青山捂着肚子,“你又不是开飞机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你要是会开飞机,当初抢劫完了怎么不直接开飞机潜逃出境”
游征捣他胸膛一拳,“这不缺买飞机的钱才去抢劫吗二缺。”
前面狱警眼神警告,游征和焦青山闭嘴终结每天的吹牛和互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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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初春,焦青山刑满释放的日子将近,日日蠢蠢欲动,把高墙外的灯红酒绿幻想无数遍,堪比思春。
游征懒躺在床铺踹他一屁股,“这里还有个要呆四年的呢,你能体谅一下我感受吗。”
焦青山揉着臀肉说:“你不是刑期过半可以申请假释吗,到时你申请一下,顺利的话我们半年后就能在外头碰面了。”
“我这种暴力犯,怕是不那么容易……”
焦青山挪近屁股,悄然说:“那你得找人,还有……”
他又搓搓两根手指。
游征愣了一瞬,笑:“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欠我钱,你混账要开始跑路了。”
焦青山挺认真说:“对,我还欠你一年的嫖资。你赶紧出来讨债,有效期一年,过期作废。”
“……”
他躲开游征第二踹,再次强调潜规则的重要性。游征嘴上应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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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青山离开后,半年时间转瞬即逝,起先的确因为失去同好而略显无聊,但日复一日的枯燥让人忘记时间的刻度,反应过来后,游征立即打了申请报告,提交之后才是真正的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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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外的时间也马不停蹄,甘砂自立门户三年,队伍有所壮大,道上老人见到她都能认出这是“百亩仓库”的甘老板。齐烨牵线了几单正经生意,但为了取得他信任,她没有打草惊蛇,也无法接近核心。金色太阳在黑市泛滥开来,警方始终打不到七寸,一筹莫展。
但齐烨一定已经从中得利,从齐家大院里停靠的一辆直升机就能看出。怕是哪天东窗事发,齐烨将乘坐直升机逃之夭夭,不再是插翅难逃。
时近年关,几个店事情繁杂,甘砂分-身乏术,却被白俊飞拉了出来,神神秘秘,要带她去一个重要的地方。
白俊飞依然开着游征的红色mini,甘砂暗示过他几回,不要在她眼皮底下瞎晃,白俊飞宣称不开会报废,依旧我行我素。甘砂怼他,能力不见长进倒是厚脸皮跟游征学了不少。
白俊飞一听不乐意,说:“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白俊飞方向盘一打,把车开离“百亩仓库”,“还是先来好消息吧,我们准备去幼儿园,再不去人家要放寒假了。”
甘砂回味过来后沉默了。
白俊飞仍是很激动,“我找到余瑛的小孩了。你以为我这三年多都是吃白食吗,屁,大海捞针容易吗我吗。”
甘砂喉咙干燥,“你打算从小孩下手”
白俊飞说:“别说得那么难听,我还不至于是那种恶人。不过意思是正确的,我们可以顺藤摸瓜。”
甘砂绕回头,“你得确保找到的藤是对的那根。”
“应该错不了。”白俊飞说,“小孩跟父辈的人不一样,大人可以东躲西藏茹毛饮血,小孩需要趋于正常的生活。只要不出国,肯花心思还是能找到的。”
搜索手段只是一句带过,甘砂也就识趣不再深究。
幼儿园在一片高档小区内,临近幼儿园放学,门禁相对松懈。
白俊飞和甘砂混入门口的家长群,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小夫妻。
铃声响起,甘砂神经莫名绷紧。
白俊飞张望人流,忽然下巴一指,“来了!穿黄衣服的小女孩,羊角辫,看到了吧”
四五岁个头,匹配目标人物数据,只是面相……
甘砂问:“女孩一般像爸爸多吧,可是好像差太远了。”
“差很远吗”白俊飞欣慰而笑,“差很远那就对了,因为根本不是啊!我故意考你的,说明你的判断力没有被感情蒙蔽,值得嘉奖。”
甘砂阴恻恻剜了他一眼。
白俊飞不当回事,再次锁定目标,“这回真来了!穿黑色羽绒马甲的小男孩,看到没,叫余力可。”
游征房间里有结婚证的合照,甘砂对余瑛的印象仅限于此。
她犹豫,“我……看不太出来……”
白俊飞略显失望,“我把照片给戴克,他一眼就觉得像余瑛。”
“也许吧。”
四五岁的小力可眉清目秀,俊朗非常,跟同伴叽叽喳喳着,没逗留多久,便被西装打扮的男人接走,断了甘砂想再寻找相似痕迹的欲念。
“就住这小区,但余瑛出现的次数非常少,一起外出的情况几乎没有。”白俊飞说,“我直白点说,这么个小人儿,就算我们对他没歹念,难保其他人没有,你懂我意思吗”
甘砂望向小男孩和西装男消失的楼宇门,“游征知道吗”
白俊飞愣了下。
她改口说:“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轻叹一声,“大活人一个,也不是想抹杀就能消灭的存在。”
白俊飞松了口气,“你比上次刚知道的时候淡定多了。”
“坏消息是什么”甘砂匆匆结束话题。
白俊飞搓了搓手,定睛瞅她表情,煞有介事的模样传染了甘砂,她不觉脊背绷紧。
“坏消息就是……yoyo的假释申请没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