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姨

作品:《穿剧后我C位逆袭

    七五年冬天第一场大雪, 纷纷扬扬,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屋檐下倒挂着的冰凌,直溜溜一尺多长, 平地积雪有半尺厚, 腊月江南,很是罕见。

    唯一的好消息, 是公社这趟要采买的东西,全部凑齐。

    在轻工门市部, 卢南樵看见甘露拿出那张蝴蝶牌jh5-2多功能缝纫机票, 那脸色,相当魔幻。

    朱一飞先是震惊, 继而愤懑,瞪着卢南樵, 以为这张购买券是他私底下塞给甘露的。

    卢南樵那边呢,神色几度变幻之后,反而淡定下来,悄悄朝甘露做了个“姑妈”的口型, 以为是甘金花私底下塞给她的。

    傻爹呢,半文盲,“jh5-1”和“jh5-2”傻傻分不清,只要是台缝纫机就能糊弄他。

    甘露事先又已经给他洗过脑, 真就以为女儿运气好,白捡了一张高级缝纫机票。

    就算甘露不诓他,他又真察觉到缝纫机升级了, 也只会暗戳戳以为是卢南樵给办的,闺女叮嘱过他要装傻,不能让领导下不来台,既不能当面问,也不能事后问,从头到尾不闻不问。

    另一边,卢南樵正站在路边等车。

    几块手表、几台半导体收音机不占地方,兜里一塞,手里一拎就好。

    四辆26吋凤凰双杠自行车、两台蝴蝶牌多功能缝纫机、五袋农科院优质菜种、一百袋尿素、十箱杀虫药……就必须要一辆东风大卡车,才能拉回去。

    他事先从市粮食局借到一辆长途大货,又请了七八个工人帮忙装车。

    半个小时后,全部搞定。

    甘露帮不上忙,绕着大货车打量,车头很硕大,分为前后两排。

    前排是主驾和副驾,后排是休息室,供司机们跑长途轮流补觉用的,半床半凳,能坐三个人。

    卢南樵吩咐小助理周洲:“你坐在前排副驾座上,给司机师傅指路。”

    他自己呢,跟甘露父女俩一起坐在后排避风。

    独立空间,宽敞安静,还有一床被子盖在腿上保暖。

    剩下个朱一飞,人见人厌,自己灰溜溜去长途汽车站。

    他冒着寒风,转了两趟电车,匆匆进站的时候,座位票已经卖完,只能站在冷飕飕的车厢里,一站就是好几个钟头,挨冻、挨挤,受累,受气,气得他白眼翻成斗鸡。

    甘露和傻爹就舒服多了,一左一右斜靠在大卡车厢里。

    颠簸两个多小时,前方到站白云公社。

    沙雕爹已经睡着了,甘露也赖在暖烘烘的车厢里,舍不得挪窝。

    卢南樵好笑,敲窗户告诉她:芦庄生产大队有车把式过来接人,趁天还没黑,赶紧坐牛车回村里去。

    甘露顺着他的手臂方向看,认出是村里的老驴头。

    本姓吕,该喊他“老吕头”,以讹传讹成了“老驴头”。

    他又专门负责给生产队饲养牲口,赶着牛马骡子耕地、打场、拉车,这个绰号名副其实。

    老驴头在村里口碑不错,可惜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日子过得将就。

    他身上穿的那件老棉袄,少说也穿了四五年,破棉絮东一簇西一簇露出头,一看就不咋御寒。

    甘大海惊醒,忙不迭下车,催促甘露也下车,一起帮忙卸货。

    老驴头也过来帮忙,他不认识字,认识缝纫机的画像,喜得嘴巴咧到耳朵根,甩着旱烟锅夸奖甘大海:

    “支书就是有本事,往后村里人缝缝补补……方便了!”

    甘露心说你想多了,这是私家物品,谢绝共享,偶尔共享,请支付合理费用。

    沙雕爹却一口应了,还问老驴头:棉袄怎么旧成这样了

    “回头我让露露给你拆洗拆洗,快过年了,图个喜庆。”

    甘露无端被抓差,郁闷又奇怪:

    这傻爹和老驴头年纪悬殊一倍,平时也不大往来,真有这么铁瓷的交情

    另一边,朱克文更奇怪。

    他不敢相信甘大海也能买回一台缝纫机,款型还比自家这台高级,心里泛酸,冷嘲:

    “甘支书挺有门道的嘛,缝纫机说买就买回来了……”

    甘露看见这叔侄俩就膈应,刚想怼回去,卢南樵先开口了:

    “甘支书前一阵杀了年猪,剩下不少猪肉,他背了一筐去沪城看亲戚,地址不对,没找着,正好我有一个长辈,急着给儿子办婚宴,用一张缝纫机票换了他的猪肉……”

    朱一飞正抱着炭盆烤火,听了这番话,鼻子气歪了。

    他一路坐长途客车,回到公社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冻僵了,两排牙齿嘎嘎哆嗦,路都走不稳,听到卢南樵明显这打掩护的话,气哼哼反驳:

    “小卢主任,他就那么点猪后腿肉,那么点鲜荸荠、土鸡蛋和山里美,拢共不值三十块钱,能换一台这么好的缝纫机那我给他三十块,拿自己这台机子跟他换换行不行”

    卢南樵面色一冷:“这你要问甘支书,问我没用,先不提换机器的事,你在客车上踹翻甘支书的竹筐,调戏甘支书的女儿,还没跟他道歉呢。”

    朱一飞:……!

    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脸色憋得青紫。

    朱克文一听侄子做出这种丑事,还被顶头上司当众曝出,气得劈头一巴掌扇过去:

    “你个不着调的东西!在公社就闹得鸡飞狗跳,出门还惹事!”</p>

    朱一飞被打得唉唉抱头,咬着后槽牙跟甘大海道歉。

    甘大海能咋样

    必须原谅他啊!

    朱一飞趁机又提“换缝纫机”,一直冷眼旁观的郭向阳,说话了:

    “朱副主任,咱们是干部,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别贪小便宜,别做让群众戳脊梁骨的事!”

    朱克文讪讪,又扇了蠢侄子一巴掌,让他马上带着缝纫机滚蛋,别杵在公社丢人现眼。

    甘露看得解恨,刚要招呼傻爹一起坐上牛车,返回芦庄,白云中学的校长佟国庆,突然走了进来,跟卢南樵商议学校一起伤人事故、一起互殴事故该如何处理。

    卢南樵趁机把甘露喊过来,介绍给佟国庆:

    “佟校长,这位是甘露同学,芦庄生产大队支书甘大海的女儿,她本学期因病休学,开春想返校复学,麻烦你安排一下。”

    佟国庆答应了,问甘露的功课:

    “你休学半年,耽误了一整个学期的课程,复学能跟得上趟吗”

    甘露信心满满:“没问题!我成绩好得很。”

    佟国庆尬笑:“那好,后天就是初三年级期末考试,如果甘露同学有信心的话,可以来参加,先摸摸底。”

    甘露迟疑。

    倒不是怕考不好,是天寒地冻,她来一趟公社不容易。

    别的学生都是住校,她得大老远从芦庄跑来跑回,天寒地冻,忒遭罪了。

    卢南樵误会了她的犹豫,以为她吹牛皮被噎,胆怯了,表情似笑非笑。

    甘露气闷,一口答应:

    “行!佟校长,我会准时参加期末考试,凭自己的实力复学。”

    佟国庆离开,甘露瞪着卢南樵:

    “刚才在楼下,你怎么只让姓朱的给我爸道歉,不给我道歉,他调戏的人是我,不是我爸!”

    甘露不满权益被无视,据理直争。

    卢南樵不以为然:“你一个小孩子,哪来那么多要求”

    甘露:……

    姐不跟蠢头蒜说话!

    父女俩去公社食堂蹭了一顿回锅肉,眼看过了中午,想早点回村安置,招呼老驴头一起赶着牛车,冒风碾雪颠簸三个钟头,终于返回芦庄。

    放眼四望,池塘、院落、树冠、村道,全都覆盖上厚厚一层积雪。

    不怕冷的熊孩子们成群结队,在雪地上嬉闹玩耍,觅食的麻雀蹦蹦跳跳,偶尔站不稳滑了一跤,摔得萌萌哒。

    甘家用篱笆围绕的宅院,也一扫平日的窘酸,变得冰雪晶莹。

    甘露出门浪几天,波折起伏,晓得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雀跃着推开院门,迎面撞见一个陌生……少妇!

    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姿容婉丽,气质恬静,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有一种江南水乡莺飞草长的潋滟。

    头发不像一般村妇盘在脑后,剪成了齐耳短发,刘海烫成时髦的空气式,别着蝴蝶发卡,身上穿着橘红色灯芯绒棉衣,长款,对襟,脚上还有一双圆头皮棉鞋。

    按70年代的标准,相当时尚了,自家啥时候又添了一门阔亲戚

    甘露面露疑惑,沙雕爹却面露喜色,颠颠上前打招呼:

    “菱子,这大冷天的,你咋过来啦来多久了”

    “姐夫回来了我听村里人说,你们去沪城走亲戚,还以为是去我那儿了……”

    说罢又看着甘露:“露露又长高了,见了小姨怎么不喊人,不认识了”

    “这丫头,前阵子磕破了脑袋,到现在还稀里糊涂,好多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他边说边催促甘露喊人,丝毫没察觉女儿呆若木鸡。

    相比傻爹的屁颠屁颠,甘露很丧,再一次觉得自己穿了个假剧。

    她的到来,改变了原主父女的炮灰命运,开辟了属于自己的故事支线。

    燕妮、卢南樵、王安生、金士钊、姑妈……接连冒出加戏的npc。

    还有那个老驴头。

    一照面,甘露就觉得他不对劲,果然,返村的路上,人家跟老爸打起哑谜。

    一个问:“人……还好吧”

    一个答:“还……好,活着。”

    一个丧:“活着就好啊,活着……就有奔头。”

    甘露结合傻爹当时颓丧的脸、泛红的眼,还有老驴头的唏嘘沧桑,断定这俩人有猫腻。

    他们嘴里的“人”,八成就是指甘金花。

    傻爹曾经信誓旦旦保证:村里也好,公社也好,没人知道他跟甘金花的姐弟关系。

    那这老驴头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