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2章 番外之皇门旧事

作品:《男主他老是那样绝情

    “你叫什么名字”塔珠的视线从他脸上慢悠悠扫过。

    可他手脚被缚, 依旧没有理她。

    马车疾驰过王都外的枯黄草地,飞雪吹得车帘飒飒作响,塔珠拢了一圈脖子上的银灰狐裘, 见他身上银甲残破, 唇色已是冻得发青。

    她眨眨眼, 一双暗褐色的眼睛隐含不屑“你为何不说话”

    他的眉目分外凌厉, 长眉如墨,冰冷冷的凤眼, 迎着她的目光, 黑瞳噬人一般。

    塔珠看他嘴唇紧抿,又看了一眼手中哈木尔传来的信函, 她新学大幕文字不久,不能认全, 指尖指着“萧虢”的“虢”字, 问萧虢道“这个字念什么, 是什么意思,是念虎么”

    虢者, 诸侯封地,非王也。

    可是萧虢不甘心。

    他要立此军功,荣登大宝。

    谋划多时,此丹鞑一战, 准备奇袭粮草, 若是战时马匹不济, 丹鞑人不过尔尔。

    可是没想到, 却被丹鞑人的飞鹰识破了他的策略。

    眼前的年轻女人就是丹鞑的饲鹰人。

    他听见别人唤她塔珠。

    塔珠等了片刻,本打算不了了之,可见他转过头来, 目光掠过她的手指,缓缓念出了“虢”字。

    声音清朗,并不粗粝,反而有些动听。

    “萧虢。”塔珠重复道,“听说你是大幕的皇子你是哪一个”

    大幕皇帝虽不像大君子嗣众多,可也有三个儿子。

    萧虢排行最末,大皇子愚钝,二皇子奸恶,他自认他该是继承大位之人。

    可是却被丹鞑人擒住了,实在可笑又可悲。

    他再看一眼对面坐着的饲鹰人,她穿了一身红衣,乌发披散,额前坠着银饰,上嵌一颗红珠。

    眼神淡漠,说话时语气却有几分天真,看上去不过是个无用的美人,可他竟然败在了她的手上,一个异人,一个女人。

    塔珠见他不说话,神色倨傲,便转开了眼又将信笺读了一遍,上面写着“禄王萧虢。”读罢就将信笺塞入了怀中。

    这个禄王萧虢,自此以后就是丹鞑的俘虏了。

    哈木尔说她此一回立了大功,让她把俘虏速送往王宫,大君自有嘉奖。

    塔珠于是马不停蹄地领着数十哈氏骑军,捆了萧虢朝王宫而去。

    一进宫门,两个带刀的军士来到萧虢身侧,一左一右欲捉了他去。

    塔珠笑道“你们在做什么,这是我献给大君的礼物,自要我亲自带去。”

    两个军士对看了,齐齐退后。

    哈氏一族,乃是丹鞑贵族,手中有鹰又有刀,得罪不起。

    塔珠的人,便领着萧虢,紧随塔珠朝大君处所而去。

    萧虢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女,愈觉屈辱。

    一见大君,塔珠双手交叠,短暂地拜了一拜。

    大君见到她的模样,视线贪婪地上下打量。

    萧虢见他目中流露出的神色,心中冷叱一声,这便是丹鞑大君。

    “你就是禄王萧虢”大君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大幕的三皇子,哈哈哈。”

    萧虢脸色青白,暗地里咬紧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塔珠扭头看了他一眼。

    大君朝塔珠笑道“能将此人捉来,哈氏有功,塔珠想要什么封赏”

    塔珠来时就想好了“我要宫里的红玉银刀。”

    大君笑了两声,“来人啊,去取来,赠予哈塔珠。”

    红玉银刀素来都是赐给丹鞑勇士。

    塔珠从来就想要一柄。

    她接过侍从送来的刀,见到红玉闪闪发光,银刀尖更是雪亮,满意地比划起来。

    萧虢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短刀,塔珠挑衅地望了回去,才将短刀收入刀鞘。

    “多谢大君,若是无事,塔珠就走了。”

    她不喜欢大君看她的目光,觉得像是一头狼在看一头羊。

    她可不愿做一头羊。

    大君面露挽留之意,未待他出声,塔珠转身就走。

    萧虢被囚禁在了王都王宫。

    塔珠又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半个月后的王都庆功席上。

    萧虢被俘,大幕军队士气锐减,不日兵败如山倒,退出了垤城百里之外。

    丹鞑人心鼓舞,王宫之中,歌舞震天,塔珠饮了两杯麦酒,就起身离席。

    哈木尔见她一动,问道“你又去哪儿今夜不是让你留下来与大君饮一杯”

    塔珠笑道“陪大君饮酒,哥哥们去便是。”说着,她转头,瞪了一眼哈代。

    哈代立刻笑道“女儿家今夜也有事情做,先前纳呼而的新王妃就在找塔珠呢。”

    塔珠拍拍手“我这就去。”

    她走出宴席过后,自然没有去找纳呼而的新王妃。

    王宫之后是一大片马场,因为入夜宫中高歌,马场之上也燃着篝火。

    她朝火旁走了几步,看到了篝火旁立着的一个颀长的人来。

    萧虢。

    塔珠见他穿了一身大幕人穿的白长袍,外面披着黑裘,头上竖冠,脸上已不见血污,只是冷冰冰的眼珠子朝她望来。

    塔珠一看,他身后不远处跟着数个侍从。

    “萧虎。”她叫了一声,走了过去。

    面对手下败将,塔珠和颜悦色道“今日于我族是幸事,于你是件哀事,真是可怜。”

    萧虢眉头动了动,见她一张粉面映着火光,话语听在他耳中满是讥诮。

    他冷笑了一声“承蒙塔珠姑娘惦记。听说丹鞑大君不日就要迎娶第十九妃,塔珠姑娘姿色过人,家族显赫,自是合意之选。”他要刺人,便要刺到最痛之处。

    塔珠烦躁了起来,不耐道“与你何干你一个俘虏有何颜面说我。我不愿嫁就是不愿嫁,能有人奈何我么”

    萧虢看她年纪不过双十,摇摇头,侧目道“姑娘未免太过天真。”

    塔珠心里本就憋着这股火,被他一激,更是火光冲天“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打烂你的嘴。一个战俘而已。”

    萧虢见她被激怒,转而笑道“姑娘息怒。”

    塔珠见他眼中含着嘲弄,不由更怒,伸手就朝他的脸刮去。

    萧虢右手捏住她的手腕,却见塔珠一笑,扬起左手。

    “啪”一声脆响,她狠狠地刮了他一巴掌。

    萧虢左脸被她一扇,饶是皮糙肉厚,也火辣辣地疼起来了。

    身后的侍卫见状一时间都不敢动,不知该不该上来劝住哈塔珠。

    “哈塔珠。”萧虢咬牙切齿道。

    他自幼长在宫里,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更不防是个女人这么打过。

    他的脸上青红交加,又气又惊。

    塔珠顿觉身心舒畅“劝你积些口德,下次若是再这么胡言乱语,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她说完,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接连数声,银铃一般。

    萧虢摸上了自己的左脸颊,难以置信道“异人蛮夷这般不懂礼教么”

    他见过的哪一个女人不是知书达礼,端庄娴淑。

    塔珠止住笑“什么异人,什么蛮夷,你看我是异人,我看你也是异人”

    她撩拨头发“说来可笑,都是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只眼睛,都是人,偏要打得不可开交,照我说,干脆一起好好过。年年打仗,马也没了,人也没了,连草都没了,甚是无趣。”

    萧虢对她此番言论,大感惊诧。

    他又看了她一眼,这个哈塔珠兴许就是这般离经叛道。

    塔珠扇了他一巴掌后,原本的郁郁也就散了,索性在篝火前落座,摸出腰包里的竹哨,轻轻吹了起来。

    不过片刻,傍晚的天边飞来了数只褐鹰。

    萧虢一见鹰群,眸色骤暗,见火边的塔珠轻轻吹哨,那几只褐鹰就在空中盘旋。

    “你在做什么“萧虢撩袍坐下,问她道。

    塔珠朝他笑笑“和我的鹰顽啊,他们喜欢听我吹哨。“

    他仰头又看了一眼鹰群,侧目看塔珠的脸被火光照得发红。

    一双暗褐色的眼睛幽亮,长睫漆黑,望着鹰,神色却十分温柔,方才的狠厉再看不见。

    萧虢转过眼望着火光。

    丹鞑大君有心迎娶哈塔珠作第十九妃,哈氏有意促成此事。

    大妃派人来接塔珠入王宫小住几日,哈木尔亲自将她送上了马车。

    塔珠撩开车帘看哈木尔,恨恨地瞪他,不发一言。

    哈木尔别过眼“你且住几日。“

    塔珠愤而摔下车帘。

    数息过后,她听到了哈代的声音“住几日不开心了,可飞鹰传信于我。”

    塔珠复又撩开车帘“看在族人面上,我可以去住几日,可让我嫁人,休想”

    哈代笑得憨厚“此次入宫小住的还有其余各族的人,不一定瞧得上你。”

    塔珠冷哼一声“你快走罢”

    进宫以后,她才发现哈代说得没错,大君选妃,贵族姓氏都送了人进来。

    为了一个第十九妃,至于如此么

    塔珠不屑,撇下园中的众人,独自往僻静处而去,她顺着小路走了几步,见到了一处不大的木屋,像是新建不久,尚有铜漆的味道。

    门口站了四人把守。

    她笑了笑,走过去问道“此屋中人可在”

    把守的侍卫见来人是她,摇了摇头。

    塔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望,见到四个侍卫守着萧虢而来。

    她笑眯眯道“萧虎。”

    萧虢看她此际身在丹鞑王宫,眉心不由微蹙,没有理她,径自往木屋而去。

    塔珠跟了上去,侍卫不敢拦她。

    进到屋中,光线陡然暗了。

    塔珠左右一望,没有灯烛,只见一张软榻,连个桌椅都没有。

    不过对于俘虏来说,这陈设已是不错了。

    萧虢见她跟进来,不快道“寡男寡女,同处一室,你进得王宫来选妃,就是这样行事。”

    塔珠眼也不错地看他“与你何干这王宫里我爱去哪里去哪里。”

    萧虢冷笑道“那你何不出宫。”

    塔珠脸上一暗,朝前跨了一大步,两只手腕却突然被眼前的萧虢齐齐捏住。

    “你已经打了我一次,还能让你打第二次。”

    塔珠看他眼神清亮,用力挣扎了一番,发现自己挣不开他的束缚。

    萧虢的两只手死死地捏住了她的手腕“没了鹰,你就只是个弱女子,懂了这个道理么”

    塔珠咬牙又是一拽,白皙的手腕被捏得通红,任凭她如何使劲,仍旧挣脱不得。

    萧虢低笑了一声“若是懂了这个道理,你就出宫去。”

    塔珠眨了眨眼,忽而一笑,猛地抬膝踹向了他的下腹处。

    萧虢被她踢中,浑身一僵,痛得立刻甩开了她的手腕,向后退了数步,倒在软榻上,面色发白道“你”痛得他再说不下去了。

    塔珠揉了揉又麻又痛的手腕“都跟你说了,若是胡言乱语,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居高临下地看他“懂了这个道理么”

    萧虢咬紧牙关,深吸了几口大气,见她洋洋得意地站在原处。

    顾盼流转,红衣似火,整个人鲜明得就像个烈烈火坑。

    “你”他终于缓过劲来,“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礼义廉耻”

    “不懂。”塔珠走到榻前,伏低身去看他,见他额头上都出了汗,不由惊奇道,“真的那么疼么”

    萧虢急促地吸了两口气,见她一脸好奇,苦苦压抑住胸中恶气“我念在你无知,不与你计较”

    屋中光线昏暗,塔珠仔细地看了一眼萧虢。

    眼神极其专注,睁大的深褐色眼睛有光一般,凑到他脸前,令萧虢心中一惊,却听她忽然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娘兮兮的秀气”

    萧虢的声音像是从牙关里蹦出来“滚罢。”

    塔珠却也不恼,不知为何,一见萧虢难受,她就高兴。

    “那我走了。”她笑眯眯道。

    是夜,塔珠听到了屋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动。她在王宫里,一直不敢睡得沉了。

    她翻了个身,一手已是摸上了枕头下的短刀,这短刀是她藏在皮靴里带进宫来得,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窗外簌簌响了几声过后,塔珠见到好像有个人影一晃而过,片刻之后却再没了声响。

    她睁着眼睛不敢再睡,萧虢的话她何尝不懂,可不是她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了的。

    塔珠烦躁地翻了几个身,一股热浪渐渐遍袭全身,像是几道暖流从肚子上朝外扩散,她摸了摸掌心和额头,热得发烫。

    糟了

    她飞快地想了想今天都吃了些,喝了些什么。

    用餐时与众人一般,难道是银器里动了手脚

    她来不及多想,只得翻身而起,披过狐裘,摸了银刀插在靴中。

    她得出去,趁她还有力气的时候。

    塔珠披上外袍,拉开门,听见拐角处脚步响动,她立刻朝反方向跑去。

    身后脚步声和人的声音四起。

    塔珠回头一看,灯烛火光闪闪烁烁。

    她跑得愈快,沿着眼前的道路,跑到马场,或许可以

    她脑子越来越混混沌沌,穿过花坛,跑到了白天来过的小道上,黑黢黢的暗处,撞来一个人。

    两人俱是大惊。

    塔珠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白袍上满是血淋淋的红色,脸上也溅满了血,一双凤目像是狼的眼睛,幽然发亮。

    萧虢

    她伸头一看,身后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是看守他的侍卫。

    她虽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脱的,但是

    “你要跑”

    萧虢手中捏着长刀,沉默须臾,像在犹豫。

    塔珠悚然一惊,回头再看,身后紧追的灯火渐渐近了,她扯过萧虢的衣袖,口中急道“随我去后面马场,我知道”她的气息越发不稳了,“我知道出去的路。”

    萧虢见她一张面目通红得诡异,身后又有追兵,拉过她就走“你引路,马场的出口在哪里”

    他今夜逃奔谋划了月余,没曾想竟然遇到塔珠,节外生枝。

    塔珠被他一扯,手腕被紧紧捏住,人接连踏过几具尸体,往马场的方向而去。

    她只觉得握住自己的手冰凉,而萧虢也察觉到了塔珠体温滚烫。

    他蹙眉道“你怎么了”

    塔珠喘息道“我好像中了什么药。”

    萧虢心中一沉,带着哈塔珠已是不便,若是

    马场之上,只有几匹闲散马匹。

    萧虢扯过缰绳,翻身上马,塔珠手脚发软,踩着马镫,踩了几次都没有上马。

    萧虢看着她的脸,犹豫了短短一息,才拉了她上马,将她固在身前。

    她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

    萧虢沉声问“出口在何处”

    塔珠指了指方位“上个月下了一个月的大雪,原上没有动物,就有几只野狼进了马场,围栏处似乎还没有修补过,从那里”她喉头微动,呼吸愈快,“从那里可以出去,跑到草原上,沿着马道有个密林。”

    萧虢再不多言,猛夹马腹,朝前飞奔。

    疾奔大半刻,追兵渐渐被甩开了。

    塔珠迷迷糊糊起来,人也快要坐不稳了,她于是侧身抱住萧虢的腰身。

    感觉到他身形一僵,塔珠闭上眼睛,长而缓地呼吸着,像是幼时风寒发烧,可是又不像是生病一般难受,一股陌生的感觉在她身体里升腾。

    “哈塔珠。”

    萧虢仿佛叫了她一声。

    她抬头看了看他,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哈塔珠。”

    萧虢见她眼睛半合,又唤了她一声。

    塔珠似乎被他悦耳的声音蛊惑,凭借最后一丝力气,凑到他耳边说“萧虎,我好像知道我中的什么药了,以前我听纳呼而玩笑话,说宫中”她深吸一口气,“说宫中有种秘药,可以使人欢好”

    她见萧虢凤目微眯,凌厉地朝她看来。

    塔珠热得受不了,凭着本能死死地抱住他,脸凑到他胸前,像动物一样地吸了吸鼻子。

    鼻尖闻到血的味道,但血的味道下面,朦朦胧胧还有一种她难以抗拒的香味,就像是就像是早晨草原上闻到的第一缕暖阳的味道。

    眼前已是郁郁葱葱的密林,萧虢只觉胸前一凉,塔珠动手扒开了他的衣襟,将她热得通红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继而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口中呼出的热气愈是滚烫。

    此时此地,实不该生出这样的旖念。

    可萧虢只是看她抬头望了他一眼,眼波荡漾,粉唇微张,轻轻地亲了亲他的下巴。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早已不见追兵的身影。

    他捏紧了缰绳,指骨轻响,四下而顾,见到密林之中有一矮丘,丘下枯叶遮蔽处竟有一处黑洞。

    萧虢翻身下马,将塔珠抱了下来。

    他取下马鞍上栓着的水袋,发狠地一拍马臀,见那奔马朝矮丘之上而去。

    塔珠浑身软绵绵地,只管捧着他的脸,又亲又啃。

    萧虢费力地将她扛在背上,取了火石,先点了一支火把,拨开枯叶,往洞中一照,不是兽穴。

    他在洞中深处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火堆。

    萧虢脱下塔珠身上的狐裘,铺在洞穴石地上,扫开杂乱荒草,他尽力温柔地将塔珠放在狐裘之上。

    “哈塔珠。”

    塔珠睁着眼睛看他“萧虎。”

    萧虢伸手按住她,狠狠地一按。

    塔珠胸前乍痛“你作什么”

    “塔珠你知道我们要作什么么”他的眸色愈发漆黑,却在问她。

    塔珠咬唇,点点头“知道。”

    又再点点头,“我太难受了。”她扯着他胸前已经散开的衣襟,“我愿意”

    萧虢再也无话。

    他俯身亲吻了她的额头,鼻子,脸颊,最后落在嘴唇上辗转。

    这一吻十分漫长。

    塔珠只觉愈发难耐,来回扭动,忍不住张嘴咬了咬他,催促他道“萧虎,我难受。”

    萧虢贴着她的耳朵说“你等等,马上就好了。”他低声又笑道,“幸好,今日你没有把我踢坏。”

    塔珠只觉身上顿时一凉,骤然贴上了另一具滚烫的身躯。

    火光烈烈,将交叠人影投照在石壁之上,火苗扑簌轻响,壁上形影相追。

    塔珠醒来的时候,石洞中的火堆仍旧点着,似乎是新添了柴。

    石洞之中已经没有人了。

    萧虢走了。

    塔珠看了一眼自己,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外面还裹了狐裘。

    她从地上爬起来,围着火堆,发了一会儿呆。

    洞外又传来了声响,枯叶沙沙一动,半点天光透了进来。

    她扭头一看来人,惊讶道“你没走”

    萧虢没想到她醒得这么快,他将水袋递给她“我去丘旁的浅溪寻了些水来。”

    塔珠沉默地接过,垂眼看他黑袍上的斑驳血迹。

    萧虢不能再呆了。

    “我走了。”他说。

    塔珠“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外面天光微亮,萧虢回头看了一眼塔珠,正欲说话,空中忽而传来一声鹰啼。

    萧虢仰头一看,是几只盘旋的黑鹰,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塔珠“是你的鹰”

    塔珠见他脸上悲色一闪而过,只得别过眼,依旧口干舌燥“不能放你走。你若走了,就又要打仗了。”

    萧虢大笑了两声“哈塔珠,你的忠心不二。”

    塔珠登时越发难受起来,她其实很想问他,你刚才怎么不走。

    萧虢却再不看她一眼,疾步朝密林而逃。

    “你此时已是走不掉了。”塔珠在他身后说。

    追寻鹰踪,侍卫在密林里捉到了萧虢。

    日头升得很高了。

    哈代策马而来,见到了等在密林外的塔珠。

    她满头的草屑凌乱,双颊发白,看到他来,一声不吭,脸色实在说不上来是好。

    他一把将她拉上马。

    塔珠埋头说“我想回家,不想回王宫。”

    哈木尔杀气腾腾地等着他们进门,见到塔珠,手中长鞭一挥,险险擦过她的手臂。

    哈代抢了一步上前,扯过鞭子,赔笑道“大哥这是在做什么,萧虢不是已经捉回来了么”

    哈木尔挥开哈代,对塔珠道“你速同我去向大君请罪。”

    塔珠硬声道“我不去”

    哈木尔面色愈暗“你昨夜私放萧虢,险些酿下大错,你还不去请罪”

    塔珠怒目而视“我没罪我做得没错都是那个王宫里的老色鬼的错”

    哈木尔怒极,抬起右手,似乎要打她一巴掌。

    塔珠却立在原地,梗着脖子,纹丝不动。

    哈代惊道“塔珠”连忙伸手把她扯到一边,又对哈木尔道“我和哥哥去请罪,塔珠在外奔波了一夜,能够擒获萧虢实属不易,容她先去歇息”

    哈木尔冷哼一声,拂袖朝门外大步走去。

    哈代推了塔珠一把“快去洗洗就休息了。”说罢,便要出门去追哈木尔。

    塔珠叫住他,犹犹豫豫道“萧虢萧虢不会死吧”

    哈代飞快地摆了摆手“死不了,留着才有用呢。”

    塔珠点点头,心神不宁地沐浴更衣。

    身上尚有昨夜留下的痕迹,她再瞥一眼被她扔到榻下的水袋,愈发烦躁地套上衣裙,蒙头大睡。

    过了两月有余,塔珠心中煎熬,实在是等不了了,只得寻来哈代,开门见山道“我想去见萧虢。”

    哈代吃了一惊“你见他做什么”顿了顿,又说,“他现在囚在牢里,岂是想见就能见到。”

    塔珠不便明言,只捉紧了哈代的衣袖“我想见见他。若是当日没有他挟我出宫,说不定我就不能回家了,说起来我欠他一个人情,我就想去看他好不好。”

    哈代虽然隐隐约约猜到了当夜的来龙去脉,但心中仍有一丝狐疑“你说得是实话”

    塔珠点头,如同以往一般,撒娇地笑了笑“求求哥哥了。”

    哈代应了下来。大牢就在王都城中,他若要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塔珠又等了五天,终于扮成了哈代的随护,跟着他一同进了大牢。

    她从前没来过此地,着实吓了一跳。

    大牢石窖阴暗狭仄,脚下偶有几只老鼠飞快窜过,血腥气味浓郁刺鼻,闻得她胃中翻搅,好不容易才憋住了一声干呕。

    萧虢被囚在最末的一间石室,不见天光,唯有铁栅前有一盏昏黄烛灯。

    萧虢手脚上俱是戴着镣铐,拳头粗的铁索黑乎乎的,他身上似乎是一件灰白长袍,但鞭伤累累,混着血迹,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塔珠咬咬牙,推开铁栏进去。

    哈代事前打点过狱卒,换来这半刻的时机,他眉头皱得很深,对塔珠道“你快些。”

    塔珠却说“哥哥能不能在外面等我。”

    哈代不愿意“为何你与他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塔珠祈求地看他,眼睛里似有泪光,哈代心叫不对,立刻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塔珠坚持道“哥哥,出去等我,我半刻说完就出去。”

    哈代站了数息,终是妥协道“好,我在外面等你。”

    萧虢方才在听到人声之时,就知道是她了。

    见哈代走后,她才走到他身前,蹲下,叫道“萧虎。”

    萧虢适才抬头,望了她一眼,目光冰冷至极“你又有何指教”

    塔珠迎着他的目光,瑟缩地抖了一下“你还好么”

    萧虢冷声道“我看着,像好么”

    塔珠摇摇头“不好。”

    萧虢不由更怒“你来作什么,就是来瞧瞧我的不好”

    塔珠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擦掉了他颊上的些微血迹,心中想说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我从前听说过一个笑话,你想听么”

    萧虢气得笑了“不想。”

    塔珠四下环顾,兀自说道“是说一个俘虏的故事,他生了怪病,左手长了疮,便只能被砍了左手,俘虏说,因为思念故土,他想把左手寄回故里,于是狱卒就允了,将他的左手用飞鹰送了回去,没过多久,他的右手又生了疮”

    萧虢出声打断她“你是何意”

    塔珠复又道“他的右手也被砍去,由飞鹰送回故里等到他的右腿也生了疮,想用飞鹰传信,狱卒却不允了,只对这个俘虏道,你此为脱身之计,是也不是”

    萧虢怔愣一息,凝眉瞧她。

    塔珠凑到他脸边轻声说“我可以用飞鹰帮你传信,让你脱身。”

    萧虢眉目骤敛“为何”他沉吟片刻,大怒道,“又是何计”

    塔珠暗吸了一口气“萧虎,我有孕了”

    见萧虢惊愕地浑身一震,手上镣铐随之哗哗一响,她极快地按住他的手腕说“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是在王都,决计活不下来,你的人若是来救你,可以将我一起带走么”

    萧虢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他一时分辨不出是喜悦,还是震惊,抑或是迷茫。

    他只听自己惶然地开口问道“你心悦于我么”

    刚一开口,他就后悔了。此一问,他从来没有这般求问于人。

    塔珠闻言扑哧一笑,脸上的愁容顷刻消散“萧虎,若非如此,最初我的鹰也不会穷追不舍。”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