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秋稍微动一动，就能听到自己肩背至腰腿的呻吟，没被衣服挡住的地方已经麻木，她对霍克斯之前多穿衣服的嘱咐感到由衷的庆幸。

    一天蹲在这里，中午还和通行换了班，中午还顺带了一耳朵听到绿谷通行他们遇到了死秽八斋会的二当家和他的女儿。

    时秋吃了个战斗饭，嗯嗯嗯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回了谁，完了找个借口又与通行换了位置。耳麦连着霍克斯，打开开关的瞬间对面呼吸一滞。

    “有动静了”

    时秋对准麦敲两下，这是没有的意思。

    于是对面又安静下来，偶尔传来霍克斯与常暗踏阴的对话。

    时秋就这么一直等到夜幕沉沉，负责清扫的人缫簧将警局后门的铁门关上，挂上一个大锁。可别说敌联盟了，她连一根猫毛都没见着。

    霍克斯也早就离开琴海町――死柄木只说进去晃一圈，没让他多留。而他们给霍克斯准备的是早就恶名远扬的通缉犯，现下正在福冈的警局里呆着。

    这明明是件好事，因为这名通缉犯以难抓闻名，通缉令在内网躺了两年四个月，在今天被羽翼英雄连跨好几个区抓到，媒体们闻风出动，为他登上no.2宝座再添一块砖。

    霍克斯一磨后槽牙，恨不得把这份功绩嚼烂吞下去。

    他不敢离得太近，又不敢离得太远。一路高空疾飞，夜空中看不清楚的云层挡住他的身影，最后躲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那里。

    琴海町警局门前小猫两三只，正蹲在角落里舔面包屑，旁边放了一罐喝空的啤酒，被风带出视野，霍克斯几乎能听到哐哐哐的声音。

    霍克斯：“啧。”

    他的手一晃，那一带收入眼底，路面空荡荡，除了刚刚那堆不知道是哪个醉鬼微薄的良心以外，连一辆可疑的车辆都没有。

    他被敌联盟耍了。

    霍克斯已经开始润色词汇，猜测下一次与敌联盟见面他们会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倒灌入胃袋，却一点也不能露出挫败。双手插兜，站在风中心的呼啸声一点不漏传给时秋。

    “……百万呢”

    【随时待命。】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还是请你们坚持一下。再等一个小时。”

    这已经是霍克斯最坏的打算。

    死柄木能图什么呢作为间谍的真相恶作剧还是仅仅是耍他很好玩他们一刻不出现，所有人都要扛着睡意苦等。

    霍克斯开始觉得自己这人手不足的所谓案子已经落入水中，没能激起一点水花。或许敌联盟就在暗处窥视，暗暗发笑他们的愚蠢行为。

    时间又不动声色往前行进一段。

    凌晨已过，盘旋在霍克斯手腕上笔直的分针跨过又一格，他果断的面具裂了一角，发出叹息。

    “一点了。”

    那边，夜眼事务所里的通行也接上了频道，刚准备开口，就听到霍克斯说：“……夜深人静才好――不，今天辛苦你们两位了，请赶快去休息吧。敌联盟不会来了。”

    霍克斯来之前已经查好了所有东西，警局的轮换表与平面图，精确的地图，还有当地英雄的轮值表。

    每个地方的轮换并不统一，有两班倒也有三班倒，琴海町就是三班，早九点到下午五点，下午五点到凌晨一点，最后是凌晨一直到早上。

    霍克斯与当地英雄见过面，就在下午，常暗跌跌撞撞跟在身后，飞得仿佛要一头撞在电线杆上。那个时候那位英雄怎么说的――

    霍克斯的心凉了半截：“他们住得近，巡逻会从警局开始，一般来说要到后半夜才会走远一点。”

    他收起望远镜，从口袋里掏出小只手电筒，打在抖动的纸面上，垂着眼分析。

    “我这边是不可能了。除非敌联盟想和no.6英雄，还有no.12对上。那么只有你那里了，星野。”

    时秋听着，忍不住又探出头去，耷了半截的眼皮不妨碍她观察周围。都城区这里两班倒，四十分钟前她还听到两位搭伙巡逻的英雄唠嗑讲八卦的声音，讲话的人口才不错，时秋的注意力都有半分钟的转移。

    她低头准备打字。

    【那我们再等……】

    一会儿吧。

    虽然算不上辛苦准备，但时秋还是希望他们不用白白浪费休息时间。死柄木只是稍微改变了出牌方式，英雄这里就暗自惶恐――他们会来吗不来吗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大部分惶惶不安似乎都能总结为这三个字――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对死柄木t而言，这是他看着霍克斯电视机上的脸时想到的。他稳稳坐在基地里，空荡荡只剩一个人。

    时秋字按到一半，霍克斯和通行的耳朵中突然传来指甲疯狂敲击麦克风的刺耳噪音，连成一片的敲击中有轮胎擦过地面，铁皮重重撞在水泥砖石上，摧枯拉朽一般骤停的喧闹炸开，轰隆一声将瞌睡吹走。

    霍克斯立刻进入备战状态――他是支援型，只能张开翅膀，等待时秋的回应。

    “星野――星野是敌联盟吗爆炸了车祸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员严重不严重”

    霍克斯等了十秒，通行焦急的回应他：“她没事！她刚刚来带我过去，我们现在在现场。有一辆货车撞上警局的大门，还不确定是不是他们――我过去看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直接吸了一口带灰尘味的空气。

    “她现在去――”

    通行皱了脸，同样的爆炸声再一次从耳朵钻进脑袋里，似乎能闻到一样的烟味。

    “别让她过来！”

    时秋在回溯的过程中，往往听不到瞬间的信息。她落在霍克斯说的地标上，刚刚捕捉到那句话就下意识踮了踮脚尖。

    她踩了个空。

    福冈塔呢！

    时秋失重的瞬间，脚底燃起火焰，她稳稳地浮在空中，转头去看自己的落点。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永远发光的福冈塔在时秋的眼前变得像个虚影，失去了光、失去了反射镜的折射，全然由黑色的粉末组成。

    这座老建筑迎来自己的末日，被风一吹，海浪一样被吹到变形，灰飞烟灭了。

    而这样的个性，时秋记忆犹新。

    她低头向地面看去，死柄木的身影被笼在灯光下，独角剧的舞台见证此刻消亡的魅力。她深吸一口气，在两百米的高空寻找霍克斯的身影。

    “泥…在找谁……”

    仿佛没捋直舌头，又像是牙牙学语的幼童一样，低而沉闷的声音从时秋身后传来。

    时秋的心跳在转头的瞬间变成石头，往无尽的深渊沉去。

    与时秋一样浮在空中，半个大脑露出来，鸟嘴人身蝙蝠翅膀的“异形人”有种熟悉感，时秋的目光从对方发达的肌肉和张开的双手划过，眼皮一跳。

    是脑无。

    一个会说话的脑无。

    脑无看她没回答，又问了一句：“你和刚刚那个，谁，最强”

    一个有基本智商，会思考的脑无。

    如果不是不可以尖叫，时秋现在就想叫出来。

    问题升级了好吗！敌联盟在开些什么玩笑！

    她惊怒交加，耳畔通行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悄悄藏在坍塌的楼板间，窥视从暗处走出来的人。

    “死柄木和荼吃谡狻…”通行的声音几乎变了调，“不……”

    “两个死柄木，两个荼场…还有一个斯宾纳。”

    这又是敌联盟的拿手好戏，是分倍河原仁，也就是图怀斯的个性。

    没等时秋有反应，这个脑无就捏起拳头向她打来，卷起的罡风几欲饮血。下方的霍克斯刚从废墟堆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又飞上高空，抱住时秋逃离攻击范围。

    时秋恰好用了个性，两人一起落在冒烟的房顶，脚下警局的标志晃了两下，寿终正寝了。

    时秋已经闻到血腥气，她反手抱住霍克斯，一边用个性东蹿西逃，等待霍克斯恢复的时刻。她恨不得自己是障子，能长出十几个眼睛替自己看风吹草动。

    霍克斯的痛楚平复地很快，他埋首在时秋的肩膀，时不时用虚弱的声音提醒她，还不忘记提醒通行。

    “缠斗就可以，不要让他们突破防线。”

    “星野，左边――看来我们这里全是脑无。真是大礼。”他不无讽刺地说，一团刚长成的羽毛脱离翅根，向路灯下悠哉的死柄木刺去，“――往上！”

    这两座城市中，终于有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们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家门，汇入彼此的浪潮中。

    脑无与敌联盟和霍克斯双方的较量，演变成敌人与英雄之间的战火。

    当然，现在只是一点火苗罢了。

    时秋的神经高度紧绷，目光四下游走，像这种模样的脑无还有三个，与众不同的外形在黑压压的同伴中鹤立鸡群。这些围着他们、围着警局的脑无就这么看着他们上天入地，她再一转头，路灯下的死柄木已经不见了。

    她一哆嗦，后背被打中，炮弹一样抱着霍克斯撞进已经破破烂烂的建筑里，霍克斯正准备站起来保护她，就看到时秋靠着墙壁抬起手，把他一拉，跌在她身上。

    断垣残壁后的死柄木刚伸出手，就被猛然拉到前面当作挡箭牌顶了脑无的一击。

    黑泥化了一手，脑无的手毫无阻拦、没有任何停顿穿过［死柄木t］的身体，狠狠一抓――

    只有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