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西方(六)

作品:《全球复苏后我穿越了

    林行韬与雷诺交换了衣服以及名字, 空着手走进了树林深处。

    鞋子踩在落叶上的声响从脆脆的变为了濡湿黏腻,空气中的湿气好像越来越重了, 这片只是作为贵族们嬉戏的浅薄树林仿佛在林行韬的足迹前生长为了奇幻的阴森雨林。

    天空依然是铅灰色, 高而巨大的树木上挂满了青苔,不时有冰凉的水汽被风吹成水珠落在林行韬的头发与肩膀, 衣服上的泥土与血腥味被冲散了许多。

    以他现在的体型,他不得不艰难地迈过盘曲的树木根须,沿着小鹿的蹄印向前。后来他找到了办法,翻跃到树枝上, 在足有两根手臂粗的藤蔓上滑行。

    当他看到前方悬挂在半空中的巨大鸟笼时及时停住脚步,产生了一种自己变小了的错觉。

    七个足以装得下两个人的鸟笼被用铁丝扭进树干固定住,牢牢地挂在树下, 就像树结了果子。

    但那显然不是树的果子而是人为, 林行韬一眼看去,每一只鸟笼的门锁上都刻了名字,离林行韬最近的一个锁上就刻着“nehrenka”。这个鸟笼也与众不同, 它是唯一一个没有关押着巨鸟的空鸟笼, 银色的钥匙甚至插在锁孔里。

    这些巨鸟有着巨大的羽翼, 将脑袋埋在羽毛里沉睡, 没有被林行韬的动静惊醒, 也没有被下方贵族们的交谈打扰。

    空中鸟笼的下方是贵族们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几只猎犬正警惕地来回巡逻。

    但因为林行韬站得高,又或许是空气中的湿润影响了它们的嗅觉,它们没有发觉头顶多了一个陌生人。

    林行韬很快听到了子爵的行踪。

    “萨利安爵士家的猎犬, 那条大狗是叫罗斯吧,发现了什么东西”

    “一只可爱的小鹿,爵士追去了,他说我们不用等他。”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我们尊敬的大公办完事的时候我想以大公的能力,一定能让我们早早回去。”

    话题一下子拐了个弯,贵族们用轻笑作为刹车,视线却隐晦地朝向旁边的草丛。

    那里的草叶正簌簌作响,偶尔会露出雪白的人的手臂和腿,乍一看像有野兽咬碎了人躯将部位随意地丢弃在那,但仔细地观察,那些部位正狂热地扭动着,反而像极了妖冶的毒蛇野兽。

    草丛里的蓬斯莱公爵毫不羞耻地大喊大叫“哦哦哦你这个该死的美女蛇快用你的手臂箍紧我的胸膛,让我死在你的怀抱里”

    其他贵族飞快地离开那里,以免打扰到公爵以大地作榻的雅兴。

    这个时候,“彭”得一声,撞击栏杆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但那个声音不是来自林行韬的身边,而是来自地面。

    与悬挂在空中的鸟笼相似,地面上也叠着不少笼子。笼子将近一半空着,另一半装着的都是分不清是死是活的人类。撞击笼子的是个女孩,林行韬没有把她认作奥德蕾,她却因为林行韬的衣服把他当作了雷诺。

    她的牌子上写着“埃皮纳勒市,牵牛花小镇,科欧街,肉铺商贩之女,艾玛,重36kg,属于萨利安子爵阁下。请暂时不要取其性命。”在林行韬若有所思的时候,她蠕动着嘴唇,无声地喊道快逃

    林行韬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角,又指了指树下贵族离开时忘带走的武器。

    他说撞然后在女孩聪明地加大力度撞击笼子吸引注意力时滑下树,取到了一把左轮和一把对于他来说并不小的小刀。

    他本来是准备把刀架在公爵的脖子上的,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两个气喘吁吁、筋疲力竭的人歪斜地倒在一块,陡然间,处在上方的贵妇人抬起了眼眸。

    眼尾魅惑地上翘,却转出了一个阴森森的警告眼神。

    她开合着红唇,说“小鬼,别和我抢男人。”

    林行韬怔了一下,瞬间挥出刀,同时开了一枪。

    贵妇舔着嘴唇的舌尖也瞬间伸长,湿漉漉地弹到林行韬的小刀侧面。

    一切在林行韬的眼中放慢了。

    他听见左轮中子弹出膛的声响,听见贵妇的嘶嘶作响,听见公爵从疑惑变为惊惧的呼吸。

    那颗子弹甩着一圈薄薄的水珠,从公爵的耳垂下穿过,水珠染上了血红,随即旋转着擦过小刀的刀锋,激起一层亮在薄雾间的火花。贵妇的舌尖卷起,也被子弹从中间穿过,最终,那颗子弹“叮”得一下转进了竖起的白色鳞片间。

    贵妇从上而下地变作了一条巨蟒,她中了一枪,白色的鳞片黏腻地摩擦着公爵的身体,公爵却不停用手从尾巴尖摸到巨蟒嘶嘶作响的猩红舌尖,神情怪异。

    当女人用她渐渐消失的可怕双臂死死箍住公爵的脖子时,公爵大喊了一声“啊处女啊魔鬼”然后猛然跃进了巨蟒张大的嘴中。

    巨蟒嘶嘶地笑了,啪啪拍打着地面的尾巴尖勾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牌子。

    “洛林区,蓬斯莱大公爵,重74kg”,这行字刚刚飞过林行韬的眼前,他就飞了起来。

    巨蟒宛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向着他迸发,“嗖”一下将尾端挂在粗壮的树干上,上半身前倾,尖利的牙齿勾住了林行韬的衣领。

    林行韬顺势踩在树干上,一个旋身,借助冲力与旋转的力道将小刀插进巨蟒的眼睛里,同时子弹尽数倾泻进了刚刚打出的伤口上。最后一颗子弹在他的注视下骤然碎裂,与尘埃相碰,在巨蟒的体内炸开。

    他从巨蟒的牙尖滑落,再次踩在树枝上,断掉的骨头混着寒气作痛不已。

    这样的声响不可避免地引起了贵族们的注意,他们抬起头,在下一刻被巨蟒从天而降的身躯吓得到处乱窜。

    “轰”

    雾气都被激荡开来,有贵族躲闪不及,被压在巨蟒身下惨叫,而最令林行韬心惊的,是那些逃得远远得的贵族的眼神。

    他们觑着彼此,那眼神与之前贵妇看林行韬一般无二。

    警惕于他人会抢夺猎物。

    于是林行韬意识到一件事情那些被冠上名字的鸟笼也许不仅意味着笼中猎物是名字主人的,也可以当成鸟笼就是为名字的主人准备的。

    他只思考了一瞬就喊道“那些都是我的猎物”

    贵族们齐齐回答道“你做梦”

    然后他们冲向不再动弹的巨蟒。

    他们拉出刚才还友好交谈的朋友,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牌子,将他们塞进笼子里,要是实在是扯不出来,就用刀砍断,一截一截地运送。亲密相拥的情侣们互相用枪抵住对方的胸膛,发射爱情的火花。

    那个在林行韬脑海里转悠过的念头如果有人肯朝心上人的胸口开上一枪,他或她必定是今天的胜利者成真了。贵族间的相互狩猎,为了决出胜负,猎人也可以成为猎物。

    一场荒唐的杀戮与狂欢在地面展开,鲜血甚至会溅上几米高然后顺着青苔滑落。

    林行韬却在这个时候愣住了。

    他盯着那只巨蟒,与巨蟒因死去而僵硬的瞳孔对视。

    他感到了一种不适,与其说是对杀戮的不安与畏惧,不如说是对于自己对杀戮感到兴奋的不安的畏惧。

    耳边一凉,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树木潮湿的卷须像人手、像触手,安静地垂下来,落在林行韬的脸侧,微微地摇晃着,交错的光影几乎令林行韬头晕目眩。

    又一次地,像上回在梦中,他听见有人在念诗。

    但并不是子爵悦耳的男声,而是一个低哑中含着笑意的嗓音,与之前坐在椅子上闻到的干燥清爽的呼吸来自同一个人。

    他说“你那些服丧的大云朵,是我的梦之柩车,你的辉光是令我的心,感到快乐的地狱倒影。”

    风吹过落叶,簌簌,如同翻书。

    “当白与朱红色的黎明,与那择人而噬的的理想,结伴进入堕落者心中,由于复仇奥义的作用天使在这沉睡的野兽身上醒来。”他停了停,“我所保护着的,修普诺斯,向你问好。林行韬。”

    最后字正腔圆的三个字直接滑入了耳朵里,林行韬伸出手去,指尖飘过了一阵极浅而鲜明的风。

    旁边的鸟笼里,巨鸟忽然发出了粗粝的叫声。

    强烈的注视感从羽毛下传来,巨鸟们仰起头颅,张开羽翼。

    他们像注视猎物一般,紧紧地盯住了林行韬。

    他们不是鸟类。

    是手臂变作羽翼的人。

    因为诗句中的天使单词,林行韬也第一时间想到了天使。

    但是他们没有头发以及耳朵。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俊美脸庞被长长的羽毛围绕着,尖尖的下巴缺少柔和与温顺,俯视的狭长眼睛则有着吞噬眼前一切的残忍气息。冰凉的水珠从树木的须尖滴落下来,与他们的目光一样寂静无声而又阴冷入骨。

    林行韬谨慎地往后退的时候,他们整齐地张开了薄而红的嘴唇,像是在呼唤什么,像是在提醒什么,粗哑的叫声与混乱的枪声共同穿过层叠的树叶。

    林行韬脚尖一转,扔了没子弹的左轮,从后退改为前进,他狂奔,关押着鸟人的笼子被切断,鸟人飞出,无数或柔软或锋利的羽毛从他的身体上划过。

    他的眼前闪过鸟人们生着一层透明白羽的胸膛,因为骨折,他的速度并没有自己想象中来得快,他被鸟人的手指从脚摸到了头顶,几个鸟人追随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眯着眼睛乱晃着,神情陶醉而天真,像是在吸食足以上瘾的某些东西。他们羽毛下白皙光洁的身躯很快泛起了艳丽的红色,林行韬用小刀戳进他们单薄的身体内,轻轻一划,那红色就炸了开来。

    血红色的薄雾落在了洁白柔软的羽毛上,白与朱红色对比鲜明林行韬滚进了空中唯一空着的鸟笼内,风带动笼门咔嚓一下关紧。

    他只是想借这个地方喘口气,这个鸟笼的栏杆无疑也会被鸟人锐利的指甲划破。

    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在他拧起眉心的时候,树林间悬挂着的针叶开始轻微地颤抖。如果有人仔细观察这些细长的针叶,就会发现一柄薄薄的小剑。

    它们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依偎的树梢,像有一阵风从头到尾地将它们一鼓作气地撸了下来,随手洒在雾气中。青翠的绿色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落得最快的一片已经切进了鸟人雪白的额头,眉间一丝血痕。

    “路易斯”

    树下一声稚嫩的喊叫令所有被莫名的力量带入空中的针叶软软地跌落了。

    林行韬朝下看去,雷诺和他的母亲居然回来了。

    这个穿着林行韬衣服、之前还在母亲怀里发抖的男孩按照林行韬教的开枪,他有着射击上的天赋,每一枪都将一名鸟人从空中击落。鸟人一个个坠地,与巨蟒以及贵族的尸体混在一起,被幸存下来的其他贵族抢夺着。

    雷诺的母亲惊愕地指着地上的尸体“这些是什么东西,是你们贵族在工厂里开展人体试验弄出来的东西吗”

    林行韬没有回答。

    他看着锁着平民的牢笼被打开,看着雷诺联合平民将为数不多的贵族制服,听他们发出胜利的欢呼声。

    “这里的贵族都死了,我们自由了”

    “雷诺,你还活着你穿着的是谁的衣服”

    “这些该死的贵族,没想到他们居然自相残杀,真是报应。”

    “等等。”一个平民突然说,“不,不对,还有一个参加狩猎的贵族没有死。萨利安子爵,他去追逐小鹿了,还没回来。”

    “萨利安”雷诺若有所觉地念着这个名字,他仰头看了看林行韬,咬牙道,“我们别管他了,赶快逃走吧,外面的人很快会感到不对劲的。”

    然而人们一听到这个名字却喧哗起来。

    “那个萨利安是最大的刽子手他杀死了我的儿女”

    “他是所有贵族中最投入的那一个我听到那位男爵说他有可能是最后的赢家,足以证明他杀了多少”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被关在笼子里没有被杀吗,因为他说他要让他的儿子亲自动手”

    他们指着林行韬,问雷诺“他是谁”

    雷诺慢慢变了神色,这是一种非常显著的变化,他看上去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是谁”人们整齐地喝问着,视线在雷诺精致的衣服上打转。

    他们举起贵族们留下的枪,对准了笼子里的林行韬,喉咙里响着清晰的念头现在,一转攻势,我们才是猎人。

    在地上没有完全死去的鸟人抽搐了两下,又被枪抵着脑袋处死。

    这时,一只拖着断腿的小鹿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在人们的注视下紧张地跌倒在一旁。

    一个呼唤也从远至近而来,那呼唤像荡涤着血的清风。

    “路易斯,你在那里吗,我听到有人喊了你的名字。”

    人们回过头,将枪对准那里。

    林行韬却听到他们的呼吸几乎随风而逝。

    路的尽头,子爵执着白马的缰绳,半边身体浸润在鲜血中闭着眼睛,极其缓慢地走了过来。

    他的眼睛好像受了伤,他的血不知来自何处。

    但是一种奇怪的美感令他的步伐直接改变了空气与环境,令每一丝细微的停止与前进都成为美的转场。

    “爸爸的眼睛受了伤。”他按了按自己的眼皮,声音温柔带笑,穿过堆叠在一块的尸体,“我找不到你,我们等等再玩捉迷藏好不好”

    他的指尖捏着一把枪,在小鹿哀鸣出声的时候,他立刻循着声音射出了一枪。

    “嘘,其他人安静一些,我只需要听路易斯的声音。”

    雷诺颤了颤。

    雷诺与其他人一样,明明举着枪,却动弹不得。

    有一种说法,辣不是味觉而是痛觉,而美是一种恐怖,是人类刚好可以承受的某种恐怖的开始。

    未知的、古老的恐怖攥住了他们的心神,让他们吞咽掉喉咙的叫喊并眼睁睁地看着子爵蹲下来,将手指伸向雷诺的脸颊。

    子爵原本扎紧的金发因为湿漉漉的血液而滑散在了肩头,他收回手指,吮了下手指上的血迹,转而按住了雷诺的肩膀,那里是路易斯衣服的一角。

    他轻轻地唤“宝贝,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雷诺的母亲陡然出声“子爵阁下,路易斯小少爷好像被尸体吓到了。”

    子爵一怔,心疼地蹙起眉头。他没再计较女人的插话,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了儿子身上,声音放得更加轻柔“那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们走了。

    林行韬看到雷诺兴奋而扭曲的表情,他对林行韬无声地说我的父亲死在你的父亲手里,你得赔我一个。

    笼子的铁丝被之前的针叶割断,他重重地落在地面。

    在他摸索不知被震到哪里去的钥匙的时候,尖利的惨叫从并不遥远的地方接连响起。

    “你是什么东西。”他听见子爵对雷诺的声音。

    透过草丛的缝隙,他见到子爵正轻嗅着指尖,轻轻开启一条缝的眼睛露出一丝湛蓝的光。

    有风吹过,又将那一幕遮掩了起来。

    林行韬放弃了寻找钥匙,他靠在栏杆上,头其实有些被撞得发昏,身上被鸟人划开的伤口也又痛又痒。

    “路易斯,你在哪里,回答爸爸”也许是脑子被撞晕了,他居然听见那个声音逐渐地变了调子,“路易斯,我找不到你,回答妈妈。”

    妈妈

    “我好像听见你在叫我,你在那里,不要乱跑,我来找你。”

    “你看见我了吗我脱下自己又脏又乱的衣服,好叫你看得更加清楚些,好叫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奔跑到我的怀里。”

    草丛中那匹被子爵牵着的白马重新走来。但子爵这一回并没有牵着马,而是坐在了马上。

    林行韬靠在栏杆上,手指动了动,眼里闪过讶异。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宗教壁画里的圣母。

    又或者是一幅名为马背上的戈黛娃夫人的名画。

    白马的额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独角,独角散发着圣洁的白光,将马背上的身躯笼罩在一团朦胧而唯美的光晕中。

    而由于那具身体本身所具有的美感,这本该令人心脏跳出胸膛的一幕便激不起任何一丝亵渎与不好的念头起码林行韬并没有红着脸别过头去。

    他分辨不出那是子爵还是夫人,身体线条之优美无法令林行韬做出“那是个男人”这种定论,同样,某些线条的流畅也无法令他做出“那是个女人”的定论。

    没有性别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天使。

    而由于“妈妈”的自称,也许叫她夫人更加合适些。

    她愈来愈近了。

    以初生婴儿的纯洁姿态端坐在马鞍之上,脚背绷直,她显得有些焦虑和紧张。

    很快,她因为来自林行韬的唯一注视而有些羞涩,随着鼻翼的皱起与放松,她的脚趾翘起勾住了马镫微微地摇晃起来。

    用金色的长发遮掩着雪白的身躯,她微微弓起了背,身体随骏马的行走而优雅舒缓地起伏着。

    她纤长的手指松松地扶住缰绳,紧闭的眼睛周围晕开晚霞一样艳丽的红色。

    独角马停在鸟笼前,她将腿并到一侧,下马,窸窸窣窣地走近。

    柔嫩的脚心踩到了钥匙,她“咦”了一声,拾起那把银色的钥匙。

    她跪在草丛上,不染任何血与脏污,拿钥匙开锁。

    林行韬靠近她,将吹拂到脸侧的一根金色发丝拉开,然后伸出手,搭在了钥匙以及她的手指上。

    时间似乎一下子静止了。

    林行韬“你到底是谁”的问题刚出口,就听到自己声音的变化。

    从孩童的清脆变为成人的清朗兼一丝低沉。那把钥匙似乎开启了溶在水中的灵魂之门,将真正的林行韬拉到了这个诡异的世界。

    林行韬看了看不再是孩童的自己,一边脱下外面的黑色风衣罩在她的身上,一边将她抱到马上。

    她侧坐在马上,坐在后边,如释重负地笑起来“亲爱的,我找到你了。”

    林行韬也翻身上马,他执着缰绳,路过森林的时候,回头,看见那只小鹿并不是小鹿,而是死死睁着眼睛的奥德蕾,大狗罗斯则与卢卡斯一起死在更加遥远的路途中。

    身后那个看起来不染任何脏污的人其实在之前两肋发粘,她只是细心地擦拭了那些粘液,让自己的胸前的皮囊保持新鲜与美丽,轻轻地望一眼雷诺他们被留下的一堆在寒风中颤抖、勾连着一丝粉红的骨头模型,她温柔地问“你的病还没好,你还要喝奶吗”

    林行韬再次转过头。

    森林沉郁的绿色像是从天际降下,这些繁殖了不知多少年的植被与贝阿特丽丝残缺的尸体共同腐烂在泥土下,正是这腐烂的味道,夫人透过风衣传来的清甜也糜烂成了腻人的甜香。

    天空不再是睡梦中常有的铅灰色,没有黑夜,天色直接显露出黎明。

    光越来越亮,人在清醒之前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而修普诺斯是地球的睡神。

    “等我醒了吧。”他说。

    林行韬醒的时候,周边还残留着一丝香水的味道,不过不是“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香氛的幽香,而是另一种香味。

    他坐在椅子中,旁边是往嘴里扔着草莓的奥德蕾与撑着下巴正有点无聊地瞅着他的卢卡斯。

    “我睡了多久”他问奥德蕾。

    奥德蕾有些歉疚地低下头,递出装着草莓的盘子“对不起路易斯,你在马车里受了凉,病情加重了,是我开窗的错。你刚从马车下来就发烧了,一直在睡觉呢。”

    “这是什么味道”他问卢卡斯。

    卢卡斯回答“这个呀,是王都的一位夫人带来的最新款香氛,她们说这个叫马背上的戈黛娃夫人,好像尝试了大胆的蒸馏技术,你在梦里面听见她们说了吗”

    林行韬点点头,注意到自己的椅子扶手上搭了一本书,他拿起书,书里有两页的边角被折了起来,这两页分别是精神的黎明和引发共鸣的恐怖。

    而书名是恶之花,扉页上写法琅西伟大的传统业已消失,新的传统尚未形成,它即在这过渡时期里开放出来的一丛奇异的花。

    在他翻看书的时候,大人们狩猎完成归来了。

    子爵依旧扎着利落的马尾,在夕阳中侧过脸,露出了马匹后拖着的猎物。

    和其他贵族的猎物一样,都是小动物当然不会是人类。

    现实不会有梦中那么可怕,吧。

    有人说“本来打到一对狼母子,被它们跑了。”

    有人说“小姐,我将我打到的狐狸的一只腿给你怎么样,虽然瘦了点。”

    莫尼耶伯爵说“公爵阁下抓到了许多鸟,都在笼子里装着呢,不必担心,每一位小姐都会分到的。”

    子爵走过来,摸了摸林行韬的额头,说“烧终于退了,让女仆送杯羊奶来,我要看着你喝掉。”

    林行韬指了指子爵打来的小猎物,说“好少呀。”

    子爵笑了一下,弯腰用鼻尖蹭了蹭孩子的鼻尖“因为不放心你,别看这么点,都是贝阿特丽丝为了我们萨利安家族的面子打来的。不过我准备将这些送给帮你看病的医生。”

    “医生”

    “是王都来的涅弗伦卡医生。”子爵夫人也走了过来,她拢了拢紫色的外套,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可惜他有急事,已经回王都了,是个医术高明而且谈吐不凡的人,他说你一直在做噩梦,并为你念了两首诗,你有在梦中听见吗”

    林行韬想起梦里那个刻着“nehrenka”的锁。

    “我听见了,我还梦到我在梦里和奥德蕾还有卢卡斯捉迷藏。”

    他们回到了马车上。

    “那你找到我们了吗”卢卡斯好奇地问。

    林行韬看着马车内的家人,又看了看窗外烧起来的夕阳,说“我找到了所有人。”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卢卡斯会知道是他找他们

    卢卡斯正抱着妈妈的手臂撒娇“要是路易斯的病好不了的话,我一定要亲他然后被他传染,陪弟弟一起生病”

    恶之花中滑出了一张从别的书上撕下的纸。

    如果说恶之花的年代勉强对应的话,这张纸上的诗句却显得格格不入,那起码是二十世纪的诗句。

    杜伊诺哀歌如果我叫喊,谁将在天使的序列中听到我美不是什么,而是我们刚好可以承受的某种恐怖的开始。每一位天使都是可怕的我们需要时可以求助于谁不是天使,不是人,在这个被解释的世界我们并不感到很安全。

    “那些早走的就不再需要我们了,他们断绝了大地上的悲喜,就像孩子乖乖地长大,不再需要他们母亲温柔的胸房。”加斯帕德捡起从路易斯手指中飘走的纸片,继续念道,“然后在一个可爱如神的青年突然永远离开的可怕的空间里,虚空第一次感到震惊。”

    在加斯帕德念的时候,路易斯眼里,那一丝不一样的光消失了。

    林行韬在现实中清醒彻底离开过往的迷梦,而路易斯赌气地叫嚷起来“我不想喝羊奶”

    名为涅弗伦卡的医生转了转从林行韬那里拿来的手枪,也在念着诗句

    “精神的天空向着这在做梦、苦挨的人,裂开,塌陷,带着深渊般的诱惑。因此,亲爱的神,清醒而纯洁的生命,在荒唐的狂欢那冒气的残余之上,对你的记忆,更清晰,更绯红,更迷人,在我睁大的眼前不停地飞舞。”

    闪耀的群星在他瘦削的指尖翻飞坠落,他停顿了一下,注视着枪变作钥匙,随即优雅从容地等待着急匆匆追上来的女仆。

    “先生,您不向公爵阁索要许诺的好处吗,您毕竟是这场狩猎中的最终胜利者。”

    涅弗伦卡爽朗地答道“巴丽工厂里的工人还等着我,还请你转告公爵阁下,将所有的奖励给予那位可爱的路易斯小少爷吧,也许承包他下半年的羊奶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得有个强壮的身躯,比如从楼梯上摔下却能很快清醒。”

    等女仆告退后,他坐上窃笑而来的夏塔克鸟,大笑着说“这是我的银匙之门而不是你的是供我诸般回味的荒诞之梦忘了它吧直到你与我并肩而行,直到你降我为臣。”

    对你的记忆,更清晰,更绯红,更迷人,在我睁大的眼前不停地飞舞。太阳已使烛火变得暗淡;因此,永远的胜利者,炽热的灵魂,你的幻影犹如不朽的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

    林行韬可以穿过银匙之门回到过去,奈亚当然也可以,这其实是属于奈亚的门内。

    门内,化名为涅弗伦卡这个名字之前也出现过的奈亚将林行韬拉到路易斯身上,通过睡神修普诺斯令他做了一个诡异莫测的迷梦。这个梦就叫做路易斯漫游仙境滑稽。

    有三重时间线,第一重是穿越银匙之门的奈亚,是在大结局之后的时间线;第二重是被拉过去的林行韬,是在成神之前,但记忆模糊,梦里嘛,记不清很多东西;第三重是狩猎的时间,就是在路易斯被收养的大半年后。

    这场狩猎的赢家是奈亚,但根据真正的时间线,赢家当然是林行韬,所以结尾奈亚说永远的胜利者。

    因为是林行韬赢了诸神之后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个不会对现实产生什么影响只当番外就行了,只是另一重只供奈亚回味的梦罢了虽然林行韬也能回味。

    上是和事实相符的,他们已经不正常了,所以结尾那边也透着点不对劲。

    中和下不全是。分析一波中下的梦

    1奥德蕾和卢卡斯的异常现实中的异常,两个孩子被放大的嫉妒。

    2猎物是人吃人的社会。

    3被教会用枪的雷诺现实中教路易斯用枪的雷诺。

    4与林行韬交换衣物,发生改变的雷诺某个现实中代替路易斯成为子爵府孩子的阿伦。

    5攻击林行韬的鸟人夏塔克鸟。但是又没有真的动手眷属天使。

    6互相残杀的贵族食尸鬼。

    7子爵与子爵夫人发生矛盾,子爵的半身都是血,眼睛不睁开子爵杀了夫人,成为夫人,换眼。

    8罗斯追逐小鹿,小鹿死亡罗斯杀死奥德蕾,奥德蕾变成食尸鬼。

    9巨蟒化龙。针叶动力量恢复。对杀戮的兴奋精神状态不对。

    几首诗也是类似的隐喻,我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欢用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所以可能又写得大家看不懂了捂脸,,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