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晚上九点多钟, 陈翊回来后, 兄弟俩聊了会儿，陈翊也和陈斯越说了孟辞同意在他出来的时候以陈斯越的身份生活。

    陈斯越还是想不通，问陈翊：“他为什么会这么好说话?依照他的性子, 让他这么听话是完全不可能的。”

    陈翊有点无奈地耸了下肩，如实对陈斯越说了情况：“是我拜托倪歌，让她和孟辞谈的。”

    “孟辞可能不会听别人的, 但倪歌对他来说不一样, 所以我就让倪歌试了下。”陈翊顿了顿，继续道：“孟辞答应了,

    但交换条件是，让倪歌早上和他一起去学校。”

    陈斯越的眉峰拢起来, 非常不赞同地说：“这对她不公平。”

    陈翊低叹, “我也知道对倪歌不公平, 可是小越,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孟辞只把她放在眼里, 在他的世界里, 似乎只有倪歌一个人。”陈翊有点愧疚地说：“我也不想把倪歌牵扯进来, 但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孟辞的出现, 注定了倪歌逃不开。”

    陈斯越抿起唇来，沉默了半晌, 忽的开口, 没头没脑地问了陈翊一句：“哥, 倪歌小时候是我们的邻居, 这件事你知道了吗?”

    陈翊轻蹙了下眉，没有立刻说出来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陈斯越觉得怪异，扭过头来，瞅向陈翊。

    陈翊吐了口气出来，神色晦暗不明，他往后倾了下身子，靠住沙发，沉默不语。

    在孟辞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有些事就要瞒不住了。

    可，要他怎么说。

    他怎么开的了这个口。

    那些事对小越来说，到底有多残忍，他心里清楚。

    他说不出来。

    “哪个阶段的?”陈翊含糊道：“我们这些年搬了好多次家，有过很多邻居，但都没什么交往，我记不清了。”

    “对了，”陈翊急忙岔开话题，对陈斯越说：“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心理专家，这周六就过去看看吧，或许她能帮到你。”

    陈斯越的注意力果然被陈翊带走了，没有再追问邻居的事，点点头应下来。

    随后兄弟俩各怀心事地回了房间休息，陈斯越只觉得事情越来越乱，似乎不像他知道的那么简单。

    他和倪歌小时候就认识，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倪歌说她七岁的时候就见过孟辞?倪歌又知不知道他曾经被拐卖的事情呢?

    还有哥哥的态度，有时候陈斯越能明显地感觉出来，陈翊在刻意地隐瞒他什么，到底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而陈翊担心纠结的，是他还要不要继续隐瞒陈斯越，还是说，他找个时间，一股脑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不伤害到他弟弟。

    .

    隔天早上，陈斯越被司机开车送到学校门口，按时到了学校上早自习。

    但从他进学校门口到进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一路走来，陈斯越收获了无数同学的目光。

    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用那种八卦的眼神盯着自己看，直到下了早自习。

    倪歌一整个早自习都没有露脸，陈斯越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学校那天，倪歌早自习快要结束时才推门进来。

    所以对于她迟到这件事，他倒没有特别意外。

    陈斯越在早自习结束的铃声打响后就起身去了卫生间，他都还没走进去，只是刚到卫生间的门口而已，就听到卫生间里正在洗手的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他和倪歌。

    “唉，你们今天早上注意到没，转学生没和校花一起来学校，我还以为今天他们两个依旧要玩单车浪漫牵手浪漫虐狗呢!”

    “对啊，我就想亲眼目睹一下昨天的场景，昨天错过了，就等今天呢，”另一个男生遗憾道：“可惜了，害我白白期待一场，还特意早起跑来学校门口等着。”

    “你们猜是不是他们吵架了?”

    “不知道啊，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第一个说话的男生显然消息更加灵通一些，继续对两个同伴说：“我记得昨天校花被副主任给叫办公室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论坛上说的她早恋那件事。”

    陈斯越轻轻拧眉，论坛?早恋?

    “哇哦，戴岳松都找校花了么?那看来八成是校花因为和转学生早恋被老班找，女孩子脸皮儿薄，受不住就只能忍痛割爱跟转学生保持距离了。”第三个男生展开了他丰富的想象力，描述了一对被老师拆散的苦命鸳鸯。

    “不过我看转学生今天早上是坐专车来的，看来他家的条件不错啊。”

    三个男生一边八卦一边走出男厕所，然后就和陈斯越撞了个正着。

    三个人均是一愣，在陈斯越轻微不耐的目光里你拉我我扯你地快步走远了。

    陈斯越今天才见识到，男生八卦起来，就没女生什么事儿了。

    怪不得今天早上他一路走过来几乎每个人都瞅着他看，原来是昨天孟辞那个家伙用他的身份搞了事情。

    什么单车浪漫牵手浪漫，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一个男孩子对于这种流言蜚语无所谓，但倪歌不同，她是女生，况且本来就是他的问题，她不该无辜被他牵扯进这种事情里来的。

    陈斯越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倪歌刚坐到座位上。

    她看起来还没有睡够，无精打采地靠着椅子，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就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陈斯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又扭过头去瞅了倪歌一眼。

    这次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同之处。

    她化妆了。

    虽然她素颜的时候就很漂亮，但不得不说，化妆之后的她，更加美艳。

    只一眼就能让无数人为之心动的那种存在。

    女孩子的眼皮上覆了一层微闪的浅玫红色眼影，眼睫毛被细致地刷过，又翘又长，每次她一眨眼睛就给人一种漂亮的美人鱼浮出水面时那种波光粼粼的美感。

    她的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彩妆，但陈斯越能看出来她的五官比平时更加立体，脸颊上还有薄薄的粉金色腮红，嘴唇上也涂了口红，像是嫩橘色。

    本来就肌肤白皙细滑的她，上了妆后显得更白而且有气质。

    不失淡雅，却又依旧疏冷。

    就如同是冰山峭壁上的一朵雪莲花。

    陈斯越不知道的是，倪歌今天是故意化妆的。

    因为今天早上倪天成在家，她得让他看看，他的女儿到底有多么的不务正业。

    不出她所料，倪歌被倪天成骂了一顿，然后才来了学校。

    虽然被骂了，但她心情其实还不错，因为倪天成被她气的不轻。

    陈斯越用手机上了学校的论坛，并没有找到那几个男生说的他和倪歌早恋的帖子。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该向倪歌道个歉。

    “倪歌。”陈斯越喊她。

    本来戴着耳机扭头看着窗外的倪歌听到了陈斯越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向他，眸子里还带着她发呆时的空洞和冷然。

    “抱歉，昨天孟辞那样对你，让其他同学都误会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身体做的，所以，对不起，让你陷入了这样的境地，还害你被戴老师找。”

    倪歌平静地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陈斯越说的大概是孟辞对她做的那些事。

    “戴老师找我是因为我的考试成绩，不关你的事。”她说完又耸耸肩没什么所谓地说：“至于孟辞做的那些事，没事的，我没放在心上。”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中午请我吃饭吧。”

    陈斯越扬起笑来，点头应允：“好啊。”

    .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平静，孟辞没有再出现，陈斯越每天按时上下学，在学校里也就和倪歌交流的多一点。

    本来中午吃饭只有倪歌和陈斯越两个人同行的，但萧嘉轩这家伙在周五那天破天荒的上午就来了学校，中午屁颠屁颠地跟着倪歌还有陈斯越一起去特学校外面的小餐馆里吃午饭。

    “你不是快放学的时候才会在学校里刷个脸露个面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反常?”倪歌吃着麻辣的土豆粉问萧嘉轩。

    “因为我发现，我不在的这几天里，我在小十一你那里的地位都快要被某个人取代了!”他说着还扭头冲坐在自己旁边的陈斯越“哼”了声。

    无辜的陈斯越：“……”

    他不由得失笑，之前怎么没发现，萧嘉轩这么中二呢?

    倪歌无语地剜了个白眼。

    “说人话。”她面无表情道。

    萧嘉轩这才唉声叹气地诉起苦来，“还不是老鬼，他直接给我爸妈打电话告状，说我再旷课早退就直接让我卷铺盖回家。”

    老鬼是他们高二年级的主任，也是十四班的班主任。

    “你的铺盖本来就在家。”倪歌提醒他。

    萧嘉轩说：“我就是这么和他说的，然后他非说我和他顶嘴，让我写一万字的检查，今天放假之前就得给他，不然不让我走!你说气不气人!”

    他说着看似无比气愤地就把筷子重重地放到了砂锅上，扭头对老板说：“老板，加一碗鸡蛋汤!”

    “我得吃多点，不然没力气写检查。”

    “诶对了，听说你们班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要调座位啊?”萧嘉轩吸溜了一根土豆粉，问倪歌。

    “嗯。”倪歌应了声。

    “这次班上的人不是单数了，你肯定要有同桌，要不，我让董向明给你做同桌?”萧嘉轩故意想拆开倪歌和陈斯越，诱惑倪歌说：“你可以随意使唤他做事，我的小弟就是你的小弟。”

    倪歌掀起眼皮来盯着萧嘉轩看了几秒，然后又瞅向安静地低头吃东西的陈斯越。

    他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轮得到你给我安排座位?”倪歌的视线移回萧嘉轩的身上，冷漠地问道。

    萧嘉轩撇撇嘴，有点委屈：“人家也是关心你嘛。”

    操……这个gay里gay气的语气。

    倪歌差点没忍住把手里的筷子扔过去。

    三个人一起吃完饭就回了学校，到了教室后倪歌和陈斯越径直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没多久，午休的铃打响，有些同学开始趴在课桌上午休，没睡觉的同学就低头写作业。

    倪歌趴了会儿，还是睡不着，就坐了起来，开始靠着椅子往窗外看。

    教学楼前花坛中央的喷泉正在喷水，再不远处就是学校的正门，大门已经关上了，但能看到外面的马路上来往的各种车辆。

    1、2、3……

    倪歌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暗自决定如果到午休结束能有63辆自行车通过，她就去问问陈斯越，要不要和她继续做同桌。

    34、35……42、43……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掉，倪歌专注地盯着马路，心里的数字越来越接近63，最终却停在了62辆上。

    可眼看午休的时间就要结束，第63辆自行车却迟迟不出现。

    倪歌不自觉地拧起眉来，就在她内心烦乱的时候，倪歌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轻轻地碰了下。

    她扭过头来，眨了眨因为长时间盯着一处地方而已经发酸发涩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陈斯越。

    男生推过来一张草稿纸，上面写了好多计算步骤和数学公式。

    在那些数字间，有一句话，格外的突兀。

    让倪歌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行潇洒俊逸的字体。

    ——倪歌，如果下午有机会，我还能继续坐在你旁边吗?

    倪歌掀起眼睛来，陈斯越正垂眸望着她。

    男生的眼睛清澈透亮，就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干净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

    倪歌心里的烦乱情绪一瞬间就被心间吹来的一丝微风带走，不留一丝痕迹。

    心境忽然就明亮了起来，有种身心通畅的快感袭来，她的身体放松下来，嘴角无意识地上扬了些许。

    倪歌抿唇浅笑着转了头，发现正有辆自行车从学校门口经过。

    第63辆自行车，如她所期，来了。

    随后，午休结束的铃声霎时响起来。

    倪歌转回头来，伴着下课的音乐铃声，回陈斯越说：“没有机会的话，你记得自己创造机会。”

    男生愣了下，而后扬起浅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