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后来林祐只用一只手拿着资料看, 右手交给了江顾玥, 让他随便摆弄。

    江顾玥左手拿着手机, 右手跟林祐的手叠在一起。

    他把自己的手放在林祐上面, 过了一会儿，又从下面和他十指相扣。

    林祐随他去, 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只漫不经心地叮嘱了一句：

    “不要乱发给别人看。”

    可能是因为最近江顾玥过于‘无害’，而且他下午又哭得那么可怜。

    林祐觉得, 在适当的情况下，可以满足他一点小要求。

    江顾玥当然点头。

    他很喜欢林祐的手，因为非常好看。

    修长洁白，骨架分明, 没有劳作的痕迹。

    摸上去, 像女孩子一样光滑。

    哦，虽然他并没有摸过女孩子的手……

    应该比女孩子还光滑吧。

    江顾玥和他的手交叠在一起时, 心中产生无限的满足感。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嗯, 毕竟是换了个壳子, 皮肤也很细腻。

    就算和林祐的手放在一起, 也不觉得难看。

    只不过……

    江顾玥突然愣了一下, 仔细看右手食指处。

    好奇怪。

    江顾玥想, 为什么这里, 有一块熟悉的疤痕?

    他小时候削铅笔，一不小心被刀子割了一片肉, 好久才痊愈, 留下了疤。

    二十多年过去了, 那块疤越来越浅，不仔细看，真的注意不到。

    而现在，江顾玥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同样的疤。

    为什么，现在也有呢?

    江顾玥感到不解。

    难道原主也削破过手指?在同样的地方?

    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林祐感觉到他的动作停顿，问：“你拍好了吗。”

    江顾玥甩掉脑子中奇怪的想法：“没拍好呢!”

    林祐只好让他继续。

    江顾玥拍来拍去，把他知道的所有秀恩爱的姿势都照了一遍。

    不过他最满意的，还是发给周安荣的那一张。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好像定下了约定。

    林祐被摆拍了半个小时，放下手中的资料。

    “还没好?”

    江顾玥低下头，抓住他的手，在戒指处落下了亲吻。

    他特别珍惜似得，用脸颊蹭了蹭林祐的手，细声说：“我好喜欢你。”

    林祐的眼神深沉了些。

    以往江顾玥告白过无数次，林祐只当是笑话听过，从没往心里去。

    所有人都说爱他，可能也不完全都是谎言。

    他们爱他的钱，爱他的外表，或者爱他的家世。

    林祐从未放在心上。

    然而今天，却被医生告知，他是真心的。

    第一次有人，将感情毫无掩饰的展现在他面前。

    数据是铁证，虚情假意都不复存在。

    江顾玥的告白方式，当真是极为特殊了。

    林祐在那边思考了片刻。

    江顾玥仍然在摸着他的手，突然开口说：“周安荣让我发一条微博。”

    因为话题转变得过快，林祐没有反应过来。

    江顾玥道：

    “我能把我们戒指的照片发上去吗?”

    林祐：“……”

    江顾玥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林祐冰冷地拒绝：“不可以。”

    然后他伸回手，站起身：“不拍了，睡觉。”

    江顾玥刚才只是开的玩笑，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悔不已。

    睡觉前，江顾玥按照周安荣给的密码，笨拙地登陆上了自己的微博。

    原主以前的资源不错。虽然他的作品都很差劲，但是通过公司买粉等等手段，也有几百万粉丝。

    可惜没有代表作品，按照这种趋势，不出两三年，就会淹没于新星之下。

    前几天，江顾玥的头条一出，反倒让粉丝数量暴增，没过几天，就有两千万的粉丝。

    按照粉丝数量排名来看，他现在确实是‘新声’中异军突起的明星。

    江顾玥抱着手机犹豫了很久，也没有想好到底要发什么。

    直到林祐不耐烦地催促他，他才慌张的发了一张照片。

    那是他的右眼。

    江顾玥不会拍照，用手机的自拍后截了眼睛的部分，看上去有些粗糙，甚至模糊。

    报纸上的人，都说他的眼睛好看。

    江顾玥心想，发图片微博总没错吧?

    没想到——

    照片发出去之后，再一次引起了粉丝的轰动。

    刚发出去没几分钟，评论转发的数字就飞速地上升，江顾玥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愣着看仍然不断上涨的数据。

    他不知道，前几个小时，《同居》剧组放出了片花。

    片花并不长，也看不出演员的演技。

    但由于江顾玥近来热度很高，片花中出现很多男二的经典画面。

    其中，江顾玥的眼睛，被人轮了好几个热搜。

    “好美呜呜呜，我家宝贝终于出来营业了!”

    “整容狗。”

    “说什么出差一个月，笑死人了，明显是出国整容恢复嘛。”

    “嫉妒的样子不要太丑陋有本事你整个给我看看!”

    “黑子太疯到处咬人。眼睛，细看没有什么变化啊。形状也没变。”

    “……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就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肉眼鉴整容不要太双标。”

    ……

    粉丝们都在心虚。

    虽然嘴上仍然不承认，死咬着没有整容。但他们心中也清楚。

    好像，是有些不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样，变得更美就是了。

    江顾玥倒是没在意‘整容’的言论。因为他觉得，事实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他熄灯后紧紧地贴着林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反而是林祐，想起白天谭医生说的话，辗转反侧。

    ……那张纸条上，写着一段话。

    可是，林祐不知道要不要去做。

    他向来遵从医嘱，唯独这次产生了微妙的心理。

    偏偏旁边已经入睡的江顾玥，还紧紧地贴住他。

    林祐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吧。

    江顾玥以一种令林祐吃惊的速度，迅速适应了日常中发生的一切。

    失忆、爆火，无论哪一样，都会给江顾玥的生活造成不便。

    他人气不断上涨，甚至在家门口也会被粉丝堵住。

    但江顾玥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

    他自有他自己的办法，完全像是普通人一样生活。

    甚至到了令人敬佩的程度。

    林祐之所以注意到这一点，源于自家的别墅，出现了很多小的改变。

    首先让他注意到的，是花园中的玫瑰。

    天气逐渐变热，花园中的花慢慢长出了花骨朵。

    有一天，林祐在花园的墙壁上，无意中看到了陌生的玫瑰。

    不是一两株，而是整片墙壁，都架满了玫瑰藤。

    林祐有些吃惊，连带着打量了花园的其他地方。

    他从不仔细观察花园。

    所以等他注意到时，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放置在榕树下的铁架秋千，被人缠绕了紫藤花。

    游泳池旁边，被人搬来许多盆槐花。

    风一吹，余香沁人。

    如果说这些改变，还都是诗意满满……

    花园出口处，被人用花盆摆了大大的“i love you”。

    虽然已经差不多猜出来是谁的画风……但林祐还是没忍住，上前问工作的园丁：

    “门口用花摆放出的字，是谁弄得?”

    自工作来，园丁还是第一次和老板说话，磕磕巴巴说了好半天。

    “立辣花还有玫瑰藤，才是江老板弄好额，跟吾么关系。”

    “这么多的玫瑰藤，他一个人弄得?”

    “嗯、嗯，江老板都不让人插手唻，说是不打搅我们工作……”

    林祐不再为难园丁，匆匆出门了。

    以此为契机，林祐开始观察江顾玥在家‘休养生息’时，究竟干了什么。

    江顾玥捡来了一堆瓶盖儿，收集起来，粘在两块钱的粗陶花盆外面，种花。

    江顾玥捡回来一个果篮。

    江顾玥捡回来一个鞋架。

    江顾玥捡回来……

    林祐终于忍不住：“你每天不工作，就是为了出去捡垃圾?”

    江顾玥委屈：“不是啊，我有在看书看剧本……但我还没看到合适的呢。”

    林祐指着他捡来的破烂：“都扔掉。”

    江顾玥不敢怒也不敢言，双手藏在身后。

    林祐看出了端倪。

    “你又捡回来什么了?”

    江顾玥连忙说：“这个、不是捡来的。不能扔啊!”

    林祐抓着他的手：“给我看。”

    江顾玥藏了好几下，最终还是举了出来，讨好的说：

    “不是捡来的，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

    他伸出手，晃了晃手上的袋子，得意的笑了起来。

    林祐的房间，有一根柱子，被造成圆形的水族箱。

    里面有许多珊瑚和海藻，交错着枯木和奇石。

    唯独，没有任何的活物。

    就连一只鱼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想，林祐看到自己的礼物，一定会很开心。

    “送你一只金鱼。”江顾玥笑着说：“很贵的。今早我去……”

    然而，江顾玥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就发现，林祐的脸色，竟变得苍白起来。

    “怎么了?”江顾玥不知所措地问。

    林祐没有回答他。

    他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像是极为生气、厌恶，紧紧抿住了嘴角。

    金鱼人畜无害，圆润肥胖，一点威胁性都没有。

    在水中游泳时，展开的尾巴如同凤扇、帘裙。

    林祐却躲避了目光，一点也不去看那只金鱼。

    江顾玥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就跑，把金鱼袋子放到了门口。

    然后他又跑着回来。

    林祐仍然站在那里，呼吸都不顺畅。

    江顾玥试探着走向前，抱着他的背，声音充满了惊恐：

    “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江顾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林祐道歉。

    没有了那只金鱼，林祐的脸色好了很多。

    但他还是生气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江顾玥一直在道歉，到最后几乎都快哭了。

    他承诺了许多话，包括再也不会给你买礼物，再也不会不经你允许买东西之类，甚至到后来，他的保证都到了有些可笑的程度。

    再也不让你看见、那个东西。再也不让你看到袋子。……

    他甚至不敢说出‘金鱼’这个词语。

    凡是他能想到的‘错误’，都致歉一次。

    到后来，林祐终于愿意和他说话。

    “你不用道歉。”林祐说，“在室内，我害怕鱼，也害怕鸟类、猫狗。是我的没有和你说清楚的‘怪事’，你为什么要道歉?”

    江顾玥声音带着哭腔：

    “是我的错，我没提前了解。我应该可以看出来的。呜你别生气，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

    林祐的心情很微妙。

    金鱼很美丽。

    他却对这种生物怀着复杂的情感。

    因为他独特的‘恐惧’，小时候常常被人欺负、嘲笑。

    长大后，渐渐可以忍耐。就算室内有观赏动物，他也可以控制情绪，不将恐惧表现出丝毫。

    他便不再向任何人说明自己的恐惧。

    ……只有江顾玥。

    看到林祐神色异常后，当机立断把金鱼放出去。

    回来后，没有丝毫的疑惑或抱怨，将林祐的心情放在了第一位。

    得知他的‘弱小’、他莫名其妙的恐惧后，仍然没有任何态度的改变。

    反而不断地跟他道歉。

    正常人一定会说是林祐奇怪吧。

    他们会说，金鱼这么可爱，你为什么害怕它?

    多看看就不害怕了，也不咬人。来，快点摸摸看……

    林祐的呼吸一窒。

    ……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