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作品:《承欢

    “孟小哥, 瞧什么呢”夜深了,江心茫茫一片, 放眼望去皆是深不可测, 黑黢黢的河水, 四野空旷,晚风便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李东手中拿着一团麻绳, 原是来收船帆的。

    他手放在额头上, 瞭望了一下远方,笑道:“走得还挺快, 对面那个是官船, 非王侯权贵不配享。前朝的雍和帝下扬州听过吧, 十里官船,为首的主船高达三层, 矗立在江心, 引得沿江的百姓皆驻足观看,都赞叹不已。那时候,听说百花齐放,歌舞不断。若是我生在那会, 还真得瞧瞧是怎样的大场面。”

    扬州往平京的这段水路,官船倒也并不少见, 只不过不大有这样显贵的船只罢了, 是以李东也稍稍观望了会,并且啧啧赞叹:“不知船上载的是哪家的勋贵,这样大的船只, 若是用来载货,可运上咱们一年的货量了。”

    李东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样的大老粗,想事情总是俗了些,孟兄弟莫见怪。”

    孟绣却只是盯着那艘船,抿紧了嘴唇,搭在桅杆上的手略有些颤抖,突然她回过头来,笑得勉强:“怎么会。”

    李东还以为孟绣是冻着了,便劝道:“孟兄弟,还是快回去吧,甲板上冷,别冻坏了。”他憨憨一笑,孟绣心里温暖了些,正要回去。

    突然船身猛得震动了一下,孟绣和李东险些没站稳,幸而扶住了船舷,才不至于栽了跟头。

    孟绣凝神观察,才发现对面那艘大船似乎很久没动过了。

    “征船!征船!”对面船上的人大喊。不知何时起,他们的货船和对面的大船似乎越靠越近。

    她看向李东,想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毕竟李东常年押货,对这块的水域和行船都很熟悉。

    谁知李东也是一脸茫然:“我......我行船十余年,也没遇上过这种事啊!莫非这些官爷是碰上什么难题了”可这里离扬州府也不算远,这官船遇上难事应该找扬州府的人才是。

    他百思不得其解,愣愣地瞧向孟绣。

    花掌柜刚睡下,就听见一阵躁动,无奈只好到甲板上来看看,正巧碰上一个身着卫兵服的官爷四处盘问:“谁是主事的”

    花掌柜与那卫兵大眼瞪小眼,茫然回道:“我......我就是啊,敢问官爷可有什么事”

    那官船向孟绣所在的货船搭了木板,将两条船连接起来。两艘船并列,一个巨大无比,一个虽算不得小却在这大船的映衬下生生显得无比可怜。

    连带着花掌柜心里也打颤。

    那官爷说:“我们的船出了些问题,要劳烦你们拖带我们走了。”

    花掌柜登时就傻了眼:“这......”他干这行也不少年了,还从未遇上过这等事,简直闻所未闻!然而看着那官爷冷厉的眼,只能点头哈腰:“官爷,咱们船小,怕是不好......不好拖动吧。”

    官爷却是例行公事:“叫你拖就拖,哪来这么多废话!”

    到底是吃公家饭的,就是硬气。

    花掌柜别无他法,只能任对面大船上的人将铁链扔过来,再由过来的官兵们将两艘船绑在一起。

    如此拖带着走,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平京。

    大半夜的,他还穿着中午见面时的那件敞口绸衣,此刻风一吹,冷意劈头盖脸地砸上来,花掌柜揉了揉还很惺忪的眼睛:“李哥啊......还有那谁,小孟怎么还不回去睡,这回程可有的耽搁了。”

    “阿嚏!”花掌柜打了喷嚏,李东赶紧劝道:“掌柜的你快回去吧,你穿的比孟兄弟还少。”看来掌柜的也是没辄了,李东心中叹了口气,望着近在眼前的大船,胸中一股浊气,只能灰头土脸地吐出来,再无奈地将船帆收回船舱,等着明日早晨再挂出来。

    孟绣不大睡得着,李东收好东西也回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剩在甲班上,对面大船上灯火煌煌,就像繁华的燕京城,永不疲倦。

    她下意识拢了拢衣裳,突然打了个喷嚏,心里想着,不管是哪来的达官贵人,都与她再无关。

    第二日一早,天气晴朗,孟绣闲来无事便到甲班上晒太阳,几个伙计在弄渔网。

    孟绣瞧着好奇,便也上前去:“船上可打渔吗”

    其中一个伙计见她面生,瞬间便联想到先前自家掌柜的收留了一个要去平京的人,也很爽快:“小哥没坐过船吧,闲来无事,打些鱼上来也可加个餐。”</p>

    去往平京的路途遥远,路上也不便停船,吃喝全靠先前在岸上准备的干粮,吃个几顿还好,若是十天半月的连吃,任是谁也受不了的,他们掌柜的人又和善,也不介意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做的不过火便是。

    前朝时,民生不安,水路上的匪患严重,可到了大梁朝,官府重点整治,是以这水路上的劫匪少了许多,尤其是扬州这条黄金水道,因船来船往,人迹不绝,更是鲜有不怕死的敢来劫船。

    清晨时水面上还有些雾气,那些人顺好渔网便要将其投下去,先前的小哥看着孟绣兴致勃勃的样子,便将手里的渔网递给她:“小哥,你也试试!”

    孟绣腼腆地朝他笑了笑,将渔网接过在手里,便要投出去,可她力气小,一下子并未甩出去,只好重新再来。

    其中一个伙计道:“你往前站站试试。”

    她向前去了一点,面前是茫茫的水面,一眼瞧不到底,凭空生出一股敬畏之感,船虽行得慢,可不知怎么的,竟隐隐有一种晕眩感,孟绣摇了摇头,稍稍好些,她再往前去了一点,突然身体失衡,耳畔只有呼啸的风。

    “孟小哥!孟小哥!快救人!”因常年来往在这片水域之中,船上的自然都是些熟识水性的人。可不待他们跳下去,却有一道影子抢在他们之前,飞快地向孟绣游去。

    她眼前是无尽的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有人抱着她,好像是一张熟悉的脸。

    孟绣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很软的床上,不是她原来的那一间,她方才好像晕了过去,然后栽进了河里

    “她怎么样了”有人问,孟绣动了动眼皮,手抓着被子,触感绵软,定是上好的锦缎。莫非她是在花掌柜的房间里

    孟绣生出一股焦灼,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若是被人识破,她该怎么办她摸了摸身上的衣裳,好似是被人换过了。

    花掌柜会不会怪罪她

    她睁开眼,房间里空无一人。

    孟绣掀起被子下床,一双软鞋,她抬起手臂,身上的衣料也很是不凡,绝非寻常人家用得起得,她疑窦丛生,脚下没力气,险些栽倒在地,好在扶住了床框,才堪堪站的住。

    “姑娘,你怎么起来了”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她走进来,面上带着一丝懊恼。

    孟绣生起戒备,捂住胸口,口气不善:“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身上的衣服呢还有,为何我双腿无力”

    那妇人笑了笑:“姑娘,是我们家主人救了你啊,你不感谢,怎的还这般防备,可真叫我家主子寒心。对了,你身上的衣裳是我替你换的,已拿去浆洗了。”

    孟绣仍是有些疑惑,可面上的神色却好转了很多,道:“替我谢过你家主人,这是哪里”

    妇人道:“姑娘你快回床上躺着去,方才大夫来瞧过了,说你啊,寒气入体,身上沉得很!这才双腿无力,只要好好休息便无什么大碍,另外,这里啊,是在我家主人的船上,唉,姑娘,你去哪里”

    妇人叫了两声,孟绣却不闻不顾,径直向外头跑去,果然,对面是花掌柜的船,那么此刻她所在的地方,便是昨夜那条要求拖带的官船了。

    “送我回去。”她一刻也不想与那些个“达官贵人”再扯上关系,孟绣眼神坚定,妇人露出一丝尴尬的笑,企图蒙混过去:“姑娘,药先喝了呀。”

    孟绣只是道:“我要回去,劳烦了。”

    妇人拧着眉,无奈道:“我家主子的船,寻常人想上还不得,偏生姑娘你这么倔强,也罢也罢,待我与我家主人禀报一声,你再走也不迟。”

    既有赖他救命之恩,是当先通报一声,孟绣应允,那妇人遂苦着一张脸前去禀报。

    妇人快步走至房间前,弯腰问礼,稳重端庄,丝毫不见方才的愁容:“主子,孟姑娘要回那条小船上去。”

    一声轻笑,低低沉沉的:“她若想回,便让她回去好了。”

    妇人领命,待见了孟绣,便把自家主子方才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你要走,我家主子也没理由留姑娘你,只是走之前还是先把账结了。”

    请医问药,用了他家的东西是该赔偿些,孟绣点点头,却听妇人道:“我家主人替了请了名医,开了最好的药,连同你身上穿的盖的,都是上好的锦缎,不多不少,姑娘你就给个一百两吧,救人的银钱就不算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沉浸在没有存稿的悲伤中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