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作品:《承欢》 皇后中宫的位置还未坐稳当, 便急着出宫,加之近日来前朝老臣频频给齐润施加压力要其广纳后妃, 在这节骨眼,皇后就更不该走了, 孟绣百思不得其解。
“说是为先皇祈福。”彩青回道。
先皇驾崩还不过三月, 皇后去南华寺找些僧人做做法事,似乎是无可厚非的, 这只能说皇后贤德孝顺, 证明不了什么, 否则齐润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放皇后离宫。
前朝后宫一大摊子糟心的事。
彩青小心地问:“或许是为了宋姑姑的事皇后统领后宫, 却在她眼皮子底下闹出了这等事, 皇后是责无旁贷的。”
尚食局的宋姑姑前脚刚下了狱, 皇后和侍女们后脚就出了宫, 看起来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这事,绝不止是为了避祸那么简单。
“皇上什么时候选妃”
左不过这两月了。
彩青数了数:“选秀的皇榜昨日就放下去了, 另外,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也都得来参选。”
听说选秀的事是辅政大臣张泰提出的,他家中正有一适龄的女儿, 年方十六,生得很是水灵。
孟绣悄悄掩了掩唇,这下齐润可有的忙了。
选秀的日子眨眼间便到了, 彩青听旁人说,皇后娘娘月份大了,轻易挪动不得,便索性不来回奔波了。
待到回给孟绣时,孟绣笑了笑,手里的调羹在汤盅里转了一下:“哪是什么不便挪动,皇后若是行动有碍,怎么会挑这时节出宫祈福呢,不过不想回来罢了,只不过皇后要避的事,我至今也想不明白。”
彩青亦是想破了头,不过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前日防贼的道理,只能按着孟绣所说的,既来之,则安之,且看如何发展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是躲不过,便是她的命了。
张泰的女儿名叫张婉蓉,选秀的时候正值十月,秋老虎厉害得很,张婉蓉里头穿得薄,外头套了件披风,由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又一路慢慢地进了宫门,行走时如弱柳扶风,身姿窈窕,纤柔万分。
“不愧是张大人家的掌珠,果真如水仙花般俏丽。”
许是风大了些,张婉蓉咳了两身,扶着她的侍女立刻问道:“小姐,前些日子胡太医特给您开了一味参丸,您吃了缓缓”
张婉蓉自幼身子便弱,是以张泰几乎是将她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地呵护她长大,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
她点点头,只是点头间也透着股虚弱。
旁边秀女冷嗤道:“原来是个病秧子,这样也能入宫,果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那人摇着素绢扇,鬓边簪了朵粉色的芙蓉花,本是七分的姿色,更添了几分娇艳。
都是十几岁的少女,花团锦簇的,煞是好看。
孟绣捏了捏手指,她也不过才十八岁。
彩青察觉到她的情绪,问道:“孟姑娘,咱们回去吧”
孟绣摇了摇头:“皇后特地从南华寺传了凤旨来,这些高门贵女个个眼高于顶,若是我不来,怕是又一番腥风血雨。”
她今日仍是一身粉色的宫女服侍。
奉安殿前集了一众的秀女,见了孟绣只当是哪个宫的宫女,也没当回事。
“诸位秀女安,奴婢孟绣,特奉皇后娘娘凤诏前来。”这些日子在宫里,有彩青在身旁日日盯着,该学的礼仪算是学全了,也不至于在各位贵家小姐面前丢脸。
只是那些灼人的目光仍是不可扼制的聚集到她脸上来。
奉安殿前静了一会,一个身着鸦青色裙子的少女昂首问她:“你就是孟绣,不过如此。”语含轻蔑,面露嘲讽。
原来这就是皇后的计,只是孟绣却不怯这一招请君入瓮,只因她是个局外人。
孟绣面色恬淡,并未如诸贵女之前预想的那般,露了怯。
“请秀女们入殿,皇后着我宣读凤旨。”倒是一招绝妙的捧杀,想来皇后先前已同下头的某些贵女透了底:婢子孟绣,出生卑贱,却独得圣宠。或许后头还会加个假惺惺的:望诸位姐妹们好生相待。
齐润再袒护她,也不能看着她一辈子,皇后此举无异于借刀杀人,只是她却没料到,自己根本无心恩宠,也从来不想留在这深宫中,是以更不怕得罪这些眼高于顶的贵女们。
她率先进殿,秀女们纵无奈,也只得跟随其后。
宣读完凤旨,小黄门报道:皇上到。
秀女们整了整衣衫,齐润踏进门,见了孟绣,蹙了蹙眉,孟绣故意不去瞧他。</p>
少年帝王,英姿翩翩,如从前在深闺里读的话本里走出来的人物似的,秀女们纷纷红了脸,他身形颀长,端正地坐在上首,果如家中长辈所说,当今圣上仪表堂堂,温润如玉,最是君子,颇有古风。
他偷眼瞧了瞧孟绣。
方才挤兑过张婉蓉的秀女朗声道:“陛下,选秀何等要事,岂容得一个卑贱之人在此,臣女以为,宫女孟绣出现在此,是为不妥。”
头一批进宫的都是权贵之家的女儿,就算身份再不济,那也是五品官家中的官小姐,自然受不得这种委屈,加之皇后从中挑拨,有些受不住的就做了出头鸟。
张婉蓉拿帕子拭了拭嘴角。
齐润眼角蓄满了笑意,温和地问她:“你是哪家的小姐”
那秀女喜极答道:“家父忝任国子监祭酒。”
齐润思忖了片刻,问她:“是田斌”
秀女点点头,娇羞万分:“回皇上,正是家父。”
他突然朗声笑起来,转眼变了脸色:“既知忝任,便将这位子让给别人吧。”齐润瞧了眼身旁的黄公公,示意他记下:“田斌教女无方,罚俸三月,在家静思一月,田家的女儿永远不得参选。”
一众皆惊,倒是张婉蓉,仍兀自静静站立,丝毫没有惊讶之色,似乎早有预料。
齐润瞧向她,指了指:“你叫什么名字”
赵婉蓉端庄地行了一礼:“臣女张婉蓉,家父张泰。”
到底是辅政大臣的掌珠,竟然毫无惧色,齐润好奇地问:“为何不惧也不好奇”
赵婉蓉缓缓道:“臣女自幼读书,觉得只有昏君暴君才令人生畏,皇上是明主,臣女自不必害怕。至于方才那位秀女,大殿之上,皇上都尚未发话,她便开口,是为不敬。”
齐润原本不过随口一问,岂料这小姑娘说了这么多,头头是道的,当即便来了兴趣:“你读过许多书”
圣上少时便喜读书,常常手不释卷。张婉蓉忽然想起父亲赵泰在自己临行前的叮嘱,点了点头:“家父说女子无才是德,那是庸人的说法。”
张婉蓉抬头,看见座上的天子对着旁边的公公点了点头,那公公立时在他手上的纸上记了些什么,她垂下眼帘,心头滋味无以言说。
“张泰之女张婉蓉,封为昭容,居嘉喜殿。”
这是近日选秀的第一个入选者。
孟绣眼观鼻,纵然没有这一出,想来齐润也是不会漏掉她的。
此行无论中选多少人,张婉蓉都必在此列,只因她的父亲是张泰。
“侧妃!侧妃!您不能进去!”在这戒备森严的深宫中,会有谁如此不怕死,胆大包天到擅闯选秀的大殿
孟绣心头一个愣怔,突然想到,舒王侧妃成雪!
脑海中似有什么在隐隐成形,可她偏偏抓不住,只能任那一点点感觉抓心挠肺般占据了整个脑子。
成雪早就疯了,且她还有数月的身孕。
“侧妃,不能进!”可那群娇滴滴的宫女到底没能拦住发了疯的舒王侧妃,成雪横冲直撞,嘴里还不住地念道:“不是我,不是我!”
忽而她盯上孟绣,眼里迸出了一丝亮光,径直向孟绣撞去,甚至撞翻了好几个秀女。
“成侧妃!”眼见着成雪就要撞上来,也不知怎的,她忽然改了方向,一把将赵婉蓉推倒在地,嘴里念念有词:“是你,是你!”
赵婉蓉站在首排,距离孟绣最近,齐润喊道:“成侧妃,你冷静些!”
他一说话,成雪好似想起了什么,呆呆地瞧着齐润:“阿彧,阿彧你来瞧我了”
孟绣趁机道:“成侧妃,王爷在偏殿等您,奴婢带您下去好不好。”
许是孟绣和成雪相识,成雪渐渐松了力道,向孟绣走去。
孟绣扶着成雪向偏殿走去,成雪往后瞧了一眼,似乎看见了什么极令她害怕的东西,疯狂地推开孟绣,孟绣被推倒在地,成雪失了孟绣的搀扶,又被方才的力道震了一下,竟直直往后栽去,后脑勺着地,人当时就昏了过去。
齐润要去扶孟绣,忽而有秀女喊了出来:“血!她流了好多血!”
孟绣揉着后脑勺侧脸看去,成雪躺在地上,脑后蔓延开了一滩暗沉的血色。
“孟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舒王侧妃!”胭脂带着人,从殿门口破门而入:“诸位贵人安好,有您们的作证,看这婢子如何狡辩!”
原来皇后打的是这个主意,一箭双雕,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