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听完安亚林的话, 黎恩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想以安之南为跳板，成功上位吗

    安之南在她眼里就只是一个工具, 她是为了让这份武器足够锋利，才会在此与她见面。

    安亚林保养得很好，脸上无皱纹, 肌肤平整光滑，细腻白皙，整个人漂亮精致。她急切地靠在桌面，优雅的大波浪长发散在白皙的手臂上，柔软顺滑，上身微微朝黎恩靠近。

    “之南很聪明, 黎老师您应该知道, 只要他想学, 没有学不会的。我现在要求不高, 只要他学会六国语言, 努力学习, 争取跳级, 能在这几年里考上大学最好, 不行就推迟几年, 总之不要太久，我能等。只有他努力有所成就, 他爸爸才会承认我，那样之南就不必再忍受被人嘲笑没有爸爸的日子。”

    “我们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她憧憬未来的表情那么美好，黎恩却只感受到心酸。

    要一个孩子学习六门语言, 还要跳级考大学，她到底怎么想的安之南是机器吗他只是个会拉小提琴的小胖子啊！

    “安妈妈，我必须告诉你实话，这个放在谁身上都做不到，之南只是个孩子……但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在他成长的过程给予帮助，积极引导，但是我没办法做到你要求的这些。”

    “我只要黎老师力所能及地替我劝劝他。”

    黎恩张了张嘴：“抱歉，我做不到。”

    安亚林收了笑容，她精致的面庞正在隐忍扭曲。良久，她深呼一口气，说了声“我明白了”。

    黎恩觉得之前的话题结束，应该适时谈起安之南的其他情况，可谁知道，安亚林拿了包包就要走。

    “安小姐。”黎恩连忙起身追她，“之南的情况我们还没说完。”

    安亚林优雅地捋了下头发，表情冷漠：“黎老师，我对之南的要求就那些，其他的我并不感兴趣。”

    “可是之南——”

    安亚林挣脱黎恩的手，加快脚步往停车场方向走。

    黎恩不屈服，继续追上去。

    她很紧张，心砰砰直跳，仿佛此刻她就是安之南。

    “之南以后不会让你失望的，他很聪明，就算你们回不了那里，他都会给你带来荣耀。”

    安亚林有些愤怒回头：“就算我们回不了那里”

    她突然抬高音量，黎恩仿然察觉自己说错话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想说，之南前程似锦，有大好将来。就算他不跳级，不学五门语言，他也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安亚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似的，她干笑几声。

    广场上一点儿风都没有，黎恩觉得后背开始出汗。

    “你知道之南是什么出生的吧我又是什么身份。你觉得我要是去不了那里，我和之南算什么多余出来的人，你明白吗黎老师不要想着普渡众生了，做好自己本份的工作，就是莫大的帮助。”

    安亚林一口气说完，上车离去。

    黎恩待站在原地，好久都没能从安亚林的话中平复心情。

    她想过普度众生并没有，她只是想做她应该做的事。

    对于她来说，只有去到了那里，才算不是多余出来的人吗可她并不孤单啊，而且，安之南或许也并不需要成为那里的人。

    黎恩没想到看似简单的家长之行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她站在烈日当空，觉得整个人都要蒸发掉了。

    -

    教室里吵吵闹闹，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听说黎老师要去家访。”

    正在梳头发的简尖停下梳头的动作，眨了眨眼。

    “都去了谁家”

    “不懂，好像是谁都没联系上。”

    这时恰好安之南从外面进来，经过简尖身旁。简尖踢了下他腿，安之南胖脸一皱，道：“想挨削”

    简尖在学校里也算是个人物，就算说不上男生女生中都是呼风唤雨，但是大家都给她几分面子，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谁都知道她在外面有朋友，那是一帮不怕惹事的人，没人愿意惹祸上身。

    简尖顿时就火了，啪一声梳子拍在桌面，喧闹的同学们安静下来，纷纷转过头看两人。

    “安之南，你给我站住。”

    “怎么着，你以为你是皇太后呢。”

    安之南心情很不爽，他知道黎老师家访的第一站是他家，当然也知道他妈跟她提出的要求。他不爽，不爽他妈随随便便就把他不想要的东西压在他身上。

    他稀罕那些了

    两人说话夹刀带棒，味儿十足。

    “我艹！”简尖骂了一声，正要起来，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黎老师来了。”

    这会儿还没上课，但所有人都安安份份地回到了座位。

    黎恩依然是不苟言笑的表情，黑框平面眼睛泛着光，她站在门口扫了一圈，她的学生们挺直身板，两手平放在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她。

    这些可都是她的宝贝学生啊，看着他们一张张稚嫩的脸，黎恩有种想落泪的满足。

    “待会儿上课去楼下集合。”

    “老师，要干什么吗”

    “老师要教你们如何根据影子测量树的高度。”

    有调皮的学生大着胆子问：“能自由活动吗老师。”

    “能，我听说高三的学长正在除草，大家演示想做好事，老师替你们报名。”

    全班同学咦了一声，嫌弃。

    上课铃声响起，大家依次下楼。

    姚秘书听到声音走出办公室，见一群孩子踩着铃声嘻嘻闹闹下楼。他回头看了眼走廊，欧阳景去老校长那里还没回来。

    他觉得他身为老板的秘书，有必要问一下，省得欧阳景整天觉得自己没事做。

    姚秘书指着生无可恋下楼的安之南，“胖子，你过来一下。”

    一旁的几个女同学笑了起来。

    安之南淡淡抬眸，瞅了他一下，继续往前走。

    姚秘书觉得他身为校长秘书的地位受到了挑战，“同学！”

    “听到了，有事您老直接说。”

    姚秘书噎着，觉得他有点不识好歹，但这么多学生看着，他也不好做什么，又耐着性子问：“你们不上课要去哪儿”

    “黎老师说要去测量树的高度。”

    “测量树的高度”

    “哦。”

    一帮学生走后，姚秘书又重新回到办公室。

    过了会儿，欧阳景回来了。</p>

    姚秘书赶紧把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告诉他：“黎老师带着一帮学生出去了。”

    “去哪儿”姚秘书这么说果然引起了欧阳景的注意。

    “说去测量树的高度。”

    “这很奇怪。”

    姚秘书跟着他进办公室，“是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我想过去看看。”

    欧阳景把从老校长拿到名单放下，想了想，点头：“去吧。”

    “老板，你去吗”姚秘书小心翼翼问。

    欧阳景装作不在意，他绕至桌前，翻开桌面的文件夹又拿起笔，做出准备工作的样子。

    “我去干嘛。”

    “哦，那我自己去了。”

    姚秘书一走，欧阳景彻底装不下去了。

    测量树的高度，这么简单的题五年级才学他学前班都会做了。这个黎恩真是只顾着谈恋爱，学生的学习都顾不上了吧。

    欧阳景也不明白突如其来的不爽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坐立难安，他来到窗口，不远处的篮球场附近，围着一堆学生。

    黎恩站在那堆学生里，特别扎眼。

    把流程和原理将完，黎恩开始分配小组。

    四个人一组，一共十二组。围绕着绿荫校道的树很多，黎恩一一分配下去。

    出来外面至少比在教室里听课舒服，同学们不敢造次，黎恩安排了作业后，小组成员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地商量起来。

    黎恩重点关注了第一批需要家访的同学，发现除了安之南脸色有点沉重外，其他人的状态还算挺好，最积极的要数陈柏了。

    他现在像换了个人似的，对学习特别重视，其他科任老师也都发现了他的改变，倍感欣慰。

    欧阳景在办公室里待了会儿，开始有点坐不下，正要出办公室，姚秘书突然回来了。

    “老板，要去哪儿”

    欧阳景随意胡茬，“眼睛酸痛，出去走走。”

    “我陪您去。”

    欧阳景故意不往黎恩他们所在的地方走，绕出了学校大门那条校道后又往回绕。

    还没绕到篮球场，远远就听到黎恩的声音融在夏日的阳光里。

    “我们需要设定参照物，用一定的比例将大树的高度推断出来。这样的推断结果，会有一定的偏差，但总体不会相差很多。来，李显站在树边。安之南你把同学的影子测量出来，简尖你和陈柏去测量树的影子。其他同学根据测量出来的数据进行测算，大家想想看，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可以把大树的高度算出来。”

    黎恩说完，同学们开始行动。

    欧阳景站在远处看。

    黎恩面对学生的时候，很有耐心，每组她都走过一遍，点评小组成员的思考方式，经过每个组的时候，她都和善地和同学们聊几句，确保雨露均沾。

    “老师说了什么按照比例，只提醒到这儿啊，不懂的同学跟其他同学交流。人和人之间容易迸发出新思维，把你的想法跟其他同学说说，你再吸取其他同学的意见，两者护辅相成，会有惊人的结果。”

    同学们突然窃窃私语起来，还时不时捂嘴偷看黎恩身后某一处。黎恩觉得奇怪，一回头，发现欧阳景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他人高腿长，站在后方，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走了。

    “都算出来了吗不要做无关紧要的事。”黎恩拍拍手让大伙儿把注意力集中在做题上。

    简尖提出意见：“老师，不如让我们算算欧阳校长的身高吧。”

    此言一出，大伙儿纷纷附和。

    “对啊对啊，我们会算很快的！”

    黎恩觉得欧阳景纯粹是来给她添堵的，好好地她在上课，他来凑什么热闹

    “不要耽误校长的时间，赶紧把它算出来，树到底有多高。”

    陈柏在人群中举手，黎恩点了下头，他朗声答：“大约是3.4米。”

    “大家算出的结果和他一样吗”

    齐声答了“一样”后，一堆女生突然冲到欧阳景身边。

    欧阳景原地站着，对一直警戒的姚秘书做了稍安勿躁的动作。

    “校长校长，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简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黎恩直皱眉。“简尖，不要在课堂上聊无关的事情！”

    几个男同学不怕死地调侃：“欧阳校长觉得我们黎老师怎么样”

    欧阳景挑了下眉，意外道：“还行。”

    同学们大声起哄，黎恩老脸都热了，但她不让自己表现处一点情绪变化，“都在闹什么！”

    “黎老师，我们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呀！”安之南盘腿坐在草坪上，丢了根干草懒洋洋道。

    “谁在胡闹一会儿就在这儿晒太阳，别进教室了！”

    “赶紧去给校长算身高！！”

    简尖和几个女生赶紧行动。

    黎恩站得远远的，看一帮女生绞尽脑汁地算不出来。

    男生想帮忙，被简尖阻止，后来简尖算出来了。

    “一米八二。”

    女生们崇拜地哇了一声，差点没扑上去。

    黎恩犀利的眼神往欧阳景身上扫了一下，从头到脚。

    欧阳景这个身高，不会低于一米八八，虽然很不说任何一句想夸他的话，但她不允许她在学生在严谨的数学上有认识偏差，随即开口点评。

    “欧阳校长站的那棵树刚才我们测量结果是多少”

    “3.6。”

    “再对比看看欧阳校长和树的比例，树的中部大约是1.8，你们站远点对比，看看还有没有差距。”

    欧阳景略有兴致看她，他没想到黎恩会接话，不过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可爱。

    “那黎老师你觉得多少才对”他声音低哑，带着某种愉悦情绪。

    “大概在一米九。”

    黎恩的话说完，女生们又是一阵轻呼。

    姚秘书察觉到欧阳景笑了，他站着的姿势悄悄放松，背也挺直了。

    老板高兴，他好日子也就来了。

    夜里九点整，欧阳景躺在床上，察觉有点睡不着，想起他妈给他塞的那本书，想了想翻出来看了几眼。

    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花样，又直接丢抽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