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各自算计
作品:《白莲花的皇后之路》 冯楚微坐在马车里看似闭目养神, 却全幅心神在思考着她救的人是二皇子这件事的利害得失。
李承晏出现在楚家书院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很好理解, 见识过皇帝李承欢以后,冯楚微只能摇头感叹, 不论是长相气度还是人品才学,同样是先皇血脉, 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换她是李承晏拥有同样的出身, 她必然是不甘心的。
更何况, 还有当年被追杀的仇狠在, 若是她必然要搅个天翻地覆才是。
她确信二皇子李承晏有这野心的!若他没有反叛之心,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就该好好的隐姓埋名, 怎会冒险潜伏在长安城外呢。
况且, 他落脚的地点选择很微妙。楚家书院,要知道先皇曾经为还是太子的今上, 提出欲拜外祖为师,外祖拒绝了。二皇子李承晏却能拜倒在楚家门下, 并且博得了楚家几位师长的赞誉。连性格各有千秋的兄长们也与他关系良好,能看出交好之意。这手段当真了得。
真是好成算呢,若是有了以后, 两相一比较,李承晏可比今上有明君气度多了。
这么一个有野心有抱负有手腕的二皇子杵在冯楚微眼前,若不做些什么,可枉费了她的救命之恩呢。
现在朝中局势纷乱,后宫干政、后戚乱权、党派世系争斗……, 亡国之兆频现。与其真的等到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还不如小范围的,推翻皇帝,拥立新君,而她冯氏一族也可以从中获利。
接下来又要考虑是否告诉外祖“李潜”的真实身份的事情了。冯楚微决定暂时隐瞒。
第一,她现在还不确定李承晏手里有着怎样的筹码,胜算有多大,不能贸贸然把外祖一家也拖入水里。
第二,楚家是百年大家,天下文人之表率,遗世而独立的存在。不论是谁坐上皇帝,必然会善待楚家,甚至加以优渥对待。没有必要冒险在现在形势不明的时刻站队。
冯家却完全不同了。冯家地方豪强出身,虽然她有千般算计万般筹谋,却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那就是冯家在阿爹战死之后,冯氏一族的世家之路是停滞不前的。族中没有惊才绝艳的子弟,单凭她一个女儿身,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出入朝堂,力挽狂澜有限。她凭借的不过是楚家、安靖侯府、冯家三方势力的姻亲关系互为支撑。
若没有大的变数,冯家几十年后,必然会衰败的厉害。这是她所不能忍受的。这一世她享受了阿爹阿娘完整的宠爱,她绝对不能让阿爹在百年之后被世人感叹一句,后继无人。
富贵险中求,冯家需要这样的从龙之功!
下定了决心,冯楚微现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盯住这个二皇子,评估他的实力,再来纳投名状。
至于她的救命之恩,先攒着,关键时刻再拿出来做筹码。而且,自己主动提及难免有挟恩图报之感,失了刻意。
想通了此间关节,冯楚微神情轻松了不少,冯家的前程有了隐隐绰绰的方向,接下来就该看她的手段去施展了。
渐渐的,马车停了下来,外间传来楚家兄弟们的招呼声。冯楚微把激荡的心情放到一边,侍依侍墨连忙过来搀扶着她下车。
楚家书院正门大打开着,仆从们井然有序的排列成两行,见着主子们下车,又齐齐行礼恭迎。
在兄长们的簇拥下,冯楚微踏进了楚家书院。书院分为两个部分,最外侧一进是外院,有正堂、书院组成;再往里走是内院,又是一间正堂和楚家各房的院落。
冯楚微在兄长们的带领下去往内院的正堂。一路行来,经过的仆从都屏声敛气,恭敬的行礼,待主子走远以后,才起身自去忙自己的活计。
簪缨世家的仆从们举止都比别家从容,冯楚微不仅升起了浓浓的好胜心。
容不得她多做其他想法,已经到达正堂。宽敞的大堂之上,主位上坐的正是两位老人,外祖目光如炬,精神矍铄,风采一如当年;另一个鬓发苍苍,不时张望着内堂外的是外祖母。
外祖母楚何氏一见到那从院落外徐徐而来的纤弱身影,就抑制不住的热泪盈眶,激动的站起身来。
冯楚微见着这一幕连忙快走几步,搀扶住祖母,两人相拥着一通痛哭,一个为女一个为母。
好一会儿,才在舅母们的劝解下,楚何氏坐回上首,冯楚微恭敬的对着祖父母行了参拜大礼,又拜见舅父舅母们和兄长们。
楚何氏连忙叫起,让外孙女跟着自己坐在一处。冯楚微觑得外祖神情严肃一直没发话,不敢凑过去,恭敬的垂手而立,聆听示下。
楚成龄见着眼前这小人儿,虽然身形纤弱,却是俊眉修目,气势舒朗灵秀。在他威严的气势压迫下,不见丝毫的躲闪。在自家出色的四个孙辈的衬托下,气势更盛,隐隐有领头的样儿。
楚成龄满意的收起了周身威压,对着坐下首第一位的楚二舅道,“清平,你们坐下去一位,把上首留出来。”
楚清和在朝为官,楚清平、楚清正两兄弟就依次坐了左侧上首两个位置。听到自家阿爹发话,这两人二话没说,顺移一位,把左侧上首的位置空了出来。
冯楚微看出祖父的用意,不敢受领,正要开口推让,楚成龄一脸严肃的开口了,“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孤苦无依的,来投靠外家寻求慰藉的孤女,你是冯氏的家主!你身上不仅有权力还有责任。这位置不好坐,但你要习惯。”
“是。”感受到祖父的敦敦教诲之意,冯楚微一脸恭谨的落坐到了左手第一的位置。
楚何氏见着楚成龄明明怜爱外孙女幼年失怙,却又不得不端起架子教育孩子,不由得嗔怪道,“别理那老东西,在祖母这里,不管你多大了,都是我的心肝肉。连你娘那份我也一并疼你!”
二舅母田氏见着婆婆又要陷入伤感之中去了,连忙笑着打岔,“母亲,阿微这一路辛苦,想必是又累又乏了。晚膳已经备好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楚家内院中馈,由三个儿媳各自负责。大儿媳卢氏,也是高门出身,负责所有的祭祀宗祠相关以及对内外的交际应酬。目前跟随老大家的在京城周旋;二儿媳田氏则统管家里所有仆从;三儿媳沈氏商贾出身,人尽其用,负责账本册子。
楚何氏听得这话,醒悟过来,“先用饭!阿微,跟我一处!”
冯楚微站了起来扶着外祖母的手,与舅母们走在一起,往后堂走去,不时还与长辈们顽笑两句。
楚家虽是世家大族,于饮食一道上却并不奢靡,桌子上摆放的俱是些家常菜式。
冯楚微自然是被外祖母强拉着坐到她身边,她还想推辞,二舅母田氏把她按到位置上,笑着道,“你只管安心的坐下,还害怕舅母们跟你吃醋不成。”
外祖母自年轻时就不是那磋磨媳妇的婆婆,更何况现在舅母们都上了年纪,一家子至亲骨肉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大张圆桌。楚氏的郎君们自外祖始都是风流真名士,豁达洒脱,对家族内的女眷们也是以礼相待。又是家宴,自然没有食不语的规矩。
郎君们谈论着各自的见闻,外祖母和舅母们则把心思都放在冯楚微身上,盛汤、夹菜,冯楚微都含笑接了,都是亲人们的一片心意。
三舅沈氏见她吃得香甜,笑着道,“这笋干是你外祖亲自在后院竹林里挖的。这干菜是你外祖母在拾掇园的花园里开辟了一小块菜地,只得了这一点子,我们都舍不得给,单等你来再做的呢。”
“来来来,我也疼你,免得你吃干醋!”楚何氏舀了一碗麻鸭笋干汤,亲自递给小儿媳手中。
田氏站起身来恭敬的接过了,笑盈盈的道,“母亲赏赐,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一时间,内堂里笑语嫣然。
与书院里的热闹不同,山腰上的别院里,清冷凄清。李承晏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奋笔疾书。一条条指令从他笔端发出,关于冯家的,尤其是冯楚微自小到大的详细情况,她的喜好、性格,他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安怀远这人他曾经听说过,少年将才英武不凡,也想过为己所用,但现在一切他所欣赏的都变成他憎恶的。
林嬷嬷端着夜宵进来了,李承晏抬头看了一眼,有计策上心头。
“林嬷嬷,你安排人手潜入安靖侯府。”
“是!”林嬷嬷是李承晏母亲宫里的老人,于内院之争很有一套手段。她盘算着,宫里正好可以放一批年纪大了的宫女嬷嬷之类的出宫,运作一番也是可行的。
李承晏看着人出去以后,又陷入沉思之中,不禁有些感叹,他的前半生真是过得跌宕起伏。
三年前,李承晏在一片虫鸣鸟叫声中醒来。睁开眼,有片刻的茫然。等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之后,才发觉这里是一处山洞。他尝试着坐起身,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感,让他忆起了昏迷前的那惨烈的一幕。
昨日白天他与父皇一起去母亲墓前祭拜,晚上他在床上躺着,突然听到外间纷纷攘攘的声音。他打开房门,循声就要出去探个究竟,圆空大师面目森冷的冲了进来。
不待他反应过来,一把拉着他冲进房间,并立刻反锁上房门。只听得外面有瓮瓮的声音传来,霎时,窗户处有箭矢如雨一般的射入房内。
李承晏闷哼一声,肩膀处中了箭。</p>
圆空大师连忙把李承晏推到床榻之上。在他震惊的目光之中,大师不知碰触到何处机关,他就跌入一条密道之内,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给他。
李承晏自地道内起身,惶惶然的看着四周,还没理清楚头绪,密道口有浓烟传来。他别无他发,只得顺着通道往未知的前方走去,跌跌撞撞不知道走了多久。
终于走出了密道,进入了护国寺后山的林子里。他回头望去,只见这座百年古刹已经吞没在熊熊大火之中,烈焰映得夜空发红,亮如白昼。隐隐还有喊杀的人声出来,且四处扩展开来。
李承晏看着肩膀上插着的那只残箭,一狠心,用力拔了出来,仔细一看,这箭羽做工精致,是强弩所用。可强弩因为威力大,是被严苛的管制着的。
有火光隐隐绰绰的朝他所在的方向飘荡,又有人声越来越抵近,他只得继续咬牙往山林深处走着。都到这时候了,他若还不明白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他就是蠢死也不冤了。
黑灯瞎火之中,他脚下一滑,踩到一块硬物,跌入湍急的河水之中,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就是现在醒来了,他身上衣物都是干爽的,浑身上下的擦伤连同肩膀处的箭伤都被处理好了。他忆起了半梦半醒、生死轮回之间,那救了他的人。
李承晏猛然起身,扶着山壁,在山洞内外四处寻找以及勘察形式。这山洞附近荒草掩映,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他一脸颓然的走回了山洞之中,内心一片凄惶。
李承晏虽然自小被放逐到皇宫之外,但永平帝对他一片慈爱之心远超当时的太子。每年会悄悄出来与他共享天伦,全无天家骨肉的冷漠疏离。
他的吃穿用度是顶好的。教授他课业的师父的是圆空大师,教会他四书六艺,教会他谦和仁爱,教会他翩翩君子风度。
只可惜一朝生死魂灭,轮回转换以后,李承晏只觉得他前半生幼稚的可笑。他是天潢贵胄却贪恋那一丝帝王的慈爱。天真的相信天家的骨肉亲情,所以活该他跌的这么重。
他的父皇宠爱他,却把家业教给了太子。他空有帝王的宠爱,却毫无自保之力。只得任人宰割,险些丧命。
同样是皇室血脉,他为什么要温良谦恭让从父皇偶尔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兄长样样不如他。难道只因为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就能登高位,就能主宰他的生死
他不服!他要争要夺!
只是,现在他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又如何图谋其他呢。
正当李承晏在山洞之中谋划的时候,突然敏锐的听到洞外有动静传来。他一闪身躲到山壁之中,浑身戒备着紧紧盯着入口处。
他手里捏着一枚石子,衡量着突然袭击的胜算有多少。最后还是放弃,一是,来着是敌是友不清楚,若是救他的人,岂不是恩将仇报。二来,若来着不只一人,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击杀第一个进来的人已经是拼尽全力。若结了死仇,他没有丝毫胜算。
就在李承晏暗自计较的时候,洞口的枯草被扒开,鱼贯而入的是一伙人。其中为首的一位是一个中年男子,披着玄色大氅。李承晏暗自嘀咕着,这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待他想太多,为首的那人开始高呼,“阿晏,是你吗你在山洞之中吗”
李承晏眸光一闪,这人呼喊的是他的小名,他是谁难道是父皇派来找他的人他蠢蠢欲动,又踌躇不已。
正在他思量的时候,那人又开口了,“阿晏,舅舅知道你在这里。”
李承晏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踢踏到地上的碎石,发出声响。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他藏身的地方。
李承晏这时也顾不得其他,自藏身之地走了出来,走到那人面前几步远,仔细的打量他。这人容长脸,续有一簇漂亮的胡须,身形高大,面目英朗。
越看越是眼熟,他不由得失声道,“你是那个每年七月都会带夫人到护国寺赏芙蓉花的郎君!”
李承晏能记住这人,是因为他出现的时机太过特殊。七月初七是他的生日,每年他都会在护国寺里见到这个人。
那人含笑点头道,“是,因为七月初七是你的生辰。”
那人挥退了左右,让身体虚弱的李承晏坐在石头上听一个故事。
他的母亲是百夜国的公主,和亲,进入庆朝后宫,得到了他父亲的宠爱,被封为丽妃。却因为皇后的暗害,生下他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李承晏无动于衷,这些宫闱之事并非秘闻,稍加打听很容易知道。
像是察觉到他的不信,那人继续道,“我是你的舅舅。你出身的时候,你娘曾经告诉我,在你左胳膊内侧有一颗红色的胎记。你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送到护国寺。
你那懦弱又愚蠢的老爹以为护国寺的老秃驴们能保护你你可知道,若不是我这些年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你,你死了多少回了!
你五岁时从桃树上摔下来,摔折了腿。那个怂恿你爬树的小沙弥你再也没看见过了吧
七岁的时候在林子里追一只兔子,被一条蛇咬了,却没什么大事。你可知道那只毒蛇是苗疆产的。
你十一岁,你那窝囊废爹送你一匹汗血宝马,若不是我的人把那马掌之间的数根铁针去掉,你第一天骑出去打猎,怕是就被惊马给摔下山崖了吧!”
李承晏面色凝重,因为眼前这自称是他舅舅的男人说的话都能对上号。猛然间他又想起了什么,“我娘是百夜国公主,百夜国数年前就被回突给灭了,你以什么身份待在庆朝还有,我娘在宫闱之中,你又如何能与她见面”
“还记得每年我带着来护国寺赏花的娘子吗她是你姑姑,你既可以称呼我为舅舅,也可以称呼我为姑丈。”
李承晏睁大了眼睛,他作为皇子虽然不曾出现在世人眼前,但对李氏一族的谱系还是必须学习掌握的。
按他的说法,这人是英国公,长相英武,是庆朝南边人,家族因军功起家,尚了父皇的妹妹长公主。
南边靠近百夜,若是伪造一个出身倒不是难事。
“百夜国被灭国之前,累积了所有的财富交付在我和你母亲手中。我们进入庆朝,背负着同样的使命,复国。只可惜,你那爹虽然被迷得五迷三道,却是个懦弱又愚蠢的人,前朝后宫一团乱。更不要指望他能够答应出兵回突,帮白夜复国了。
我和你娘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阿晏,你有最高贵的血统。只要你点头,舅舅我会扶你登位!
我所求的不过是一旦你登上皇位,答应助我复国!”
英国公一脸希冀的看着李承晏。
李承晏垂下头,像是在认真思索一般,吐出一个“好”字。看着英国公一脸狂喜震惊的样子,他不置可否。现在的他,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有人愿意出力,他求之不得。
至于百夜国、母族,干他何事。他若登基为帝,又怎可能让百夜复国。他既有两国皇室血脉,两国都该他来统领,称呼为百夜国还是百夜州又有何差别。
他曾经天真的想象早逝的母亲,现在看来,他的存在不过是一个工具。
他的父皇,口口声声说疼爱他,却不曾想过把皇位传给他。
他的舅舅和母亲,生下他,保护他,为的是借助他,利用他。
这些人是他的至亲骨肉,呵,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李承晏掏出腰间的玉佩,那个救他的小娘子没有取走他身上的财物,又在他醒来之前悄然离开,施恩不图报。
她才是这世上纯粹因为他这个人而救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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