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工致富”文仲锦咂摸着这四个字, 笑问许蒙道, “你是有什么秘而不传的技艺”

    许蒙笑道：“粪肥啊。喜宴用的人太少了，粪肥却不一样。趁着那些可能成为对手的人还没注意到我们, 我们赶紧壮大自己。用喜宴当掩护, 把沤粪的事情赶紧传播出去。”

    土地才是承载了最广当的受众群体的媒介。

    文仲锦抚掌道：“这当然很好。但是你们现在粪肥的积攒速度太慢了。”

    “确实如师父说的这样。这也是我请师父帮忙的原因。我人小言微, 还请师父帮我。”许蒙说完这些, 又继续道，“师父, 沤粪只是终极目标。这里面还有几步要走呢”

    文仲锦倒是好脾气，被他这么磨着也不生气, 只笑道：“你在这么说下去, 非把师父我说晕不可。”

    许蒙手托下巴, 冲文仲锦卖萌道：“是时候给师父表演真正的技术啦。”

    文仲锦刮了下他的鼻梁道：“小滑头。”

    许蒙继续拿着棍在黄土盘上画：“我的计划是分三步走, 第一步制造与魏老板争夺喜宴, 制造噱头和烟雾，让所有人，包括族人都觉得我们在全力应付此事。结局是败阵。苦痛才会让人谨记危险常在。”

    文仲锦听得蹙眉头，没认同也没有反对,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许蒙没继续说下去, 看着文仲锦道：“师父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故意挖坑，不好”

    文仲锦这才出言道：“自然是不好。你这样做, 很可能不是败阵，可能是墙倒众人推。”

    许蒙不解地看着文仲锦，问道：“怎么会”

    文仲锦接过他手中木棍, 在黄土盘上划道：“你说的那么多已知己方都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能够结实捆绑在一起的，只有你们的族人。即便是这些族人，按照你的想法，靠的是利益捆绑。一旦没了利益，别人自然不可能跟着你继续走下去。这个设想很好，根由你也说过了，还是你们的根基太浅。”

    许蒙抿唇不言，静静思考文仲锦的话。

    文仲锦没在掰碎了说给他听，转而说道：“你的目的是让族人和族老意识到沤粪的价值，这点也没必要。你们的族老比你更在乎，靠天吃饭，靠肥增收。至今为止没传出去一点关于沤粪的事情，为什么”

    许蒙抬眸看向文仲锦，道：“那以师父的看法，我这些想法是不是都是错误的”

    文仲锦把棍递给他道：“你继续把你的想法说完。”

    许蒙鼓了鼓气，才继续说道：“借着喜宴的名头，打出的并不是喜宴，也不是喜宴的菜色。而是其他食品。我在梦里除了见过纯碱，还见过几种食物。”

    文仲锦皱眉，“哦”了一声，问道：“是何食物”

    许蒙确定的是空心挂面、腐竹和灰豆腐果。他把这些食物说了出来：“这些保存时间长，也可以运到外面去。难的是怎么卖出去还有各家各户的存粮并不高，只怕没有余粮做这些。不谈卖出去的问题，可以借着喜宴的名头把这三款食物的名气打出去。我原本是借着这段时间唱戏，用故事换草台班子帮着往外传消息和口碑。”

    文仲锦点了点头，试探着理解他的思路：“一旦打开了局面，众人的目光就会落在这三款食物上，而你们族里在下面重点发展沤粪”

    许蒙点头道：“前两步都是烟雾，主要是沤粪。现在还是沤粪沤得太少了，只能周边村落来换，根本无法形成商品。”

    许蒙的目的就是掩人耳目，让人以为许家寨在忙其他的，实际上着重发展的是沤粪。

    鸡蛋为什么可以流通因为它是商品，适用面广，流通性强。规模化才能形成商品，形成商品才可以流通。

    文仲锦已然了解了许蒙的想法，拿过木棍把黄土盘上黄土抚平后，对他道：“做事情不能本末倒置。”

    文仲锦认为，首先要跟许仲等人讲清楚扩大沤粪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因为沤粪应当是许家寨立族之本，那么这个就应当作为基石来集中力量做。其次，喜宴不必放弃，与食品加工一起进行。最后才是顾忌外界的危险。

    许蒙理解他说的，根据黄婉和赵老汉的情况，让黄婉负责喜宴，让赵老汉负责食品加工，来稳人的同时，也让全镇愿意与他们一起致富的人参与进来。但是把危险放在最后，他却是不理解的。

    他不由得看着文仲锦道：“师父为什么这样呢”

    文仲锦在黄土盘上画了两个圈：“这个大圈是可能存在的危险，而这个小圈是你能够设想到的危险。可能存在的危险比你能设想到的大。”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把所有的思虑都放在危险上，其他事情上费心就少了。

    许蒙点头道：“师父说的对。危险打他的，我们打我们。借助当前旁人还没来攻击我们，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积极发展。越红火越有人参与。”

    文仲锦听他说完这些，抚着胡须道：“现在，师父来说一件事情。”

    许蒙好奇地看着文仲锦，问道：“师父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便是。”

    文仲锦极度认真地看着他道：“阿蒙，从明日起，你就从村寨的事务抽身出来，跟着我好好读书。”

    许蒙没问为什么，但是眼神里却写满了疑惑。

    文仲锦抚着他的脑袋道：“阿蒙，巧思不足以让你成事。你得学着藏拙。眼下是没人关注到你，再等等就难说了。”</p>

    许蒙震惊地看着文仲锦，心虚地以为自己的身份曝光了，试探地问道：“师父，出了什么事情”

    文仲锦笑道：“没什么事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现在还是太小了。”

    许蒙听得心跳如鼓，甚至不敢看文仲锦的眼睛。

    文仲锦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即便按照你所想做到了一些事情，最终会怎样”

    许蒙咬唇，看向文仲锦，看他眸子里满含笑意问道：“会怎样”

    文仲锦笑道：“终究不过是一介草民。尚无名头自然无人来摧折，一旦有了名头，你靠双手两拳与外人对抗吗阿蒙，仕途才是你的路。”

    许蒙闻得此话，心神一震，不由得想到自己当初请文仲锦来是为了读书，而不是为了在这些村务上打转的。他一时有些汗颜，有些认同文仲锦的话了。

    他确实有些本末倒置了。

    师徒二人在读书一事上达成一致后，许蒙又交代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县城的房子，他还打算改造一下出租呢。还有就是讲故事这事儿。

    他对文仲锦说县城房子的来路是江家为了感谢他在江山卷事件中的出力，给的报酬。

    文仲锦对此并没觉得惊讶，倒是对许蒙提出的将房屋改造成学子房，很高兴去，让许蒙细细说给他听。

    许蒙把自己想到的短租和合租模式，细细说了一番：“一间房屋放两张床，厅堂摆一张长条桌……一对老夫妇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衣服若是要洗的话另外付钱……”

    他这模式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后世宿舍改造一下，配上宿管管理，管卫生和饮食。

    文仲锦倒是听得认真，觉得许蒙这办法挺不错，可以试一试。

    讲故事这点，文仲锦没拦住不让他讲，但是定了时间，只能晚上讲，白天不行。

    事事交代清楚了，就好比屋子打扫干净了，许蒙的心更觉轻松不已。

    翌日，文仲锦让许蒙去请了许仲等人来谈事儿。

    众人坐定后，文仲锦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地先提了许蒙读书的事情：“从今日起。阿蒙便不可再参与贵族的事务，专心于读书一事上。他启蒙晚，根基浅，得多下功夫才行。”

    许仲等人或多或少有些想法，但是知道这事儿得看三老太爷的。只要他吐口同意了，其他人便是有些意见，也不会说什么。

    在许老捏那日跟文仲锦谈过后，文仲锦已经寻了三老太爷说过自己的决定了。三老太爷也觉得许蒙使唤起来很顺手，却也知道族里想出头还是得出读书人，已经同意了文仲锦的决定。

    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三老太爷表了态，其他人自然是没什么反对的话可说了。

    文仲锦话如此说不假，但是在他和许仲等人谈论村务之际，许蒙并未摒弃在外，而是负责给众人倒水这些琐事。

    “……再过三个多月，便是夏收了，依着现在的长势，丰产是少不了的……许家寨的粪肥出了名……就该趁热打铁，让更多的人知道……那么为今之计，就是多沤粪……”文仲锦到底比许蒙更知道怎么跟许仲等人打交道，他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许仲等人闻言纷纷附和道：“文先生所言极是。”

    文仲锦笑道：“当初寻厨这事儿，我还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厨子寻不寻的来，不好表态。既然请来是宫廷御厨，我觉得这事儿是时候和大家商量一下。”

    “什么空心挂面”

    “以他的名头，太便宜他了吧”

    “这……先生宽厚……”

    ……

    许蒙看文仲锦只说了空心挂面，灰豆腐果和腐竹却没说，也没插嘴问。

    三老太爷等人讨论了一番，深觉文仲锦为了留住赵老汉太下成本了。尤其许槐，更是感激涕零地把许蒙送江家泡菜方子的事儿也说了出来。

    文仲锦一派从容淡定，丝毫没让人看出他是披了许蒙给光环。

    有了此事，文仲锦在提及喜宴一事时，许仲等人根本没丝毫怨言就答应了。

    送走许仲等人后，文仲锦跟许蒙说道：“阿蒙，师父沾了你的光喽。”

    许蒙忙道：“师父这是替我担风险。”

    文仲锦笑看着他道：“升米养恩，斗米养仇。阿蒙记住喽，藏拙。腐竹这些等你长大了，以后自己慢慢折腾吧。一下子抛出去太多技艺，反而让人顾此失彼。”

    许蒙咀嚼着藏拙二字，便开始了他的读书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