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汉与杨大朋又互换了个眼神，沉凝了须臾, 这才点头道：“也成。你说来听听。”

    许蒙脑细胞快速转动, 很快便组织好了语言：“这第一项就是附籍落户。附籍落户的话, 能分田分肥料。”

    赵老汉听得这话, 眼睛一亮问道：“咋个分法”

    许蒙笑道：“听杨大叔说，老翁手艺了得。不求你把绝活都教了, 指点用心一点, 一年半载之后, 村里根据你家人丁应该能分你两亩熟田。粪的话，就大家伙一样，看你平时交粪的量多少分沤过的熟肥。咱村的肥，你出去打听打听，保准好用。少说一亩地也得多打两三斗粮。”

    赵老汉听得这话咂摸了唇没发表意见，示意许蒙继续说。

    许蒙看了杨大朋一眼, 道：“自己开荒田这个就根据朝廷政策来。另外就是份例钱。这个钱多劳多得。说这之前，我再跟您说一下我们请您的目的。不是要您去主厨做饭, 就是请您指点一些村寨的干喜宴的女人。我们那里有集，您会做酱肉熬羊肉汤, 平时可以在集上卖熟食这些。份银就从喜宴的收成上取得。取多少利, 这个就得您和族里谈了。这不是我们一个村的事儿，是整个镇的事儿，我确实不好给你一个好数目。我估计着，您去了有房住有田种之外，挣的不比你现在少。”

    赵老汉笑道：“你还能掐会算, 知道我挣多少”

    许蒙笑道：“不是能掐会算。我也经常跟着族人出来做生意，倒是知道点行情。我不细说大致替您估个数，毛利润大概50两，净利润大概40两左右。除去吃喝这些，顶了天一年存20两银子。”

    赵老汉摆手道：“赚不到恁多，能存10两银子，我就哈哈笑了。”

    许蒙叹息道：“那真是可惜了您手艺。我们村寨还有学堂，到时候您落户了，可以让你家的侄子识字。”

    “能读书”赵老汉听得这话，很动心，精神略涨地问道，“真能读书”

    许蒙与他四目相对，十分坦荡又自豪地道：“坐馆的先生做过我们舆山县明府的师爷呢。”

    赵老汉闻此言，更为激动道：“你们真有本事，能请到这么厉害的人当先生。”

    杨大朋适时替他作证道：“确实如此。井家，您知道吧他还上门请教过呢。很厉害一个先生了。”

    赵老汉搓搓手道：“你说地恁好，我咋有点不信了。”说完这话，他看着杨大朋嘿嘿笑道，“不是不信杨老弟的话，实在是这好得叫我感觉像做梦。”

    杨大朋看赵老汉不是生意人做派，清了清喉咙，又替他问了几个问题：“他家在你们那里附籍，算农户，还是商户”

    许蒙问道：“老翁你家现在说什么户啊”

    赵老汉道：“还没落户。以前市籍工匠。”

    许蒙思忖了下道：“按照现在的政策，你要工匠转农户，有十亩田就成了。”

    除了有十亩地，主要以后要以务农为主夜，当然也可以兼顾手工业。就是不能随意搬迁，离土地太远了。

    赵老汉舔唇问道：“你们那良田多少钱一亩”

    许蒙道：“均价是二千文，有些地特别肥的就高些，差些的就低些。十亩良田，20两左右就够了。”

    杨大朋能理解赵老汉为啥至今没落户，在这边落户得有固定住所，简单来说就是有固定资产。房屋、土地或者店铺，不然只能算是寄籍，每年还要交一笔寄籍费用。

    杨大朋思忖须臾，斟酌一下语言，对赵老汉道：“我这不是帮着许家这小郎君哄老哥您。我觉得这事儿靠谱。您年纪也不少了，嫂子也得安心养病，还得顾着两个小的。你去那边落户，挑几个不错的，当徒弟，这也算是给孩子们寻个帮衬的路子。”

    赵老汉思量再三，还是没拿定主意，对二人道：“我再想想。来这边日子也不算短，突然要走，还怪舍不得呢。”

    许蒙看了眼他老妻，点头道：“您也别担心奶奶、的病，我们村里住的有大夫。不知道您听说了没，就是去颖阴县治鸡瘟的那个老丈。跟您年纪差不多大，也说祖传手艺。”

    赵老汉被他这么一说，更为动心了。

    不过，许蒙也没当场催人做决定，又略坐片刻，便和杨大朋出来了。

    刚出了巷子口，就碰到了那位“而立之年”君。

    许蒙和杨大朋抱拳道：“好巧，兄台又见面了。”

    “而立之年”君还礼道：“二位，某特意在此等着呢。”

    许蒙眉毛一挑，与杨大朋互看一眼，没吭声，而是等杨大朋问是何事。

    杨大朋也是好奇，他南来北往这些年，也算是见过一些人事，并没从这位“而立之年”君身上察觉丝毫的危险气息。不过，他还是没有掉以轻心，而是笑道：“哦兄台可是有事”

    “而立之年”君轻咳一下，自我介绍道：“某姓卫，单字一个广。是个拳客。”

    拳客与剑客相若，可以理解为说游侠。

    许蒙不解其意，看向杨大朋。

    杨大朋冲他点点头，抱拳道：“是卫豪侠，失礼失礼。”</p>

    卫广抱拳回礼道：“杨大官人客气。某，等在此处，是想问这位许小郎君，所言可真”

    许蒙大概明白了他的职业后，心中还没来得及吐槽，听得这话忙笑反问道：“壮士问的可是讲故事一事”

    卫广点头道：“然。”

    许蒙抱拳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年纪小，却也是守信之人。”

    卫广却不以为然道：“听闻尔等从舆山县来是为了请一个厨子回去惠及乡里厨子不是早就请好了吗”

    许蒙不妨他突然问此话，眼睑飞快上翻觑了卫广一眼，依旧眉眼带笑道：“壮士好消息。只是听茬了，是江家帮着寻了不错的厨子，试试我们的诚意。”

    卫广认真打量着许蒙，肃声问道：“你此番寻老赵头，可是对江家寻的厨子不满意”

    许蒙拿不准他是何人所派，迟疑地打量着他，笑道：“不知我这当是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您才满意呢”

    卫广“啧”了一声，看着许蒙道：“你这小郎君着实狡猾。”

    许蒙笑嘻嘻地道：“看壮士光明磊落之辈，不知承何人所托”

    杨大朋不意他直接问出此话来，看了许蒙一眼，又抱拳对卫广道：“卫豪侠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卫广挠了挠下巴道：“黄一刀乃我的结拜兄弟。”

    黄一刀便是江家寻的那位厨艺十分精湛的黄厨师的诨号。

    许蒙闻言，忙抱拳道：“竟然是黄大哥的熟人，真是失礼失礼了。”

    卫广说了声：“承让。你说不满意老黄，才又寻了老赵头”

    许蒙不知如何与卫广分说，斟酌须臾道：“黄大哥的江湖是大海，我们只是小溪。他值得更广阔的天地，留在府城，比去我们的小地方更合适。”

    卫广追问道：“因何老赵就可以”

    许蒙笑道：“我们做的都是老百姓的生意，讲究的是量大实惠油滋滋。黄大哥的菜更像城里人。”

    卫广闻此言点头道：“然。”

    许蒙看他说了这话，抱拳施礼后，就转头走了。他看向杨大朋道：“他这算是什么答案”

    杨大朋笑道：“他接受了你的说辞，不会无故替兄弟出头打抱不平了。”

    许蒙擦着虚汗，嘿嘿笑道：“真是虚惊一场。我还以为他要寻我晦气呢。”

    两人说笑着回到杨家，许槐同他说，刘太平的女婿刚才来过，已经提前回舆山县了。他责备许蒙道：“你这拿不定主意，总是东逛西逛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蒙忙把得益于杨大朋推荐寻到了老赵头的事儿说给许槐听：“赵老翁的情况刚好。人家肚子里有货，又在市井混过，肯定知道老百姓喜欢啥。”

    许槐就纳闷了：“你咋就淡定老黄不行了”

    许蒙刮刮鼻梁，不敢说直觉，就胡乱分析道：“你看他长得白白净净，没点胡须，一看就是从富贵人家出来的。”

    许槐懒得理他，哼了一声道：“你跟谁学的，还会给人看相了手艺好就是天理。”

    许蒙不和他争，只推崇赵老汉道：“赵老翁祖上还是宫廷御厨呢。”

    正说话间，杨家下人突然来禀告，说卫广来访。

    许槐看了许蒙一眼，问道：“卫广是何人”

    许蒙把卫广的身份说了。

    许槐吸了口冷气道：“不行。这姓黄的绝对不行。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拜把兄弟上门找茬了。真是要请了去，还不是成了山大王。你真没说什么激将人的话吧”

    许蒙挠挠头，有点拿不定主意，叹气道：“我真没说。谁知道这贸贸然来干什么。”

    二人去了前厅见人，发现与卫广一道前来的还有个面熟的女子。许蒙思忖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人说谁。他没多做思量，上前与杨大朋、卫广见礼后，冲那女子点点头，笑问道：“不知卫兄台寻小子何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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