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作品:《我和我自己锁了

    今天也是晴朗的好天气。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斜射了进来, 白色的窗帘伴着微风来回摆动,室内的光影随之发生着变化。

    这样的环境在令人感到舒适的同时,也容易带来困意。此时此刻, 坐在窗边的青年就感到大脑的运转速度慢了下来, 目光开始无意识地追随着在空中漂浮的云朵。

    “现在是发呆的时候吗”

    听到这声责问,格雷艾涅斯特ver立刻转过身来。

    在桌子的对面,身穿花店制服的青年用手托着下巴, 正一脸不快地看着自己。

    “还是说,你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在他们的中间摆放着的,是一块正方形的棋盘。白黑两色, 共计三十二枚的棋子旗帜鲜明地站立在棋盘的两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一场交锋。

    “没有这回事。”

    他答道。

    三个月前, 王都发生了一起震惊整个大陆的刺杀事件,随之而来的是席卷全国上下的骚动。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 民众的混乱和不安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布瑞斯死之后,年仅十八岁的安格斯王子登上王位, 成为了新一任王国最高掌权者。在平稳的过渡期后, 罗兰迪亚的政治运行很快走上了正轨。

    而艾涅斯特也终于有功夫在坎特贝尔露面了。

    其实虽说顶头上司换了, 但他的工作量却一点都没有减少,忙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脚不沾地。不过即使再忙, 他也会咬牙抽出时间过来。

    一方面, 他承诺过教梅特里希和泽洛斯剑术, 不想轻易毁诺。

    另一个原因, 则是他之前和维因下棋的时候, 约好了下次再战。

    在这个娱乐手段匮乏的世界,下棋是他除了读书之外为数不多的放松途径了。毕竟这样合理地暴打自己的机会实在不多。

    虽然维因不开心,但是他很开心, 四舍五入就等于维因也开心了。

    这样双赢的事哪里去找

    “咔嗒。”

    对面的维因则像是发泄心中的怨气一般,重重地放下棋子。

    棋子与棋盘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艾涅斯特肯定在偷笑。

    为了不被人看出不对,他强行改变了自己的棋风,导致和艾涅斯特下的时候胜率惨不忍睹。

    他一度天真地认为和自己对战怎样都无所谓,但在输吐了之后,他痛苦地发现,该火大的还是一样火大。

    好在这次是由他执白先行。在骑士棋中,先行的一方优势很大,这多少能扳回一点不利的局面。

    “咔嗒。”

    艾涅斯特也紧跟着落下了棋子。

    他俩的人设都不是谦和的类型,对付自己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从序盘开始,双方的攻防就异常激烈。还没有过去多长时间,就已经有数枚棋子退出了战场。

    就在战局进入白热化的时候

    “叮铃。”

    坎特贝尔的门被人推了开来,挂在把手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穿着一身便服的奥尔菲站在门口,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和动作都凝固住了。

    维因啊。

    艾涅斯特啊。

    他好像从来没有和奥尔菲提过,自己来坎特贝尔是做什么的。

    难耐的沉默降临在了三人之间。

    虽然现在是处理完事务后的私人时间,但被撞见他与维因优哉游哉地下棋,总有种在摸鱼时被逮了个正着的心虚。

    “你来做什么”

    艾涅斯特抢先开口。

    “买花”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

    “是你认识的人吗泰恩斯”

    偏偏在这个时候,汉斯还插了进来。

    “泰恩斯”

    奥尔菲顿时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神情。

    不妙。相当不妙。

    考虑到艾涅斯特当初狼狈的状态,被人知道身份的话,难免会刺伤他的自尊,维因就给他起了个简单粗暴的假名。

    他将原先最后一个字母移到最前面,由“er”变成了“ternes”,也就是“泰恩斯”。

    事到如今,艾涅斯特也不想订正维因的说法,再生事端了。虽然不至于引发多大的骚动,但肯定会打破现在这种平和的氛围。

    “嗯,他是我的同事。”

    艾涅斯特紧紧地盯着奥尔菲,刻意强调了“同事”这个词。

    或许是他写着“配合我”的目光太过露骨,或许是奥尔菲与他之间确实存在默契,奥尔菲愣了一会后,就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

    他接下来说的话也令艾涅斯特松了一口气。

    “是的,我和他在同一个职场工作。”

    “那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汉斯好奇地问。他从来没有听泰恩斯说过自己的职业。

    这个问题让奥尔菲的眼神开始漂移。

    什么工作当然是军人了。但艾涅斯特摆明了想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么说不是给上司拆台吗

    他在内心抱头挣扎了一会后,有些心虚地回答道。

    “我一般负责文书工作,艾、泰恩斯是呃,管理岗,兼部分实地调研吧。”

    “哦,从事商业活动吗”

    “差不多吧哈哈”

    奥尔菲干笑了两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做的是军械生意,也不算偏太远吧。”

    他有些后悔因为一时好奇,轻率地跑到上司提到过的这家花店来了。他已经预见到以后为了圆这个谎,会面临怎样的窘境了。

    不过,如果不这样做,他也发现不了艾涅斯特意外的一面。

    原来他下了班之后,会选择与别人下棋吗

    虽然奥尔菲对棋类游戏谈不上多精通,但依然能看出双方攻防的激烈之处。

    黑方故意踏入陷阱,在敌营的深处放出冷箭。再作出撤退的样子,引诱对手进入自己的包围网。而白方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展开猛烈的攻势,森冷的炮口直指对方阵地。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但幸存者依旧无畏地在战场上纵横驰骋。

    在紧要关头,艾涅斯特的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神情也越加专注。但他的表情却没有多少进攻性,几乎能用沉稳来形容。

    这让奥尔菲看得有些出神。

    只有他才知道,这对如今的艾涅斯特来说有多难得。

    布瑞斯王离世后,艾涅斯特虽然没有再表现出明显的异常,但不管是做什么事,都带着一种异样的紧迫感,像是有什么在背后追赶着他一样。

    然而在这里,他却仿佛卸去了身上的负担。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他确实恢复了一点过去的影子。

    奥尔菲不禁把视线投到和他对局的黑发青年的身上。

    会是他影响了艾涅斯特吗

    这个经历了生死一线后,还敢于挑衅对方的青年

    “什么事”

    对方似乎对视线非常敏感,奥尔菲才看了一小会,就被他察觉到了。

    “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想和你道个歉。之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过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奥尔菲主动摆出低姿态。那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还连累对方险些被艾涅斯特砍了一剑。

    “哦,那件事啊。”

    青年像是直到奥尔菲提醒,才从脑海里挖出了那次相遇一样。

    “没关系,我已经不在意了。”

    他平淡地说着,移动了一个棋子,避开了黑方几乎致命的利剑。

    虽然战局已经进入了差不多要决定胜负的阶段,虽然坐在他眼前的是知名度极高的传奇人物,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

    就好像在他的认知中,他只是在和一个普通人下棋一样。

    “那你对泰恩斯也是这样吗”

    奥尔菲可没有忘记,在第一次见面时,这两个人的氛围和友好完全扯不上边,甚至用险恶来形容都不为过。

    青年低头想了一会后,回答道“可能吧”

    可能

    “你不确定吗”

    咔嗒。

    又是一枚棋子落下。

    “是的,不确定。”

    “为什么”

    “我喜欢不上他。”

    他说的是真话。

    细致的观察力告诉奥尔菲,对方确实在坦然地告知这一事实,而不是在掩饰什么。

    但与此同时,奥尔菲也注意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名叫“格雷”的青年的眼里,并没有第一次相遇时看见的冷漠而充斥着敌意的光。

    在天色由青转赤,又从赤色变为紫青色的时候,格雷与奥尔菲终于踏上了归途。

    “艾涅斯特。”

    奥尔菲用罕见的严肃的语气,叫了他的名字。

    行道树的树枝在晚风中簌簌地摇摆,斑驳的阴影投射在他的脸上,令格雷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了”

    格雷回应之后,奥尔菲却又陷入了沉默。

    除了紧急情况之外,他都一直都带着一种悠游自在的气质,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决不是这样一个聆听着树叶在风中摇摆的声音,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闭口不言的人。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

    这句话突然得令格雷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知道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敢问。或者说,我得到你一句以后告诉我的承诺后,就满足了。好像这么做的话,我与你之间的隔阂就不存在了一样。”

    他叹了口气“对不起,艾涅斯特。”

    “别这样,奥尔菲。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格雷低声说道。

    “是我什么都没有和你说清楚。”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不可避免地给对方带来了不安。像今天这样跑到坎特贝尔的举动,也是出于关心他的情况,想要一探究竟的心理吧。

    但是“艾涅斯特”对奥尔菲一再缄口,绝不是他不信任对方,而是因为太重视他了。

    他不想将自己唯一的朋友牵扯进去。

    奥尔菲是一个从不吝啬笑容的人。他总是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各项事务,尽自己的能力照顾和协调好周围的人。对任何人来说,他都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对象。

    因为这样的性格,即使在战场经历了精神创伤后,艾涅斯特也没有排斥他的接近。

    格雷也曾答应过奥尔菲,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会和对方说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但如今,这一诺言却迟迟没有兑现。

    阻碍他的是游戏剧本中存在的一个设定。

    在世界危机还没有解除的当下,格雷害怕这个设定会刺激得艾涅斯特再度崩溃。

    听到他的道歉,奥尔菲却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用道歉,这是我的问题。而且,今天在花店看到你后,我放心多了。

    你终于能走出内心的围墙,交上朋友了。”

    啊

    格雷呆住了。

    这句话拆开后他都能听得懂,怎么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交上朋友

    谁和谁

    该不会是说艾涅斯特和维因吧

    真的假的

    如果没有ooc值的限制,他可能已经抓住奥尔菲左右摇晃,喊道“你在说什么呢”

    在维因刚来王都的时候,格雷是打过让两人成为朋友,借此来阻止艾涅斯特报社的主意。但在实际接触后,他已经放弃了这个计划。

    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当然,比起最初见面时的剑拔弩张,现在的两人能做到和平相处,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

    但是还不够。

    能成为艾涅斯特朋友的,要么是像奥尔菲那样,如同和熙的阳光一般照射进他的内心的人,要么是能在关键时候,暴力性地破开他的心防的人。

    这两点,维因都做不到。

    他放不下他的骄傲,艾涅斯特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们的轨迹即使靠得再近,也终究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这是格雷自己亲自盖的章。所以在听到奥尔菲的话后,他只觉得无比的荒谬。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奥尔菲,我认可的朋友只有你一个”

    “艾涅斯特。”

    格雷想要申明这一点,但是副官打断了他的话。

    “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我很重视你的朋友这一身份,也以此为骄傲。但比起这个头衔,看到能和别人正常交谈的你,更令我高兴。”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彻底转黑,路灯附近的地面上拖出了两道长长的人影。

    “明天见,艾涅斯特。

    听汉斯先生说你在教两个孩子剑术,下次也让我见见你的学生吧,我很好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会是未来的王国栋梁呢”

    副官留下这句话,背对着格雷扬了扬手,就离开了。

    奥尔菲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总是站在艾涅斯特的角度着想,对他格外的纵容。

    但格雷目送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却无限惆怅地呼出了一口气。

    你是真的误会了啊

    他可以断言,艾涅斯特除了奥尔菲,不会再接纳新的朋友了。

    因为这段时间是他难得的,也是最后的安宁时刻。

    憎恨的人已经不在了,也不会有人再从他身上剥夺什么了。

    虽然在缓慢地走向死亡,但是有朋友陪伴在身边,这一结果也能令他接受。

    他不会再作出改变了。

    格雷怀着被误解的心累,回到军部驻地,推开了宿舍的门。

    一股凉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他疲惫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等等,风

    格雷看向房间里大开着的窗户,心中警铃大作。

    他记得自己走的时候,窗户明明是关着的

    格雷快步走到窗口边,向外面看去,但入眼的只有茫茫的夜色。

    他又转过身环视了一圈房间,发现桌子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白色的信封。

    可是他并没有收到卫兵的报告。

    也就是说,在他离开房间的这段时间里,有一个不速之客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了这里,留下了这封信,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可是军部它什么时候一个变成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了

    除了里夏尔,格雷一时间想不到谁会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里夏尔会这样做吗

    格雷犹豫了一会后,走到桌前,拿起了那个信封。

    要想确认对方的身份和来意,这样做是最直接的方法了。

    而且他有一种预感这也许会是他正在寻找的拼图的碎片。

    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纸张拆封的沙沙的声音异常的响亮。不多时,书信的全容就展现在了格雷的面前。

    “艾涅斯特将军,请原谅我用这种冒昧的方式和你接触,但我作为一名有良知的人,认为自己有义务告诉你一些真相。”

    这行字映入视界的瞬间,格雷的心底无端升起了一股凉意。

    “我知道你并非普通的人类,而是被称之为改造人的实验产物请不要误会,我没有因此贬低你的意思。恰恰相反,我对你以这样的出身所取得的功绩,怀有最大程度的敬意。”

    “但是,并非每个人都会像我这样看待你,有些人甚至对你怀有恐惧和厌恶。接下来我要告知的,是对你而言极为残酷的现实。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如果你已经进入退化阶段的话,那么你的生命就只剩下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造成这一结果的,是已经死去的布瑞斯王。请你回忆一下,三年前在学院进行的身体检查。那真的是一次单纯的检查吗我相信,你的心里可能也对那件事怀有一定的疑虑。

    那确实不是检查,而是加强你对魔素的排斥反应的手术。一旦退化期来临,它就会露出狰狞的面目,侵蚀你的健康。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更可怕的是,在残留下来的短暂的时间里,你的生命甚至都不被自己所掌控。

    你的身上留有一种缓解排斥反应的魔法,一旦解除,你就会在顷刻之间死去。而解除它的方法,毫无疑问掌握在布瑞斯陛下的手中。

    从这重意义上来说,布瑞斯陛下的离世,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但是”

    “这一件事,曾经的安格斯殿下,如今的安格斯陛下是知情的,甚至他也参与了这一进程。只要他在位一天,束缚你的镣铐就依然存在。

    这一点令我感到无比的痛心。正是它促使了我写下这封信,冒着风险将真相告知于你。

    为了证明这些话的真实性,我已将部分资料和文件附在信后,请自行验证。”

    格雷从来没有觉得黑色的字迹那么刺眼过。无穷无尽的恶意仿佛要透过纸面,渗到他的手掌上一样。

    “还有一件需要提醒你注意的事。

    你的身边存在着当初布瑞斯王派来的监视者。只要你的行为举止存在不妥之处,他就会成为收割你性命的死神,请务必多加提防。

    他的名字是”

    “哗啦”

    自窗外而来的寒风在不断地喧嚣,一张夹在后面的纸被吹上了半空,打着转慢慢落在了地上。

    “定期报告关于艾涅斯特莱埃尔的动向”。

    “通过对以上思维、行动模式的分析,我认为目标的心理状态和上回报告相比,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结论艾涅斯特尚无精神失控的迹象。短时间内,他的存在不会对罗兰迪亚造成不利影响。我将继续维持对他的监视。”

    在文件的最下面,签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奥尔菲芬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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