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虞得以“保命”不是因为张休复良心发现, 而是因为……她被亲哭了。

    不是有意识的，纯粹是被这绵长的亲吻耻到脖颈、脸颊连带着眼尾都在发烫，泪花不受控制的溢出来缀在眼角, 她微微瞌下眼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少女肤若凝脂, 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滑, 滑到了两人辗转厮磨着的唇角。

    她自个儿还没反应过来呢, 张休复先察觉了，心里一惊往后撤几寸, 手下力道也卸了两分，松松的揽着怀里的人。

    小姑娘的眼泪是天然的武器。

    张休复声音里带了急:“怎么了疼”

    他抬手伸出拇指轻轻抚掉于虞颊边的泪, 这阵儿醒过神来，张休复耳朵红的不比于虞差半分。

    “嗯”

    于虞闭着眼被亲的迷迷糊糊,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唇酥麻麻的, 她闻言轻哼着发出个鼻音。

    她见张先生没有再凑上来的意思，又歪头栽到男人颈弯。

    这幅模样落在张休复眼里就是委屈得很了, 心里立时软的一塌糊涂，掰正她小脸温声哄:“是我不好……太孟浪了, 我以后……”

    ——我以后不这么着了。

    张休复想说这个, 但是喉结滚动一下，到底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我以后…轻些……”

    外头有阵儿凉风吹进来，从耳畔拂过，给于虞快要烧起来的耳朵降了温。

    “什么……”她尚且懵着, 睁开眼看见男人一脸紧张，神色还是呆愣愣的:“先生…怎么了”

    张休复抚在小姑娘面庞上的大拇指一顿，下移两寸轻轻摩挲她微肿的唇瓣，暗示性的又问了一遍:“疼”

    哪有这么问的啊啊啊！

    于虞方才降了温的脸的烧起来，热血直往头上涌，她敛着眼长睫颤颤不敢看人，蚊子哼哼似得小声说:“…不疼。”

    男人嗓音还带着微微的哑，于虞目光触及到他嘴唇，左边唇角被她方才慌乱之下咬破了点皮，好在没出血。

    她心虚的低下头，冷不防听见一句:“那你怎么哭了”

    小姑娘一脸茫然:“”

    反应过来她急了，拨浪鼓似得摇头:“我没有！”

    那叫一个坚定，要不是张休复亲眼看见怕是要相信了。

    张休复:“……我看见了。”

    “我真的没有！”

    开玩笑，被人亲哭说出来也太丢人了吧，怎么可能，这可是尊严问题！

    张休复看于虞满脸无辜，大约猜到了是什么情况，他嘴角勾起个笑，好声好气的顺着她说:“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于虞手上没着没落的，顺手揪着了男人领口的衣襟，她抽抽鼻子，不服气的辩解:“我真的没哭……”

    什么叫她说没有就没有，她是真的没有哭！

    “嗯，真的没有。”

    看小姑娘瘪着嘴，张休复轻轻抬下腿示意她起来:“不是说饿了，我们去吃饭，嗯”

    于虞闻言想站起身，结果膝下一个不稳，手慌乱的拍到张先生大腿上，另一只胳膊也被人馋住了。

    她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小小声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张休复轻笑着看她一眼，将将抬腿，才意识到小腿被压的发麻。他没吭声，僵了一瞬，手上撑着凉席想站起来。

    小姑娘极有眼力劲儿扶着他一边胳膊，张休复只稍稍借力，没舍得把重量往她身上压。

    把人扶起来之后，于虞低着头，头也不回的想往回走，丢下句:“先生快点！”

    显然是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事儿，窘的不得了。

    张休复躬身把席子上的话本子和皮影拾起来，失笑道:“你的东西不要了”

    于是，于虞又闷头走回来，也不抬眼看人，伸出两只手要把男人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伴着清脆的响声，她手里多了个凉凉的物件，于虞把手收回来一看，是书院钥匙。

    她刚抬头想要问，另一只手又被人牵了去。

    抬头正正撞上男人噙着笑的眸子。

    张休复单手抱着沉重的红漆木匣，话本子也夹在里头。

    他轻轻晃了下握着小姑娘的手，微笑着调侃道:“捉住了。”

    不是牵，不是握。

    “捉”这个词让于虞产生了一点莫名的联想，往最近了数是上午蒋谢提过的秋狩，分明……分明他们狩猎才用“捉”“捕”这种词啊。

    我是听话的，别吃我。

    这个稀奇古怪的念头不知道击中了哪儿，叫于虞一下子真如被捕捉住的小动物一样驯顺了下来，老老实实叫男人牵着出了书院们，锁完门她两手还是“自由”的，却自觉的把自个儿手递到了张先生掌心。

    路走了一大半，于虞才意识到不对劲。

    张先生几乎每句话都打到她心坎上，而且，牵她手、拥抱甚至……亲吻全都这么熟练！

    恰好这时候路过刘婶的铺子，她听着刘婶悠悠闲闲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头小火苗窜得厉害。

    张休复察觉到自个儿掌心被人轻轻掐了一下，不疼，跟挠痒痒似得。

    他低头一看，小姑娘蹙着眉严肃的盯着他:“先生之前是不是身畔有佳人你在读书，边上红袖添香……哦，说不准你们俩还是同窗，整日里眉目传情。”

    于虞越说越觉得真，不等张先生反应过来，皱着小鼻子酸里酸气的继续道:“郎有情妾有意的，连终身大事都定下了，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岔子没成，这才便宜了我……”

    “停……”张休复被她说的简直哭笑不得，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被我猜中了吧……”于虞说完这句，男人便把握着她的手松开了，她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张先生的心事，醋的要命:“这么说，你旧情人还在平阳……唔。”

    话没说完，她两边脸颊就被人捏住了，男人温热的指腹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好好的小姑娘被捏成了金鱼嘴。

    正午时候，路上来往的人多，张休复站到道路外侧把小姑娘拢在自己影子里，不叫人瞧见。

    张休复今日心落到了实处，又经许氏同意婚事在前，跟小姑娘亲昵起来半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于虞却不理解，她之前做梦都想不到先生会在大道上捏她的脸，还捏住了就不撒手。

    她只当是自己说中了，昂着小脑袋凶巴巴的要说话，奈何脸被人捏着，到了嘴边的话却含含糊糊说不清楚。

    “絮絮咯啪，法纠胡浪嗦！”

    心虚了吧，话都不让说！

    张休复敛眸看小姑娘被捏成金鱼嘴还要瞪着他“谴责”，没忍住笑出了声:“越说越离谱……再让你编下去可不得了。”

    于虞没费什么力就把张休复手拽了下来，她一赌气把男人手甩下去，临了看着男人的手在身侧晃了两下，又不舍得的伸手去握住了。

    “天地良心，我之前可什么‘佳人’ 。”张休复由着小姑娘玩他的手，满脸认真解释道:“至于红袖添香……我家可就去过个小骗子；在书院里更不可能了，我和女同窗都不怎么说话的。”</p>

    “……”

    于虞怀疑的看他一眼，没说话。

    不怪她多想，到了张休复这个年龄还没成家的男子，少之又少。

    “我发誓。”张休复语气正经的学她，说出来的却不怎么正经:“我要是扯谎……”

    他骤然俯身凑到于虞耳边低声说:“……就罚我娶不到鱼鱼”

    不过一息时间，男人立马恍若无事发生似得站直身，留下小姑娘一脸呆滞如遭雷击。

    其实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换成旁的人，连悄声说都不用，坦坦荡荡讲出来就是，可……可说这话的人是张先生啊！

    这种震撼，对于虞来说大约只有“许氏见她打架不光没有骂她，还夸她有牙还牙做的对”能比拟了，说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都不为过。

    先生是被什么山野鬼怪附体了吧，没准儿还是狐狸精……蛊惑人心的那种。

    实际上，她要是仔细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气定神闲”说出这话的张先生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怎么又发起呆来了”

    张休复见小姑娘呆愣愣的，边牵着人往前走边道。

    于虞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继续之前的问题:“那先生为什么没……没……”

    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口，张休复却猜到了:“我读书时候不起眼，哪有姑娘家的喜欢”

    这话要让邓雪芙听见，能气的呕血。

    “现在也不起眼，”张休复笑着补充:“不过……长相还算看的过去，”他不擅长说这种夸自己的话，说完自个儿低头先低着头闷笑出声:“把你哄来了。”

    于虞小小声的说:“长相又不是先生最吸引人的地方……”

    她当初说的都是真心话。

    初见时，虽然先生温和的不能再温和，眉眼半分凌厉也无，甚至于虞还怀疑他羸弱。

    可她偏偏就觉得，这人一身士林铮铮风骨。

    于虞今日穿了双桃粉色的绣鞋，鞋尖上钳着白色的毛球，她垂头盯了良久，突然站起来件事儿。

    按理来说，县令家门口那次，只能说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却不是她第一次见张休复。

    她第一次见到张先生，是三年前。

    张休复未到弱冠之年，科考及第，是魁首。

    街上敲锣打鼓的庆贺，于虞跟着阿爹出门凑热闹。

    少年一袭红袍缄默的行在道上，身边是当时的平阳县令和温老先生，后头跟着十来个县衙差役。

    夹道人群议论纷纷，笑着祝贺他，还有姑娘朝他丢香囊。

    少年明显是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形，满脸无措，拘谨的行礼道谢，和许氏说的半点儿都不一样。

    阿娘说的什么来着

    ——鱼鱼也跟着阿爹去吧，去看看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哪儿有意气风发，傻透了。

    年纪尚小的于虞如是想。

    然后，她看见自个儿身前有个三四岁的小孩儿有样学样的冲着朝状元郎扔喜果，没控制好力道，小孩儿拳头大小的橘子直直朝着少年侧脸飞过去。

    打中了他。

    差役见状要上来把人赶走，少年先一步走过来，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小孩儿的头，神色不再拘谨，反倒露出个笑。

    于虞和小孩儿就是一前一后错个身的距离，能清楚的看到少年侧脸上红红的印子。

    张先生那时候个子和现在应该差不多，长手长脚的要将就个三尺高的小孩儿，显得更傻了。

    其实，少年长得什么模样于虞真的记不住了，约摸和现在有点差别，也可能没有。

    反正她再次见到张休复的时候是没有认出来的，甚至还闹了个乌龙。

    但她从此便觉得，状元郎，好像就该是那个模样的。

    想到这儿，于虞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她攥紧男人两根指头，抱怨道:“怎么会没人喜欢先生啊……”

    张休复刚想说话，又听见她下一句。

    “先生这么好的人，就没人发现嘛……”

    有人喜欢他，于虞要不高兴，可没人喜欢，于虞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尤其张先生前头那句“不起眼”，更叫她心里难受。

    张休复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顺着话哄她:“嗯……我家鱼鱼眼光好。”

    “那还用说。”

    聚景楼。

    两人面对面坐在二楼靠着吊窗的边上，菜已经上齐了。

    张休复带着于虞过来的时候，小二问了句:“哎客官，还是二楼包厢”

    张休复喜静，来吃饭都是去包厢。

    张休复刚要点头，身边的小姑娘就回绝了:“不用，外头就行……”

    喜欢是喜欢的，但于虞实在是被男人亲的腿软，有点害怕。

    小二闻言看着张休复，张休复颔首道:“听她的。”

    是以两人现下坐在外头。

    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于虞的角度正对着木梯，闻声抬头瞥了一眼，上楼的人刚刚露出个头，于虞正对上来者锋芒迫人的眸子。

    随着男人往上走，面容也展现出来。

    男人容色冷峻，脸部线条刚毅，唇很薄，天生没有什么笑模样，眉眼间隐有戾气，他注视人的时候眼神里有种沉默的锋芒。

    于虞看懵了。

    这……这不是上次在刘瑶家遇见的人吗……

    后头还跟这个……小道士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大家，墨者写作同步的时候把我稿子吞了，历史文件里都找不着，只能重码。

    第二次吞我稿了，点儿是真的背，心态崩了

    我码到凌晨两点，它一秒给我整没了:

    睡醒还得认命的重码，给我气哭了:-p

    张状元那句“捉住了”后面本来还有一句——

    “来，再跑一个看看。”

    我重码的时候感觉这句话怪怪的，好像十八禁内容……就去掉了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