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小蕊给方一晴倒了杯热牛奶。

    方一晴披着毯子, 哆哆嗦嗦接过牛奶，给计小蕊道了声谢。

    “你说游弋把动物做成标本后, 又把标本复活了”计小蕊坐在一旁问。

    方一晴胆怯地点了点头。

    这里是一所民宅，陈设简单而现代化。

    客厅中只有计小蕊和夏深。夏深坐在方一晴的身边，将方一晴搂在怀中。

    计小蕊在沙发上盘起了腿：“这样倒是能解释为什么万人合唱那天, 所有人都无视了游弋。如果游弋真的把小镇里的人做成了标本, 说不定他也能控制标本的言行, 想一想都觉得背脊发寒……我们这些天来，都和什么东西生活在一起……”

    三人一同沉默了起来。

    计小蕊把眉头皱成了川字, 满脸疑惑地自言自语：“可这也说不通, 标本还能生老病死还能和正常人一样吃喝拉撒时间线的跳跃又是怎么回事游弋的能力到底有多少种这也太可怕了吧……”

    夏深默默道：“梦境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总是很荒诞, 没有什么道理可循, 也许他就是能做到。”

    “屁！”计小蕊白了一眼夏深, “我可不这么觉得。我认为梦境世界中的一切都有理可循, 它肯定在遵循着一套规则, 只是我们不知道规则是什么。”

    夏深听后, 疑惑地看向计小蕊。

    计小蕊不耐烦地说：“举个例子，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知道吗苹果从树上掉落, 地球围绕着太阳运行，大家都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是我们生活中的常态，其中的规律是万有引力。如果有一天苹果向天上飞去，太阳绕着地球转动，这才是荒诞！因为这违反了万有引力的规律，换句话说, 我们能理解的常态被破坏了。

    “你认为梦境世界中的事情荒诞，无外乎因为异端的存在。如果没有异端，你们不觉得这里就是另一个现实世界的翻版吗”

    夏深仔细思索后，说：“没错，如果没有异端，梦境世界的确和荒诞沾不上边。它们虽然和现实世界不太一样，有着独特的人文和历史，但至少还在我们可理解的范围内。”

    计小蕊点了点头：“就像小镇中的信仰，也具有历史连贯性，并不是无稽之谈。何况，我也不认为异端是荒诞的源头。江锦说异端的体内含有死水，你仔细想想看，死水与超能力之间的关系难道不正是一种规律的体现

    “在何欣的潜意识中，她可能想要惩罚周围看热闹的人，逃避现实，所以导致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杜晨呢这家伙为了让魏文山实现梦想，致使被实验者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且能和机械融为一体。一晴姐……”

    计小蕊偷瞄了一眼方一晴，绕过了这个话题：“总之，他们的能力都和愿望一一对应，具有因果关系。”

    看方一晴没有反应，计小蕊松了口气般缓声道：“夏深哥，异端的能力不是无穷无尽的。杜晨够厉害吧，但他不至于强到一拳毁灭整座城市，他们的能力都有上限，有天花板，所以游弋的能力也不会那么夸张。”

    “你的意思是，这里发生的一切应该有个合理的说法。并非游弋想做什么，就能做到什么”

    “对，不然这个世界早乱套了。干脆游弋发出一个冲击波把我们全部打成渣得了。我们一群普通人，他想怎么玩我们就怎么玩我们。”计小蕊吐槽道。

    她继续说：“先说游弋制作标本的能力，按照小镇中的教义——借由神之手离世，借由神之手复生。游幼安从小这样教育他，导致他有强烈的愿望让死者复生。但如果他的能力仅此而已，又没办法解释许多现象。所以我猜测，当然只是猜测……也许未来发生了什么，致使游弋获得了其他的能力。”

    计小蕊说到这里，气势渐弱。

    她偷瞄了一眼夏深和方一晴的脸色，双手合十朝两人拜了拜：“夏深哥，一晴姐，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说了你们不要生气。”

    夏深不明所以：“你先说。”

    “我想和专家交换情报。”

    “专家”

    “江锦。”计小蕊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我知道她不是好人，很危险，但是她比我们更了解梦境世界，说不定她能提供一些不一样的思路！”

    夏深听后正想生气，方一晴说：“我同意。”

    “你——”夏深责备般看向方一晴，“你真是不记痛！”

    方一晴朝着夏深淡淡一笑：“我不是不记痛，我只是相信小蕊的能力，她不会在江锦手中吃亏。”

    计小蕊听后有片刻的错愕，随后略显羞赧地低下了头。

    夏深有些没脾气地说：“好吧，但现在要去哪里找江锦”

    计小蕊心虚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求你们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我的手机中有江锦的电话号码……”

    ————

    “呦，稀客啊。”江锦的声音从计小蕊的手机中传出。

    计小蕊对夏深和方一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语气平淡：“要交换情报吗”

    “嘻，我坑了你们的小娇花，你居然还会来和我交换情报”

    计小蕊巧笑一声：“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互相挖苦，爽快点！”

    “那得看你手中的情报我感不感兴趣。”

    “和游弋有关。”

    江锦的声音一顿，而后愉快地笑了起来：“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与其说是交换情报，不如说我想和你讨论些事情。为表诚意，我可以先告知你游弋的一个能力：他可以复活死人。”

    江锦听后，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计小蕊三人面面相觑。

    “复活小蕊妹妹你开什么玩笑，这是不可能的事。死人无法复活，哪怕在梦境世界也不可能！发生了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

    江锦说完后，方一晴一怔。

    她记得在第一个梦境世界中，她恳求无脸男复活何欣，无脸男说哪怕是他也做不到，所以江锦应该没有说谎。

    那她在地下室的所见所闻又作何解释

    计小蕊神情凝重，告知了江锦标本复活一事。

    江锦听完后，气焰不再那么嚣张：“这就奇怪了。普通人死后意识会消散，意识消散后哪有什么复活的说法哪怕侥幸扑捉到零星的意识碎片，人也会变得和傻子一般，只能记得些许事情……”江锦的语气有些莫名的低落。

    很快，她又恢复了精神：“你没在诓我吧”</p>

    “我不是你这种人。”

    江锦沉默了许久，在计小蕊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她喃喃道：“逝去之人的意识将在‘神’的意识中永存……他们的教义中，是不是有这样一句话”

    “没错，你也知道”计小蕊问。

    江锦没有理会计小蕊，自言自语起来：“只有一种可能，这样才能解释的通……有趣，太有趣了……”

    “喂，你说清楚点！”

    江锦的口气意外变得严肃起来。

    “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游弋的意识体内存在死水，如果他坚信这一条教义，很可能在他杀死镇民时，无意间让镇民的意识与他的意识形成了某种共生关系，导致死去镇民的意识并没有消散，游弋像容器一般接纳了他们。”

    “你是说镇民们的意识依附在游弋的意识中”

    “可以这样理解，所以前前后后的不合理才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梦境世界，从进入黑白空间开始，我们就一直处于游弋所创造出的某个独有空间中。他的意识和镇民的意识借由死水的能量，共同构建出小镇的原貌。舞台剧，简直太贴切了！呵，这里是由他们所有人的记忆构建出的一个大型舞台！”

    江锦的语气变得懒散起来：“要我说，游弋的能力不是操纵时间，也不是复活标本，而是这个独有空间的控制权。我们起先看到的时间重置，是他在复原舞台的布局。而后的时间跳跃，是舞台场景的切换过程，仅此而已。我们压根没有从他的黑白空间中脱离，只是黑与白多了点色彩，范围广了点罢了。

    “最可恶的是，这些镇民具有自我意识。他们充斥在小镇中，像他们生前一样活动着，导致我们看不出任何破绽。想想也是，我从没有听说过有人能操纵时间，他们都说时间是不可控的。”

    计小蕊听后沉吟道：“……这样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为什么我们在时间线中不停跳跃，为什么镇民能够无视所有的异常，他们在陪着游弋演戏”

    江锦说：“差不多吧。镇民应该会听从游弋的吩咐，毕竟游弋是他们的神。上一个庆典游弋让我当什么神选之子，镇民真是锲而不舍地说服我去参加庆典，我都替他们嫌累！

    “至于复活标本，我猜那并非复活，而是操纵。从黑白空间中的演绎来看，他的能力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成长的过程中缓慢积累变化。先是操纵小动物的标本，然后是大型动物，直到后来——”

    江锦在电话另一头笑得天花乱坠：“哈哈，我大约猜到了游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四个时间节点也许在他十八岁的庆典上，镇子里的人想让他复活死人。人和动物可不一样，他没办法让被操纵的尸体产生自我意识。他当了一辈子的神，这下骑虎难下。他被逼急，所以狂乱之下把整个镇子里的人全部屠杀了个干净！”

    “你说什么”计小蕊脸色一变。

    “你还听不明白吗逝去之人的意识将在‘神’的意识中永存，前提是‘逝去’！只有人死了，意识才能从中脱离，才能进入游弋的意识中！

    “雾霭小镇里的所有人都死了！全被游弋杀死了！明白了吗”

    “我们正在和几万个死人玩游戏呢！”

    ————

    江锦挂断电话后，三人久久沉默着。

    “怪不得游弋说自己是杀人魔……”计小蕊叹道，“黑白空间中的一幕幕，想必早已发生过，不然游弋怎么会给自己杜撰出那样一个未来江锦的解释是最合理的，或许游弋被镇子上的人逼疯了，导致他杀了全镇的人……”

    “不，江锦错了！”

    方一晴突然开口道：“不是游弋在控制这些镇民，而是镇民在控制游弋！”

    “怎么说”计小蕊疑惑地皱起眉。

    方一晴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仿佛陷入某种谜样的情绪中：“我是个胆小鬼，被游弋稍微吓了吓就逃跑了……他知道我打算带他离开小镇，才演了那么一出想把我赶走……他是故意的……”

    方一晴抽泣了一声：“哪怕他从小被教育着去杀害动物，杀害人类，哪怕他说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但我知道他不想杀人，一点也不想！他的本性在拒绝着这样的事情，不然他不会那么难过！”

    方一晴突然自夏深的怀中直起身来。

    她好似明白了什么，眼神坚定：“庆典！为什么每一个时间节点都在庆典前江锦把我交换到庆典上，但在庆典上杀人的不是游弋，是镇子里的人啊！那些白袍人，他们带着面具，拿着匕首！而镇民们在狂欢！”

    “是游弋阻止了他们，是他救了我！”方一晴急切地说：“小蕊，镇民有自己的意志，游弋被他们困在了这里！或许他是在向我们求救”

    “不可能，这说不通！你怎么解释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计小蕊斩钉截铁，看样子根本不信方一晴所言:“他如果想要求救，为什么不直说他布置的整场演出算什么耍我们有意思吗”

    方一晴沉寂了下去，许久她才说：“他……游弋他很迷茫，我能感受得到。他不仅迷茫，还生气。或许在最初……他是想向我们——不，他或许向那些先于我们来到这里的人们求救过，但他们全是为了杀他而来！

    “大家都只顾着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利益，所以他生气了……”

    方一晴喃喃自语：“他带着我们去杀还未出生的他，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一生。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该不该出生，该不该存活于世……他只是想要从我们这里寻找答案……”

    计小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也许吧我倒希望游弋是罪魁祸首，至少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如果是镇民，我想都不敢想……”

    她垂下头：“一晴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方一晴沉默了片刻，目不转睛地看着计小蕊：“我要回去找游弋！”

    她话音刚落，放在一旁的手被蓦地攥紧。夏深一脸冷峻，语气不容质疑：“这一次我和你一起去！不准拒绝！拒绝的话哪里都想别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大家，这一章看完可能有点累，但我已经尽量用最简单的方式把其中的逻辑解释清楚。

    你们不知道，我差点从这个世界的本源讲起。后来一想，这不就变成学术论文了，遂作罢。

    哪里不懂可以询问，我尽量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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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放个简略版的说明：

    真相是游弋在杀镇民时，镇民的意识进入了他的意识中（和某人是不是有点像）。

    然后游弋本人的意识和镇民的意识一同构建出雾霭小镇（大家的记忆重叠在一起才会面面俱到）。

    女主他们一直没有从黑白空间中出来，只是游弋给黑白上了个色而已。所以第一幕结束的时候，在场的镇民和周围的环境都褪色变回了黑影。然后黑白旋转，相当于换地图了，并非穿越时间。

    游弋的能力：1、协同镇民的意识创造出一个独有空间；2、操纵标本（非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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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副本已经进入收束环节，太不容易了qaq

    还好第四副本单线简单易懂，要不真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