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爷爷！”

    天然子挥挥手, 从轿子上跳下来。

    “好久不见啦！”

    金头揭谛在云层上探头，叹气道：“他现在装都不好好装, 当我们是眼瞎的吗”

    真以为他们傻呢，一本日记本能使他那么真情实感认舅爷爷。

    就是不知道小混球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银头揭谛道：“那我们要不要告诉灵山那边啊”

    金头揭谛睨他。

    “你去”

    银头揭谛疯狂摇头。

    “不敢, 不敢。”

    “那不得了都不敢招惹小混球, 权当没这回事。到时候问起便说我们智商不够, 看不出来他是恢复记忆的。”

    “好主意！”

    舅爷爷对外甥孙分外亲切, 又是亲自出来迎接，又是提前准备好盛大素斋。

    ——原本该喊师舅爷的，是云程万里鹏嫌弃喊起来古里古怪, 非要金蝉子叫他舅爷爷，而他喊他外甥孙, 说是算个亲上加亲。

    “灵山上那只老鼠精你还记得不——不用回答我, 我不过是顺嘴一说，晓得你喝过孟婆汤, 不记得她。她在那陷空山, 无底洞干起无本万利的生意。”

    “生意”

    “就是拉皮条。她自称地涌夫人，用她那天赋神通入别人家后院, 给偷腥的男男女女架好通道，令他们在地下相会。或是未婚男女想要与心上人偷偷见上一面。她也自去不守清规的寺院里，和僧侣欢好呢。”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真正想要偷腥的，有没有地涌夫人都一样，老鼠精就觉得, 干脆由她去赚那钱儿。

    天然子忍不住吐槽：“她对和尚是不是有特殊爱好”

    当年在灵山第一次见面，那鼠精明里暗里的向他发约炮的申请，被拒绝都不气馁。

    “大概是在佛像面前比较带感”

    天然子摇摇头。

    母胎单身数百年，他是真不懂地涌夫人是什么心态。

    舅爷爷道：“算了，管那老鼠干嘛，我们自聚我们的。”

    “来，来，来，试一试千层饼，脆而不碎，香酥可口。”

    “再试试这口捞面，我特意吩咐下面做的辣和不辣的两种，辣子不在五荤之内，你要是想吃，可以痛痛快快的吃。我找许久才找到的辣椒，味道特别有劲。”

    炖冬菇、水豆腐、炒茄子、罗汉豆……

    菜一道道上来。

    华夏自古以来便是好用饭桌招待客人，此界虽分四大州，却确实是全用着华夏的观念。

    天然子吃了个痛快。

    饭后消食，在院子里徒步，见到池子都错眼成清汤。

    “你那净土……”

    云程万里鹏急急刹车，扫一眼天上云气。

    想起来那些护法神被他用大法力隔绝在外，不怕像之前在城外那般隔墙有耳。

    “凤仙郡那边，我一直有照看着。他们突然对玉帝发难，我就明白是你回来了。”

    “多谢舅爷爷。”

    “他们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发展得很好，虽有郡守，但一切都是由‘法’来评判对错。偃甲如今对付一些大妖怪没问题，对付我不行，但是对上青狮白象那俩不擅长遁法的，跑也跑得掉，抓住机会甚至能反杀。其余的我不多说，你亲自去看看才好感受变化。”

    “都挺好的。”

    佛子弯唇浅笑。

    云程万里鹏瞅着他。

    正好行到池子边的凉亭里，往长石凳上一坐，嘴那么一努。

    “不是我说，你小子心里在想什么呢。别家的净土是一大座佛国，唯有你，弄一个小村子，还是人间的小渔村……”

    “现在发展成郡了。”

    “那仍是在人间，非红尘之外。”

    “佛所居为净土。看佛，不看红尘。”

    云程万里鹏摇摇头。

    从未有过净土里充斥着红尘念头，他虽支持外甥孙，却仍旧不看好他。

    一道传讯飞来，云程万里鹏接下，瞧一眼，起身道：“外甥孙，我先去处理一件事务，你自己在狮驼国逛一逛。通关文牒我回来再帮你盖上印玺。”</p>

    <strong></strong>

    “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只是去将一个惹事的东西抓回来。”

    仅剩天然子一个人坐在凉亭里。

    阖眼，念珠在掌间拨转。

    “我之净土，为男子居，为女子居，为有欲者居，为无欲者居，为修行者居，为不修行者居，为守法者居，为平等者居，为有礼者居……”

    “……为不愿割舍红尘，抛弃七情六欲者居。”

    惹事的东西，是南极仙翁的坐骑，一头修成人身的仙鹿。

    云程万里鹏一开始下凡是来建个国玩玩，玩当然要找小伙伴。金蝉子那时候正好处于“问心”的紧要关头，没法陪舅爷爷玩闹，对方立刻转头去找南极仙翁的仙鹿。

    说是找来玩的，便绝无二话，大事小事全是云程万里鹏自己一手操办，仙鹿偶尔搭把手，混了个二大王当当。

    近来几年那仙鹿不知跑到哪儿去，云程万里鹏从来没管过，直到有手下来告诉他，在比丘国发现二大王的踪影。

    他跑去忽悠人家国王吃小孩子的心去了。

    云程万里鹏一听，这还了得！他带下凡的，肯定得他来管，不然，万一哪天被路过的谁谁谁行侠仗义掉，他不好跟南极仙翁交代。火急火燎跑过去，拎着混成国丈的仙鹿回来。

    至于比丘国的国王……人王关他一妖精屁事。

    舅爷爷说，仙鹿带上天去让南极仙翁处理，天然子就没有管，在狮驼国住上一段时间方继续启程。

    走过比丘国，听得国王前段时间被谋权篡位，国名改成小儿国，是新国王用来警醒自己，为什么前国王会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才改的。

    穿过黑松林，其间去无底洞拜会旧友地涌夫人，顺便拒绝她日常的约炮邀请。

    然后，到灭法国。

    “灭法国啊，其实是法国，两年前太子当上国王后，改的国号。当时僧侣们都以为法是佛法的法，然而国王上位第一件事，便是拆掉老国王钦定的皇家寺院，私底下有人喊是灭法国，后来传得把真正的国号压下去了。”

    住在城外山里的老猎手，敲敲长烟杆，吞云吐雾。

    “十年前，咱国王还是太子的时候，有凤仙郡来的人，给小太子做伴读。说起凤仙郡，倒是个传奇，在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以前的凤仙郡，只是天竺国的一个小村子，叫凤仙村。”

    老人家说话，尤其喜欢东扯扯西扯扯，取经团队并没有去打断他，由得他说。

    “后来，凤仙村变成凤仙郡，搞个什么独立，要从天竺国分出去，说是国王不可以管他们。你们说说，像话吗！”

    天然子不置可否，仅问：“那国王竟轻易答应”

    “哪能啊！大军都打上门啦，被凤仙郡的人开着那个叫……叫什么甲的打回去。”

    “偃甲。”

    “诶，对，对，就是这个。据说，偃甲可是连妖怪都被打退的好东西，我们国王几年前借来它，杀死隐雾山吃人的妖精，尸体挂在城门口，原来是头豹子。”

    “老人家倒是记得清楚。”

    “哪会不清楚啊，我便是隐雾山的，那豹子精吃了我爷爷和我爹娘，我带着我媳妇孩子逃到国都来的，一逃几十年。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可惜我年纪大，走不动道，才没有搬回去。”

    八戒笑问：“那法国为何灭法难不成也是大旱三年，被道士求来雨，觉得和尚没用”

    老猎人摇摇头，说是不知，自己已经两三年没有进城了。

    然后说：“老汉单知晓是国王还是太子时候的伴读，现在的宰相大人提议的，国王一听，就给办了。”

    熊罴问：“那如果是过路的和尚，岂不是要遭灾”

    “不，不，不，国王说，不波及过路和尚。不过国王亦确实不喜欢和尚。”

    既然不波及过路和尚那便好办了，至于国王不喜欢和尚，会不会下绊子故意拖着不盖通关文牒……

    “你们都不是大唐子民，不知上国的威慑。”

    天然子唇边缀着淡笑，语气不紧不慢。

    “我取经是领着皇命出来的，勉强算个使臣，他们哪敢故意扣着我们。”

    大唐盛世，四方来朝，可不是自吹自擂的名头。

    第二日进城，天然子他们可算是了解到为什么灭法国的国王不喜欢和尚了。

    城门口张贴着黄榜，听百姓们议论，又是一间佛寺被抄。说是这庙里的和尚强占人家的田地，要用来扩建寺庙，被那家人一状告到官府，国王恰巧听到，立即派人去拆庙砸像，将满寺的僧人都下了狱。

    引来百姓们议论纷纷。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清楚陛下上位后，那些和尚们再也不能白占着地不交赋税就够了。”

    “可不是嘛，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出家人便不需要交赋税。”

    “你们是不知道啊，老国王尚在位的时候，十家人有八家里有人去做和尚的，你们猜是为什么”

    “老伯你给说说呗。”

    “去当和尚啊，不用交赋税，地里种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哪户农家不心动。和尚还不用怕被拉去当兵。而且，强盗啊，劫匪啊，只需要去当和尚，所有罪名都不算数，说是叫遁入空门，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那传宗接代怎么办”

    “一家里有一个人去当和尚，就可以照顾一家子，地挂在他名下，家里照样种地，可不耽误多生一个继承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