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作品:《东宫有喜》 皇后手里捏着一串檀木珠子, 随着捻动不断地低声吟诵佛经, 宁寿苑头一遭出这样污秽的丑事,还是当着诸世子的面,内帷不整。
“太子, 沈良娣人前失仪, 丑态百出, 且做事狠辣, 阴毒无比。从今日起,降为奉仪,吃穿用度一律不得超出尺度。念在沈大人为国操劳的份上,流芳殿仍由其居住。
至于这些亡灵, 找个地方好生埋了。沈良娣把《法华经》从头至尾抄写十遍, 供于佛堂之上, 日日跪罚,诚心忏悔。直至七七四十九天, 方可停歇。
今日闹得够了,各自散了吧,本宫头疼。”
陆夫人原本想着为孙儿撑腰的念头,也因为大量死鸟的事情,被生生压了下去。
在佛堂面前跪罚四十九天, 想必还没熬到最后,双膝就废了。
况且沈良娣今日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早就生不如死,如此想来, 她心中也便不那样郁愤不平。
沈穗穗看着那双眼睛,前世临死前的挣扎历历在目,这个人的手粗辣的将自己脑袋摁进水里,如同观赏一场马戏,肆意狂放的嗤笑,压低了嗓子的粗劣呵骂。
她握起手,恨不能掀开那蓬乱的头发,好好看看这混账的脸,可她不能过去,层叠交错,这一世,才刚刚开始。
如今这一闹腾,沈良娣再想翻身,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女子丢脸到如此份上,脸皮薄一点的,大约都会寻个痛快,一了百了。可沈穗穗知道,沈良娣不是那种人,她总希冀自己有一天能杀了沈穗穗,取而代之,哪怕过程繁琐,只要结局是好的,对她而言,都值得。
这夜,沈穗穗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她跟鬼魂一样飘在半空中,清秋殿的池子还在,上面飘着几片残叶,殿门口的灯笼被覆层层白布,就连门柱上,都裹得严严实实。
殿内的棺材旁,靠着一个人,疲软的靠在棺材板上,周围堆了几个酒坛子,他捂着脸,似乎在哭。
男子哭起来可真是吓人,呜呜戚戚。在这样的夜里,饶是一个鬼魂,都觉得格外渗人。
他起身,将那几个酒坛子摔碎,柱子上,供台上,案上,床上,早已经染了酒渍,他推开棺材板,将身子探了进去。
沈穗穗好奇,便飘过去看了一眼。
红衣素面,女子躺在里面,安静的如同睡着了一般,男子抓着她的手,费力的往外抱她,沈穗穗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很想上前帮忙。
可她忽然觉得那个女子的脸有些熟悉,就在她意识到,那个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时候,一场大火立时燃起。
火苗子窜了老高,卷积着暴戾的噼啪声,燃了床帏,烧了软塌,以不可遏制的姿态迅速狂卷了整个清秋殿,又热又烤。
这种感觉很熟悉,沈穗穗摇了摇头,却见那人抱着自己挪到床上。他搂得很紧,双手环住自己的肩膀,下巴搁在红色肩头,软磨硬靠。
大火烧到了头顶的房梁,伴随着猛烈的火舌,瞬间吞噬了整片床帏。
眼看就要烧到他们两个,男子忽然抬头,对上空中的她,迷茫而又痛苦。
“赵胤,不要!”
沈穗穗出了一身冷汗,脱口而出的惊叫之后,忽然猛地睁开眼睛。她躺在清秋殿的床上,周边寂静且泛着阵阵香气。没有大火,没有棺材。
上方有个人半撑着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换了便服,头发松散的垂在肩上,似乎心情不错。
“不要什么”
他勾起沈穗穗的下巴,令她微微抬高,自己则很主动的贴了上去,“不要这样”
他亲亲她的鼻子,又啄了一下眼皮。
“还是不要这样”
吐出的热气袭面而来,沈穗穗被他勾着,出奇的没有与他反抗。
“赵胤,你不要死。”
那人一愣,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半晌,缓缓躺下,侧身挨着沈穗穗,右手环过她纤细的腰,嘴巴贴着那软薄的耳朵。
“我不会死的,小傻子。我要和你长长久久,还要和你生儿育女。”
“嗯。”
鬼使神差,沈穗穗由着内心应了声,这倒让赵胤着实不安,他翻身而上,左手捏住她的下巴,颇为紧张。
“你今日有事还是被白天的阵仗吓到了。我同你说,虽然沈心怜遭罪,可她与你没有关系,我不会因为她而让你受半分委屈。
今日之事,是她咎由自取。
你只需待在我旁边,不准胡思乱想,听到了吗”
沈穗穗叹了口气,刚要闭眼,却被那人双手捧住,强行面对那张意气风发的俊脸,他说的很认真,半是威胁半是宠溺。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做”
沈穗穗想起梦里赵胤癫狂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不会死,你会和我从千岁走到万岁。小傻子,我同你讲个故事可好”
赵胤平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面目柔和,似乎在回味极为久远的故事。
“陈伯玉曾劝我,让我早些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我却觉得时机不到。伯玉问我,什么才算最为恰当的时机,我也不知道。
总归今夜,我同你讲的,是一个叫赵三思和沈九道的故事。”
“天底下还有这样奇怪的名字,赵胤,他们是你朋友吗”沈穗穗抬起脑袋,打断他的话,赵胤瞥了她一眼,佯装愠怒。
“躺下乖乖听我说。”</p>
沈穗穗扯着被子,赵胤分过去一半,另外的腿叠在被面上。
外面起了大风,春寒料峭,每到夜里,总是吹得人心口发慌。紧闭的窗户被吹得吱呀作响,留了缝隙的地方,溜进来的细风将那一缕烛火荡的摇曳不定,饶是盖了厚厚的被子,也总觉得冷风袭人。
“京城有个很厉害的书院,名叫贤汝书院。书院里有个教书先生,这位先生很是温和儒雅,慕名前去求学的人络绎不绝,因为书院地方有限,很多人都是求而不得。
赵三思托了朋友,好容易进的书院,而沈九道是赵三思认识的第一个同窗。”
“那赵三思托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沈穗穗仰着头,侧脸满是怀疑。
“别说话,方才我说到哪里了哦,沈九道。
沈九道是教书先生沈汝的孩子,自小混迹于书院,聪慧伶俐,长相俊俏。赵三思从未见过这样的妙人,他写的一手好字,惯爱用洮河砚,行云流水一般。
不光是赵三思,书院里的学生,也都喜欢与沈九道谈论诗词歌赋。
后来,赵三思觉得自己生病了,是相思病。因为他竟然对一个男子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那朋友劝他,适可而止,可赵三思不信。
翌日看见沈九道的时候,赵三思拽住她的胳膊,发现了一个秘密。”
赵胤故意顿了顿,留了悬念给沈穗穗去猜。
可沈穗穗睁着眼睛,却是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问我,到底是什么秘密”赵胤没沉住气,凉凉的眼神瞪了一下沈穗穗,似是不满意她听故事的状态。
“你不是不让我讲话我听着呢,赵胤,沈九道是不是女子”
“你怎么知道”
赵胤扬了语调,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沈穗穗小脸微微泛着红晕,不由得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晚娘给我讲过这样的话本子,里头便有这种女扮男装,书院与男子结成连理的情形。我猜那赵三思,发现沈九道是女子之后,便向教书先生提了亲,然后百年好合,对不对”
赵胤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似乎不愿接着往下讲述两人的结局。
“赵三思因为某些不得已的事情,离开了京城,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贤汝书院被大火焚烧,他记起沈九道还在书院里面,便奋不顾身的冲了进去。”
“沈九道死了”
沈穗穗有些失望,这个故事委实让人跟着难过,并没有晚娘讲的那般凄美动人。
“沈九道没死,可她把赵三思全忘了。”
殿内的香气愈来愈重,沈穗穗用被子盖住鼻底,晚娘总喜欢锦上添花,自作主张。
但凡看着赵胤夜宿清秋殿,便恨不得让两人立刻水/乳/交/融,,夜夜笙箫。
案上燃着的香粉,必然添了东西,饶是沈穗穗遮了鼻子,仍觉得体内热流涌动。更别说赵胤,他一直张着嘴巴,给自己讲故事,恐怕此时早就难以自持,昂扬勃发了。
果然,赵胤红着脸,忽然翻到沈穗穗上头,气息急促而又热的惊人,他撩开锦被,领口的衣裳扯得凌乱。一双手顺着沈穗穗颈后的衣裳,慢慢滑到身后,停滞。手里的触感让他不断地沉迷,疯狂。
沈穗穗的右手渐渐挪到赵胤脸上,指甲里的粉末足以迷倒一头熊,更何况是赵胤。
“我不想等了,小傻子,我想要你,我想上你,我不管你有没有想起来,我现在就要吃掉你......啊......”
沈穗穗看着赵胤昏过去之前,迷离而又情/欲/满满的眼睛,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脑袋落下的时候,几乎凭着下意识偏到了她胸旁。
沈穗穗推开他,将案上的蜡烛剪了灯芯,又把燃着的香粉浇灭。赵胤趴卧在床上,连外衣都没脱,只是露了半片肩膀,欲盖未遮的样子,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而某处已经蓬勃的展现,则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赵胤便是那赵三思,而沈九道,大约就是火后大难不死,变成痴傻的自己了。
这个故事乍听起来,唯美动人,可却经不得半点推敲。
赵胤为何会去寻常的书院习课,宫里有多少学士,太傅,谁的学问都不会太差。而那位引荐的朋友,除了陈伯玉,沈穗穗猜不到旁人。
陈伯玉出身书香世家,父亲陈太傅更是博古通今,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都不需要亲临贤汝书院,至于其中的秘密,想是赵胤半点不会透露。
那人翻了身子,表情痛苦,沈穗穗把窗户支开一条缝,如此,殿内的空气便渐渐流通起来,而赵胤也慢慢地放弃了挣扎,安稳的平躺在床上,压出红印的脸上,带着枕上香,赵胤生的好看,映着昏黄摇曳的烛火,愈发显得丰神玉朗。
死掉的翠鸟,是她让韩初暗中跟了那些侍卫,从被丢弃的井里,捡了十几只,藏在假山后面的空洞里。
太后赠与的鹦鹉,少的那两根头羽,其实并不在沈良娣发间。而沈良娣簪的那几根色彩华丽的羽毛,确实来路不正。
“赵三思,你到底为了什么去的贤汝书院”
沈穗穗回眸,床上那人翻了个身,侧脸朝外,他吧唧了一下嘴,也许做了好梦,神情看上去轻松愉悦。
就在沈穗穗揉着眉头想要在塌上休息的时候,那人嘴里忽然发出含糊不清的一句话。
“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子呀、大橘为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橘为重 20瓶;橘子呀 8瓶;り硪們靠听说 ╮各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