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再探孔府
作品:《公主每天都在作死》 我真的好想喝奶茶啊, 支持我一下呗。
刑部冷清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时于归在路上走了近一炷香的时候,愣是连仆从的影子都没看见,虫鸣声倒是不绝入耳, 沿途还有几只野猫零散经过,小路整洁鲜少有足迹, 可见经过的人屈指可数。
“都说刑部人员稀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时于归笑说道。
顾明朝抬头看了一眼回廊,刑部是一个五进五出的院落,他们现在要从西侧门穿过半个刑部, 来到第五出院落西北角的停尸房。他估摸着距离和位置,不在意地说道:“刑部本就在六部排行中下, 事务繁多,挑灯加值是常态,人数上自然比不上其他部门。”
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 以赞上正万民。凡律例轻重之适,听断出入之孚, 决宥缓速之宜, 赃罚追贷之数,各司以达于部。
其中侍郎率其属以定议, 大事上之, 小事则行, 故顾明朝责任很大,今日能抽出半个时辰陪时于归胡闹,也是为还昨日的恩情。
顾明朝突然停下脚步, 视线锐利在前方打转,忽而拉着时于归躲到栏檐下的茶水屋内。这片是闲置的院子,茶水间从未开过火,屋内散发着潮湿腐败的味道,桌面甚至蒙上了一层灰。
“怎么……”时于归压低声音问道,还未说话,只觉得唇上一热。她瞪大眼睛,圆滚滚的眼睛拼命向下看着,捂住自己嘴巴的修长手指,一股幽幽墨香直冲鼻尖,和那日披风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恬静温暖,如他笑起来一般,满园春色,红杏盛开。
她的耳鼓在剧烈震动,心跳加快,耳朵倏地一下红了起来。
顾明朝面容严肃,他见时于归不再说话便放下手,转而在纸糊的窗纸上抿开一个洞,透过小洞,他隐约看见小院外有人走来。
他挑眉看着进入院内的两人——谢侍郎和詹主事。身为侍郎底下共有一名郎中,一名员外郎,主事两人,令史四人,其余办事人员不等,顾明朝手下主事其中一位便是眼前的詹主事。
詹主事年纪不大,圆圆的脸蛋偏偏长着一双吊三角眼,瓮声瓮气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青州口音,眼珠子总是不安分地转着,尤其爱打探别人阴私。
顾明朝极为厌恶这种行为,很多事情宁愿让胆小怕事的王主事接手,也不想交代给他,没想到竟然养虎为患。
顾明朝失笑,他看着两人走近院内不停地四处张望着,詹主事短小粗壮的脖子像乌龟一样用力伸出来,精亮的绿豆小眼睛不停地向周围扫视着。
谢侍郎双手抱着手炉,白如玉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色涨红,满脸着急的詹主事,语带威胁地说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抓的把柄”
他今日原本正在处理长安县的命案,这案子本是顾明朝发现,如今盛尚书竟然要转交给自己,当真是莫名其妙。
盛尚书施加压力,要他赶在千秋大典前破了案子,为此他已经连续三日未曾休息,如今终于有点眉目了,刚才詹主事急匆匆跑来说是发现了顾明朝的把柄。这才让他放弃堆积如山的事情,跟着他来到这里,结果走了一路,别说顾明朝了,连人影都不见一个。
今日的风特别大,天气也更外阴,刑部地处偏僻,从这里甚至可以看到长安城外的元宝山,被吹了一路的谢书华脸吹得发僵,手脚冰冷。
原本以为至少能在盛尚书面前参上一本,结果现在不仅看不到人,还平白吹了风,当真是无妄之灾。他本就性格不好相处,经此一路风吹,面色冰冷似能滴出水来。
“真的,谢侍郎,属下真的看到西侧门的守门人阿瞳带了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男子进来,阿瞳是顾侍郎的人,这点刑部谁不知道。这人身上既无官袍又无配剑,可见是寻常人,眼角下面还有一颗红痣,面相阴柔,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再说刑部身在六部怎可随便他人进入。”
詹主事原本是想邀功,借机调到谢侍郎身边以求官路亨通,这才日日盯着顾明朝,好不容易抓到他的错处,便急着去邀功了。
谢书华闻言一愣,脸上露出怪奇的笑意,随即又嗤笑,狭长上挑战的凤眼带着讽刺,薄薄的眼皮下垂,高高在上地注视着着急辩白的人,嘲讽的笑意挂在脸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弄了弄披风,把玩着手中的鎏金铜制手炉。
“别解释了,也许你家的顾侍郎正在某个角落看着我们,你这点心思哪怕用一点在正途上,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谢书华穿着寻常官吏都穿的暗花细麻布,袖口衣角加着黑色横襕,绯红色官袍上绣有栩栩如生的飞禽和三章纹,腰间悬挂着金饰剑,仪态端方,举止贵气,说话时,姿态如青竹,亭亭立之。
他的话直白地讽刺着詹主事心术不正,一点面子都不留。他素来高傲,家世尊贵,满长安城能让他避着走的人屈指可数,说话向来不留余地,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时于归看着外面站立的两人,谢书华面色冷淡,言行举重中带着矜贵疏远,他对面矮小的男人唯唯诺诺,脸上写着愤怒却不敢出声反驳,即使这样还是不敢离开,站在原地解释着。
顾明朝带着时于归藏得位置顺风,院内两人说的话都被清晰地传过来,她拉了拉顾侍郎的袖子,对着外面打眼神,大眼睛一闪一闪,写满了八卦想知道的神情。
谢书华她认识,谢氏嫡系幼子,浑身长满骄傲,在长安城内身负才名。对面那个男人看样子是顾明朝的手下却吃里扒外,打算背后捅刀,委实算不上好人。
不过谢书华向来不是一个好琢磨的人,连她有时候都想不明白此人的用意,他享受着谢氏的荣光,却常常让她有种这位谢小公子和谢氏格格不入的感觉。
“刑部司詹福主事。”顾明朝轻声回道。两人距离极近,温柔低沉的声音透过气息直接扑到时于归耳朵里,像是羽毛轻轻拂过耳廓,把充斥耳畔的鸟叫虫鸣瞬间清理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他带着微微气音的话,那话酥麻得让她双腿一软,半蹲着的双腿直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一旁正在盯着外面的顾明朝猝不及防,连忙转身扶起时于归。时于归强忍着镇定,咬牙忍着屁股的疼意和心底泛起的尴尬,连连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屋外的詹主事耳尖听到动静,灰败不甘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大喊着:“果然就在这里。”说完便撩起袍子就要往里冲,他心想:果然在这里,顾明朝果然带着人躲在这里。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看似轻轻拽住了他,那手一看便是文人墨客的手,五指纤长,光滑如玉,在灰色的天光下竟还闪着细腻的光泽,但就是这样一双手让詹主事动弹不得,他扭头迷茫地看着谢书华,只见他露出怪异稀奇的表情,嘴角却是露出笑来。
他钳着詹主事的胳膊,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听错了。”
詹主事涨红了脸,兴奋地说道:“我没有,里面有动静。”
谢书华劝人一般点到为止,见他一意孤行,便露出薄凉的笑来。他缩回手继续手炉站着,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如此,詹主事请吧。刑部司繁忙,我便走了。”
说完,他竟然真的迈着步子出了院门,詹主事还想进去,就听到谢书华寡淡着声音自院门外响起。
“陈郎中马上就要查值了,詹主事可要动作快点了。”
詹主事心一横,又见一只狸花大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自茶水间踱了出来,看到他懒洋洋地叫了一声,肥胖的身躯阻挡不了它轻盈地跃上墙围,慢悠悠地走着。
他一咬牙立刻跟着谢书华的脚步跑了出去,他好不容易才连上这根线可千万不要断了。</p>
顾明朝确定他们都走远了,这才扶着时于归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还好吗公主。”
时于归硬着头皮点头,假装自己无事,心中却忍不住抱怨着:每次一遇见这个顾侍郎就没好事,蓝颜祸水果然说得没错。
“走,立刻去停尸房。”时于归木着脸指挥着。
顾明朝见她行走自如便放下心来,主动走到前方带路。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第五进的院落,一路上再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直到停尸房门口,外边的人早就被顾明朝支走,门口空无一人。
“你是怎么知道来人了。”时于归进门前突然问道,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一旁的顾明朝,那两人的动静不大,若不是走到眼前根本发现不了。
顾明朝笑了笑,眼睛露出一丝狭促,他指了指门外,时于归顺着他视线看去,外面空无一午,只有虫鸣鸟叫,在冬日里格外闹腾,为冷静的刑部增添了点闹意。
他见时于归脸上疑惑,也不在卖关子,直截了当地笑着:“雕虫小技,虫鸟受惊的动静。”
时于归瞪大眼睛,眼睛瞪得滚圆,像极了吃惊的小狐狸,顾明朝抿唇,心底涌现出这个奇怪的念头。他失笑,很快便收敛情绪,伸手推开大门,门内一阵阴冷之气冒出。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公主请。”
圣人在上方坐着的大宴向来低调安静,德高望重之辈如三公三师只是同辈交流,言辞简短说上几句便不再说话,装死之辈如盛尚书之流便是自顾吃食,目光都不想上抬一下,生怕看到不该看的,最为热闹的,便是那些坐在后面,堪堪摸到大殿门槛的,年纪尚轻,位置不错的官员,言行举止最是热络。中都官王侍郎便和前后左右相谈甚欢。
顾明朝一人躲在角落里,专心地吃着菜,耳边是王侍郎压低嗓音说话的声音,想来王侍郎武官世家,自小一个大嗓门,如今这样说话委实不易。
他蓦得又想起公主来,公主平日里风风火火,耐不住清闲,总是闹得人仰马翻,今日竟然能这般安静地坐在这里,不作妖,吃酒看美人,也属难得。
思索间,他的视线便不由看向上方的时于归,他位置靠后,遥遥望去,只能看到公主举着酒杯,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水榭平台上的表演,神情寥寥,像是被迫观赏一件无趣的事情。
要知太常寺为了这次歌舞可是煞费苦心,从绿腰、霓裳舞到坐部伎、立部伎,剑器舞,单是舞种就编排了数十支,编钟乐器,管弦丝竹,更是流水似地被送到这次大宴上,据说太常寺卿生生瘦了二十斤。
“我听闻你今日下午去了刑部”谢书华纤细白皙的手指摩挲着酒杯,微微侧脸,语气随意地问着。
顾明朝收回视线,面色冷淡地说道:“旧事未处理完,下朝后闲着无事便去了刑部。”
谢书华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酒杯抵在唇间,仰头一饮而尽,含糊不清地笑着,笑容薄凉带着不明意味的讽刺:“那真是凑巧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杨家这个暴发户能走到今日也算特例。”谢书华又倒了一杯酒,面带讽刺又隐隐带出一丝哀戚。杯中酒色清冽闪着温润光泽,随着他的动作水波微动。按理谢书华虽为四品侍郎,但身为谢家嫡子嫡孙,又蒙圣人恩泽,这座位至少要比杨坚更靠前一点才是,但他今日却安静地坐在同品级的侍郎当中。
朝堂之事的后续发展,手段了得的人在发现杨安今夜不出席大宴的时候便推测出一二,虽然具体原因未明,但圣人今日对丽贵妃的态度不似往常一般亲昵,加上杨家今日只有一个无任何官阶的杨坚一人出席更嗅出一丝不寻常的讯号。
杨家崛起之快,让大英所有高门大户措手不及,说是一夜间平地起高楼也不为过,丽贵妃盛宠无二,杨家满门只要是识字的,个个都被提拔成官员,朽木充栋梁。一时间,这个来自陇西小吏杨家迎风成长,被圣人点石成金变成一颗繁荣昌盛的大树,如今这颗大树不过才短短十余年,却隐隐有倾覆的危险,这如何不让那些传承数百年的贵勋心有戚戚。
谢家当年如何受宠,皇后独宠后宫,圣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谢家势力如日中天,烜赫一时,尤其是皇后懿旨推行女官令,谢家鼎力相助,四大家族顺水推舟,若不是皇后骤然仙逝,这封唯一的懿旨只怕会给大英带来改头换面的一番局面。
之后的事情,连谢家也觉得恍惚,皇后去世后,家族送了嫡幼女入宫,即是为延续圣人恩宠,又是为照顾皇后的一双年幼儿女,只是最后的结局却是谢家之女备受冷落,千秋公主敌视谢家,寒了圣心,谢家从大英第一世家的舞台彻底退了出去。
顾明朝垂下眼,低头抿了一口酒不说话。今日之事,是万万不能被第三人知道,这事做得天知地知我知猫知,除非大花成精,所以只要顾明朝一口咬定不知何事,那些人凭借自己的猜测则不能把他如何。
风头浪尖,关键时刻,谁也不知道悬挂在杨家头上的利剑什么时候会转到自己这边,肯定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事,他深思熟虑之后才动手,欧阳泰的性格是不可能轻易交出手稿,有些事情即使盛尚书知道,谢书华猜测,但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顾明朝依旧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刑部司侍郎,蛰伏起来等待时机。
“杨家……当初顾家侯爷仍在也算长安城有名勋贵,如今想来还不如落魄户来得肆意。”谢书华想必是醉了,平日里这些话是往往不会从这个自诩矜持的贵人嘴里说出,今夜也不避嫌,当着顾明朝的面前便说了出来。
顾明朝仔细看了看,确定他是真的糊涂了,本着对他还算有几分惜才,伸手拿下他的酒瓶,对着不远处的侍女招招手,示意她端杯浓茶来,这才低声说道:“谢侍郎,大树类比幼苗,岂能同物而语。”
谢书华扭头看他,似是第一次认识他,但又露出了然的神色,接过侍女递来的浓茶,勾了勾唇,嗤笑道:“你这人装什么缩头乌龟,这样才是你该有的模样。”
“就酒来说,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荥阳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冻春,剑南之烧春,大英五大名酒,除此之外,其余酒类皆下品,嫡子嫡孙才为上,其余的,算什么东西。酒放久了才香,人忍久了就怂了。”
谢书华端起茶来,仰头喝了一大口,彻底清醒过来,扭头专心看向对面的歌舞,不再和顾明朝说话。
湖面巨大平台上,轻盈柔美的绿腰乐声渐停,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绿衣女子缓缓退下,鼓声渐停,突然浓雾升起,等雾气散去,看台上站着十四个头戴莲花冠,身穿五彩纱云衣,着无忧履的娇子。
鼓声渐起,围绕大平台的周围四个平台突然冒出喷泉来,水声叮咚,混着雅乐,在冬夜带出一丝别样滋味,此等场景,连圣人都被吸引过去目光。
一时间,大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时于归漫不经心的脸上突然严肃起来,要是她没记错,这太常寺少卿可是杨家人。
首位上的丽贵妃脸上露出笑意,眉眼瞬间娇艳起来。
杨家惯会惑主媚上的伎俩,时于归不屑地想到,不能立其身,行善道,偏偏学什么下三道的东西。
她心底便又有些无趣,这事本来就是给圣人上眼药水,给他扎根刺,想凭借掀翻杨家是万万不能的,圣人性格优柔寡断,时于归心中有数,但再一次见此类场景心中腻歪得很。
丽贵妃娇滴滴地靠近惠安帝,水润媚意的眼睛透出无限爱意,真切地看着圣人。
“圣人大喜,臣妾月前入梦,误入仙境,见有十五位仙女起舞弄影,大气磅礴,自称‘龙池乐’想是圣人为天选之子,天人感应,这才降下吉兆,臣妾这几日连夜排练,今日特想为圣人献上一曲。”
惠安帝面露诧异,心中大为感动,摸着丽贵妃的手,心疼说道:“贵妃辛苦了。”
“不过是借天恩为六郎献寿罢了,哪有什么辛苦。”丽贵妃低下头说道,露出一截雪白皓颈,柔软无辜,圣人最是喜欢这般姿态,便点头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写嗨了,没注意时间,为表歉意索性都发出来了,本来打算卡三千字,当明天的更新地,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