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硝烟弥漫

作品:《公主每天都在作死

    我真的好想喝奶茶啊, 支持我一下呗。  四方街住着的人家大多是有些落魄的高门贵族,卡在棋盘街的街尾巴一截,固守着先祖的骄傲, 其中最里面一处房屋便是长安城人人皆知的地方——镇远侯府。

    镇远侯府宠妾妻灭妻在大英国的话本段子中都有好几十个版本, 偏偏侯爷不知自省反而觉得格外荣光,府内后院养着数十莺莺燕燕, 还经常外出去红楼楚馆徘徊。

    早些年御史台弹劾甚重,圣人怜惜先任镇远侯顾铮镇守河南道三十余年,为国捐躯,多次按下不放, 侯爷有恃无恐, 尤其是侯府女主人去世后, 侯爷更加胡作非为。

    偌大的家业被他败坏的只剩一个空壳, 府中除他和宠妾芳妾身边依旧保持侯府作风,其他地方早以入不敷出,偏偏他声色犬马,总觉得家里钱财是花销不尽的, 整日和他的宠妾爱姬厮混。

    顾静兰身为侯府嫡女却无嫡女待遇,身边只有芍药和儿茶两位一等侍女。她一大早便和两位侍女商议要重做顾明朝的披风。

    “上一块披风可是六娘子花了两个月才做成的, 郎君怎可如此不小心。”儿茶年级小,如今不过十二岁,一听说才穿上一天的披风被郎君弄丢了,嘴里嘟囔着。

    顾静兰身着粉色襦裙,下缀桃枝三四朵, 带着双凤纹钗,简单又秀气。她闻言拍了拍儿茶的额头,佯怒道:“大哥整日在外奔波,丢了便丢了,上次那披风可都是芍药绣的,你只裁了几次可就没弄了,现在来抱怨什么。”

    儿茶吐吐舌头,她针线功夫差,还未上手就被芍药挤到一边去了,免得她浪费东西。

    “六娘子说得对,上次的披风是大了些,郎君身为刑部侍郎整日在外多有不便,不如这次裁剪得便于携带,也方便郎君行动。”

    芍药是仙逝的顾家大娘子乳母的女儿,自小跟在顾静兰身边,为人沉稳做事细心,尤其是一手做衣服的好手艺,如今顾府嫡系两位主子的衣服都是出自她手。

    “郎君回来了。”二等丫鬟川乌激动地跑到门口说着。说话间,只看到一个挺拔俊俏的身影出现在拱门处,一席丈青色圆领长袍,信步走来。

    “大哥今日怎么不去上职。”顾静兰见他衣着单薄便把手中的暖炉递给他。

    顾明朝走到廊下,仆从葛生替他掀开门帘,两人依次进入暖阁。他闻言笑道:“忘了今日休沐,想着天气不错,带你去长安县看看。圣人千秋在即,长安县和千秋县风景各异,想必你都会喜欢的。”

    顾静兰眼睛一亮,露出腼腆羞涩的笑来。她久居后宅,侯府没有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其他府邸下帖子也不会请到她,只有姨母偶尔会带她出门,不过次数也极少,毕竟她底下也有一堆女儿要带出去做客。

    “听闻长安县有盏牡丹灯又高又美,是吗。”儿茶奉上一杯茶后兴奋地问道,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顾明朝故作深沉地想了想,看到儿茶紧张的模样,便笑出声来。

    “美得很,就怕你到时候跟丢了,六娘子还得去找你。”

    儿茶闹了个大红脸,这不是没有的事情。那时儿茶也才十岁,顾明朝带着顾静兰和两位侍女去长安城游玩,那日赶巧碰上庙会,被一个人贩子用一根糖葫芦骗走了,还好顾明朝及时出现,也因为这样这才破了震惊朝堂的长乐寺人口拐卖一案,也算是因祸得福。

    顾静兰用扇子半遮着脸轻笑,少了在外面的故作沉稳,笑起来娇娇艳艳,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她斜了顾明朝一样假意呵斥道:“莫要笑话儿茶,上次之后她可是瞧着糖葫芦就色变,这才可得叫葛生好好保护我这小丫鬟。”

    “六娘子。”儿茶跺了跺脚,肉嘟嘟的脸布满红晕,嘟着嘴不高兴地喊着。

    屋内笑成一团。顾静兰扶着芍药的手才不至于笑软了身子滑下去,葛生也在门口闹了个大红脸,两个耳朵红红的。

    “走吧,现在出去还能赶上响午来喜阁的戏文评讲。”顾明朝把暖炉递还给芍药,抬头看了看天色说着。顾静兰点了点头,和两个侍女去了内间换衣服,顾明朝便出去在门口等着。

    静阁在侯府西苑最右后边的角落里,五年前,母亲去世后,九岁的顾静兰便自行搬到这里。这里已算偏僻,很少有人路过,即使前面闹得动静再大也没影响不了这里。

    院子虽小却打理得干干净净,内内外外都是这几年兄妹俩自己安排的人手,忠心可靠,顾静兰九岁起开始管家,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一行人走西边的小门出去,葛生早已备好马车,顾明朝扶顾静兰上了马车,便自己骑着马跟在一旁。

    他们刚刚走远,就看到府内探出一个脑袋,盯着他们的方向见他们不见踪影这才跑回府内,她穿过走廊和花园,最后在一处名叫芬芳斋的门口停下。

    “看方向去了东城门,应该是去了长安县。”

    芬芳斋一个穿着鹅黄素锦的翻领襦衫的侍女,她给了告密的人一点铜钱,夸奖了几句便进去了。

    与此同时,另外一队人马盯着顾明朝的方向转头向着皇宫奔去,一直百般无聊被困在屋内绣花的千秋公主把绣硼一扔,匪气十足地一挥手。

    “走,出宫。”

    顾明朝带着妹妹边走边看,沿途一路花团锦簇,卫兵巡视,连树木都被装扮一新,街边断断续续出现野市,都是旁边乡镇的人贩卖自家的东西,热闹的场景把初冬凋零的日子变成盛世恢弘的模样。

    “这次千秋大典如此隆重,各衙司都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才是,你怎么今日闲了下来。”顾静兰收回视线,看向骑马的顾明朝。

    长安县发生命案一事被压了下来,众人只知东边城门不远处出现一辆废弃马车,但是到底有没有死人,又是死了谁,谁也不知道。长安县和京兆府尹连手捂着,发通告称城外的废弃马车不是因为死人了,只是有番人进京不识路,走了东边的山路,夜黑山险,惊了马,所以弃了马车徒步进城。

    这些事顾明朝不便细说,只是四两拨千斤地说着:“前几日不是被借调去了长安县,原本就有几天补休,盛尚书便让我提早休了。”

    顾静兰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小巧精致的唇弯了弯,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她年级小小但心思剔透,一看顾明朝的样子便知道没说实话,不过她一向很有分寸,便放下帘子说道:“以后若是不想说也不必框我。”

    顾明朝摸了摸鼻子,见长安县城门已近,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便对葛生说道:“等会停了马车去来喜阁找我们,最近事多,入城尽量别和人起冲突。”

    入了长安县才知道刚才外面的都不如里面热闹,进了城,顾明朝便带着妹妹和两个侍女下车细细看着。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两旁是整整齐齐摆放的摊位,摊位一角挑着各式幡子,摊贩热情地吆喝着,人群中间杂着买鲜花,买头花的小姑娘,只要你的视线看了她们一样便会脆生生介绍着。

    不远处的护城河内河,还在白天便有人放起了河灯,撑船的老丈人在河灯中穿梭唱着歌。今日长安县举办斗诗会,不少文人学子赶赴章柳台。白衣翩翩的少年,身形挺拔,激情昂扬,少年意气,还未被世俗污染的眼睛闪着年轻人特有的星星,举手投足间,如清晨早起的太阳,生机勃勃,难以移目。

    “这些是白鹿学院的学子。”顾静兰看到那些学子右臂上绣着的白鹿惊讶地说道。

    顾明朝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点点头。

    “据说这场斗诗歌会是白鹿学院举行的。时间不早了,去来喜阁吧,葛生应该订好了雅间。”

    顾静兰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漠不关心,便垂下眼,倒是顾明朝拍了拍她的手心。

    等他们在来喜阁坐定,打开窗户便能看到那盏玉石牡丹花灯,当真是令人惊艳,连花瓣的纹理都被雕刻地栩栩如生,花蕊的玉石在白下阳光下已经闪着耀眼的光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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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长安。”顾静兰由衷称赞着,顾明朝拍拍手以示赞同。

    “呦,这不是赠我爱马的顾郎君吗”一声轻佻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响起。

    顾明朝心中一震,顿觉不好,果不见其然,屏风后转出一张熟悉的俏脸,那人穿着精致的月白色立领长跑,腰间系红色玉石腰带,手中摇着扇子,对着顾明朝露出不怀好意地笑来,最重要的是她身后的侍从手上正是捧着自己谎称丢失的披风。

    他眼前一黑,顿觉今日不宜出门。

    ——怎么去哪都能碰到她!

    时于归寅时便匆匆回宫,立字辈四大丫鬟立刻服侍她穿上礼衣。

    1因公主代母受礼,原本的朱红色袆衣便换成了皇后特制的深青色高交领,十二行翔翟栩栩如生,两翅张开,后尾上扬的团形白腹锦鸡纹间落有错的分散开来,同色蔽膝、大带,衣袖边缘做褶皱绣朱色翟纹,腰间悬挂白玉双佩,六彩丝线交叉织成,下挂垂穗,贴于后背两侧。

    鸦黑长发被挽起,头戴金银杂宝琉璃饰花树十二对,花上珠宝镶嵌,花型饱满,依次分散在两鬓发髻,举步行走金银叮咚,大花闪亮,小花精致,步摇摇曳生姿,花团锦簇,贵气十足。

    时于归面相稚嫩,因还未到茾礼,平日里衣冠都已发髻为主,间以发簪,很少有如此端庄华丽的时刻,但大英国有三个盛典——冬至、千秋、祭祖,这些都需要公主替母出席,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要穿襦裙袆衣的时刻。

    千秋殿原本便是皇后寝宫,皇后仙逝后便赐给了时于归,因此内眷觐见便放在这里举行。

    此时,宫内大殿两位贵妃一左一右早已等候多时,只见丽贵妃和娴贵妃身着大红色海棠纹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头梳流仙髻,三支金制凤钗插在鬓发上。

    两位贵妃等级相同,因为只在细微处做了区别,丽贵妃额间坠了颗翡翠水滴,衣服上的纹路刻金纹银,霞彩千色,颜色娇嫩,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娴贵妃衣服上只是简单绣着团蝶百花,四喜如意等传统样式,端庄大气,威严十足。

    时于归刚踏进大殿,眼睛在两位贵妃头上的金制凤钗上晃过一眼,笑了笑便坐在首位,对着立春点了点头,立春领命下去安排事宜。

    四位一等丫鬟中,立春和立夏是当年皇后仙逝,永安侯府老夫人特意送进宫内照顾年幼的千秋公主,因此和时于归关系最为亲密,因此,她们站在时于归身后。

    总的来说,只要她们及其背后的人不在时于归面前作妖,她一向和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她是皇后嫡女,目前宫内唯一一位有名号有奉田的公主,只要大英国一日无后,她便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不论是谁都越不到她头上去。

    “千秋公主贤身贵体,今日这身衣服穿着当真是光彩照人,雍容华贵。”丽贵妃态度热络,丝毫不惧热脸贴了冷屁股,她能走到今日的位置,和杨家人祖传的能屈能伸性格关系甚大。

    时于归端坐上位,闻言,扭头看向右侧的丽贵妃,动作间,钗晃摇曳,金石敲击声,清脆悦耳。她随意地笑了笑,也不接这话,倒是另起话头地说道:“丽贵妃今日这支水精鹦鹉钗头倒是精致。”

    这是贡品按理给贵妃带算是违制,但丽贵妃仗着自己宠爱从圣人那边讨来,今日可是特意簪上,以示恩宠,此时被时于归点了出来也不觉得恼怒,只是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钗环,露出娇羞温婉的笑意:“圣人赏赐,想着今日日子隆重特意点出来,免得丢了圣人的脸面。”

    这话看似应得放低姿态,实则骄傲炫耀,也难怪娴贵妃脸色微变,端起茶来掩盖脸色。时于归笑了笑不再答话,立春掀帘进来,行礼回禀:“公主,两位贵妃,门外已有娘子们在等候。”

    屋内原本古怪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不见,两位贵妃端正姿态,时于归也收敛了心情,挺直腰杆,威严说道:“宣。”

    立春行礼退下,不一会便带着两位大娘子,六位小娘子进来。迎面走来的是安太傅安泽的安家大娘子,她带着自家大儿媳和六位孙女入宫觐见,其中便有圣人给时于归选陪礼名单上的安柳柳。

    安柳柳是太傅嫡系嫡孙,长安城有名的才女,她样貌出众,才情卓越,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腹有诗书自气华,通体气派,更重要的安家大儿媳性格柔弱,常年缠绵病榻,家中中馈一事自小便由她在负责,等她及笄,问亲的人只怕要踏破安府大门。

    “臣携安家众家眷,参见公主殿下,两位贵妃娘娘。”这话请得有些微妙,时于归想。

    传闻安师夫人年轻时也是一个风云人物,刚好赶上先皇后变革,差点能捞个女官当当,心智才决不输男子,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安老夫人赐座。”时于归抬手示意,侍从立刻上前搀扶起老太太,老夫人年纪大,眼睛却精亮,雪白的头发束得整整齐齐,行礼谢过公主赐座,这才在右边第一个位置坐下。

    这座位可是有讲究的,谁赐座,坐哪里,什么人坐,时于归每说一句话相对于前朝来说都是一个博弈,她自六岁前懵懵懂懂开始接过这个担子,到现在已经八年,一开始的犹豫不决到现在不需思考心中便有了决定。

    “听说安大娘子大病初愈,不便久站,赐座。”时于归看向老夫人身后站立的人,女子还未到四十,但面容憔悴雪白,身形消瘦,精神气竟比老夫人还不如,便开口赐座。

    安大娘子觑了老夫人一眼,见她并无异样,这才低声行礼谢恩。

    “这位便是五娘子,上前给本宫瞧瞧。”时于归的视线看向一排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安柳柳年仅十四,在一众安府儿女中年岁中等,因此站在中间的位置,但这样反而更加衬托出她姿态出尘。

    安柳柳低眉顺眼上前行礼,安大娘子握紧手中的团扇,面露紧张,紧紧地盯着安柳柳的背影。

    圣人要选公主陪礼人这事高门大户皆有所耳闻,跃跃欲试者如过江之鲫,但也有不愿参与的,安家便是其中一位,安家位极人臣,乃是清贵人家,与皇族多做瓜葛与安家并无好处。

    时于归心中失笑,想着这事大概率是成不了了,看安家大娘子的态度,只怕人家这样的清流人物是不愿进宫的。

    “都道美人如花隔云端,今日算是见到了这样的人,才明白什么叫贤良淑德,气质出众,也不知以后哪家郎君能娶到这般可人儿。”丽贵妃捂唇笑道,一笑百媚生,那双勾人的眼睛微微上扬,带出潋滟光泽。

    安柳柳低头谢恩后便站在一旁。

    “五娘子也快行笄了吧,算算日子和我们千秋公主差不多呢。”丽贵妃摇着扇子,口中漫不经心地打趣着,眼睛却扫视着安家众人的神态。

    只见老夫人神色不动,安大娘子却是脸上露出紧张之色,后面几个小娘子面色各异,或嫉或羡,她心中一哂,便有了数。

    时于归斜了一眼丽贵妃,想着某些人真是几天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就管不住这张四处试探的嘴。

    “不知五娘子平日都读些什么书一看便是笔墨中浸染出来的人,大家风范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出来的。”娴贵妃之前被丽贵妃刺来一句,见屋内气氛沉重,便出声态度和蔼,意有所指。

    安大娘子团扇捏得极紧,深怕女儿出错。

    安柳柳垂首说道:“随意读了些而已,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哪有什么上不得台面,说出……”

    “行了,又不是考教功课,问这么细做什么。”时于归虽不想让安柳柳做陪礼人,但也不想看她成为两派斗法的筏子,便出声打断娴贵妃的话。

    娴贵妃收敛神色,也不恼,笑了笑说道:“是我失言,难得见到如此出众的人,难免有些激动。”

    丽贵妃摸了摸自己的头钗,慢悠悠地摇着扇子。

    时于归的视线看着她,见她神情泰然,没有丝毫激动的神色,想来教得极好,刚叫她上来也不过是想看一下这个上了父皇名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