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洗岚之七(1)
作品:《反派他花式自闭[穿书]》 这一梦似乎很长很长, 隔着雾影影幢幢看不真切, 他仿佛在大河里浮沉翻滚, 浪声又把他推到云沙里,间或听到细微的风铃声。
空气湿漉漉的,仿佛饱蘸了梅雨季节的水汽在人鼻尖描了一枝花, 细嗅又倏然远去。四下静悄悄一声也无,以往总是能听见师弟妹的笑声, 此刻突然静下来倒叫他觉得不真切。
于是他睁开眼, 便见夜色四合, 唯有屏风后亮着一盏暗沉沉的灯,火花在素白屏风上映出个瘦削的影子,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任孤鸣无声地转了转眼珠, 屋内陈设有种陌生的熟悉感,大体布局虽然未变, 可一些长年累月生活留下的刻痕却难以磨灭。
看不见的世界轨迹又把他送回到身死十年后的时间点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干净的“样板房”是哪来的。他小心地撑起身体, 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微恒”
人影一惊,突然起身边应边绕屏走过来喜上眉梢:“师父!你醒啦”
燕微恒一挥手, 烛火倏然大亮,小小的居所又多添了几盏立脚的烛台, 顿时将四周照得明如白昼, 他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见任孤鸣盯着他的眼睛看才如梦初醒似的赧然低头:“我……我担心师父才刚回来就要走……”
任孤鸣突然有些心酸, 窗外雨声滂沱,在他看来仿佛一瞬间从艳阳高照踏进雨幕里,别样的“时差”估计要缓一会。
从前十六年回溯而来,任孤鸣也算半个正经八百的寒川君,他运转了一下灵力这才发现,这具身体有很多经脉脆弱得要命,恐怕是受过重伤后新接上的。
总而言之,这副身子骨比他原先那时差了不知道多少倍,徒有翩雅其表罢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任孤鸣沉思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情况摸清楚再整理线索。
“丑时末了,”燕微恒虽然还是个少年,但是守了他许久不曾休息,又忧又惧,神色十分疲惫:“您昏睡了一天一夜,医师也说不出来什么。”
“无妨,可能是之前未曾休息好,”任孤鸣胡话信口拈来:“多劳你挂心。”
燕微恒蹲塌边——穹窿山派皮相倒是一脉相传的好,平云君仙资缥缈、任孤鸣玉树临风,燕微恒肤色苍白生得极具少年感,下颌又尖又小,神情恹恹得,有点“美人相”的意思,倒是十分像他的师叔明如相。
他更不由得感叹世事难料,前一天他还和明如相玩笑打闹,一睁眼就发现明如相已经化成一捧飞灰,美人无处了。
“师父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燕微恒略带忧愁地支着下颌,“我听独悬君说您不记得了,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是以前你不会这样说什么多劳挂心。”
“我……”任孤鸣试探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从未为人师,这么重要的人生角色他不知如何扮演,到他十六岁那年为止燕微恒从未出现过,他不知道曾与这个孩子之间有什么渊源,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燕微恒看起来就是个重情意的死心眼孩子,辛辛苦苦背着穹窿山走了十年,即使有诸位前辈帮衬着,担子不也在他身上吗
突然喜当爹,还是个不太靠谱、相当不尽责的爹,任孤鸣倍感头疼。
他一摸燕微恒的手都冰凉冰凉得——外面雨那么大,空气又湿冷阴凉,他一个人在昏暗灯火下坐了那么久必然很冷。于是任孤鸣想了想,往里面窜了窜,腾了一小半被窝给他,燕微恒眼眶更红了:“我小时候头一次来穹窿山,又怕黑又怕人,您就是这样哄我的。”
任孤鸣:“……”什么玩意啊,这都能触景伤情。
他只好把小孩给拽上来,还顺手给他捂了捂手。寒川君这双手保养得宜堪称细皮嫩肉,他越看越觉得成年后的这副身体也十分养眼,犹豫了一会还是隐瞒了他已经有一部分回忆的事情,温声道:“前尘如何我已一概不知,但我以为还是当下最为要紧,往后活得精彩才不辜负余生。我且问你,若我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从前的事情,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吗”
“认的认的!”燕微恒点头如捣蒜,“就算师父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您也是我师父。”
任孤鸣把神色一正:“既然师徒情分未断,往前如何又有何重要。”
燕微恒成功洗脑,大赞道:“师父说得在理,不愧是师父,徒儿听得一席话顿时又有了新的感悟!”
任孤鸣:“……”这彩虹屁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我必不可能教过。
他又想起来那个颇受重视的“接风洗尘宴”,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燕微恒觑着他脸色道:“师父您这……太过突然,我已经推脱您身体不适糊弄过去了,但是有位依附于穹窿山的小家主口出狂言,被徒儿……扣下了。”
我徒弟看来也很刚。任孤鸣心中暗道,然一朝天子一朝臣,燕微恒现在是皇上,他只能算个太上皇不好指手画脚说随便扣留家主太过分了,便道:“扣便扣了,左右无事——他干什么了”
“他质疑您的身份,还说穹窿山意图不轨,搞了个假的寒川君来糊弄玄门上下意图不明……”燕微恒越说越气,“当时独悬君也在场,将他痛斥了一番,我怕对您声誉有损,便将他扣押了。”
这恐怕不是“痛斥”,估计是劈头盖脸骂了个狗血喷头。任孤鸣心里有数,笑道:“做得好,等时候方便点,我去看看他,让他自己瞅瞅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赤衡君今日出关,徒儿已经修书通传。”燕微恒道:“师父您刚走的一段时间,多亏了赤衡君和独悬君两位为徒儿撑腰。”
“赤衡君”任孤鸣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哪位”</p>
“薛家现任门主,薛诚薛金唤。”燕微恒神色惋惜,“赤衡君真君子也,您与他情意比金,如今却……”
任孤鸣面不改色:“若是真的情比金坚,便不怕外物所累,虽不识得此人,见你评价甚高,想必也是先前挚友”
燕微恒神色郑重:“挚友,比真金都挚!”
任孤鸣继续套话:“那其余几门现在的情况如何”
燕微恒这就打开了话匣子,一一扒拉开排布道:“师父可能已有耳闻,如今谈家改旗易道换称曜宗,乃是广乘君裴衍青前辈当得大任,他原先是谈家首徒,后来谈家凋敝才接任此位,您曾赞他明风降世,是位品性高洁的前辈。”
这便是主角大大了,不愧是气运之子,简直前途不可限量!然,这些都属于主角大大丰功伟绩的主线,他作为编剧甚至还能往后再给小燕讲点,只是对一些无关紧要的配角比较感兴趣——当然也是为防止他带来的变故偏差过大,便不动声色追问:“其他呢”
“您回来的路上已经遇见了步家现任门主,徒儿便不再多说。”
步夜白呢任孤鸣有心想问,步夜白那样惊艳的人,与之相处已超越性别带来的限制,不论男女,这个人就是步夜白。
本应该也是名震一方的大佬人物,怎么不闻她踪影
燕微恒不知他所想,继续道:“弦门……您已见到独悬君,他本应该登身门主,可他自封独悬断弦不再肯弹,已经失了资格,弦门门主另有其人,此人名为乌文枫,乃是个……心机颇深之辈,独悬君与他不太合得来,便常散客做派浪迹于各地辟邪除祟。”
这倒是了,玉空玠那样的性格必不愿与此辈混迹一处。
“孟家近来已有没落之相,老门主时常闭关,小门主又对宗门之事不大上心,是玄门上下公认的浪荡子弟,也有人说是当年您陨落时有些变故使然,不过当年如何现在只有孟前辈自己知道了。”又提到当年之事,燕微恒不知是想开了还是如何,神色十分坦荡。
那想必是孟雪致了,这人果然是个纨绔胚子。不知有何变故,看来还需尽快了解陈年旧事。
“散客盟现今有一家独大,当年也是尽了一份力的。”燕微恒补充道。
“哪一家”任孤鸣心中暗猜许卿褚。
“平如府秦家,秦朔前辈。”
窗外突然劈过一道紫蟒,雷光电网短暂地将穹窿山颠映如白昼,一瞬没过后漆夜倒涌,四野只闻雨声滂沱。
一个弟子披着雨幕匆匆而来,他把油纸伞一收,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催屋里的弟子道:“寒川君醒啦,你快把药盛出来,失了热气药效就不好了,快快快。”
屋里蹲着看药炉的小弟子抬起头,他正蜷成一团蹲着——这是个非常累的姿势,蹲久了腿会麻,可他蹲着仿佛全然无感。弟子还要说点什么,小弟子抬头道:“你去将那边的桂花糯端出来。”
弟子诧异于这小孩竟然敢指使他做事,冷笑道:“桂花糯谁给你的胆子敢乱安排!”
小弟子仰着脸,眼神幽幽得像两蓬鬼火:“他爱吃。”
弟子总觉得这小孩今天不太对劲,仔细想想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便去扒拉他:“爱吃个屁——”
戛然而止。
他背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附上了一张黄纸裁的小人,小人手脚红光乍现,他身体后仰一个细微的弧度却如回神般猛然站直。
小弟子无声地倒在药炉旁边,屁股底下压着一捧青灰。
弟子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他先是将小孩摆放好让他睡得舒坦点,随后珍而重之地把药汤盛了出来。
他拾起立在墙角的青伞,怀里捂着两份热汤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讲了一下每个角色的现状!
反正都是大佬,十七八年过去都成(死)才(掉)了
感谢当时明月 2个地雷!!!!鸦九大可爱 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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