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金狩之十(2)

作品:《反派他花式自闭[穿书]

    里面的各位大佬茶喝够了、话也聊得差不多了, 步夜寻便出来吩咐弟子击钟。他已为人父,身上多了点毛头小子没有的独特沉稳气质, 嘱托好弟子之后亲自站去了殿门口。

    恰在此时步夜白也走了出来, 她扶着腰上佩剑昂首挺胸站出来左右环视, 见到任孤鸣他们几个便轻快地笑了一下。这笑容转瞬而逝,她神情肃穆,背着手站去了另一边殿门。

    钟乐声浑沉厚重, 敦敦传出极远,果然听步家门生唱道:“穹窿山首席弟子任孤鸣、明如相入席!”

    任孤鸣往对面抛了个媚眼, 从从容容领着穹窿山的弟子走上了主道。穹窿山宗服雪青一色, 男弟子空净如修竹, 女弟子端丽温婉, 诸位步速不急不缓,衣袂便飘然如拂、无风自动, 养眼得很。

    任孤鸣能感受到身后火辣辣的视线, 甚至能听见最外围散修们的赞叹和向往声。

    金狩大比不光是年轻弟子出人头地的机会,同时也是错过这个年龄段的弟子们的“社交时间”和外门散修们的“再就业平台”。

    虽说名为大比,可年轻弟子们之间的比试却是最先开始的, 随后还有类似于学术交流会的宴谈会——无非就是各位又有什么新的学术理论和发明创造相互展示一下,运气好的弟子会被宗门重用、运气好的散修能够得到大家族的请帖和庇护。

    而最重头的便是逐猎赛事,不分男女老少, 只要想参加就可以参与进来。每家都出了一份彩头,由各家督办人藏在围猎场里谁找到就算谁的,最后会依照个人贡献排个名次出来, 其余就是各大世家自己做抉择的时候了。

    年轻弟子们忙着看漂亮姑娘和俊朗师兄,年长的弟子操心着如何出人头地,因此金狩大比一直都是玄门中一大盛事。任孤鸣进了大殿,几位大宗主坐在上首,小宗主们坐在次席,见任孤鸣和明如相上来各是一通夸赞——每年都是那几句车轱辘话。

    任孤鸣带着师弟们行礼道:“穹窿山子弟敬贺金狩之猎马到成功!”

    后面的其他弟子大概会改成“一帆风顺”、“首战告捷”、“旗开得胜”等等,反正就那么几个词,谁先抢到算谁的。

    他视线往上一看,果然见谈澜身边跟的高等客卿正是公珩。公珩今天竟然规规矩矩穿着谈家的门客常服,原本散着的长头发都拢了起来,他见任孤鸣盯着他便粲然一笑,眼角浮起一点细细的笑纹来。

    任孤鸣总觉得公珩是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清楚,便轻飘飘地把视线挪开了。

    其后入席的就是其余各家了,只是平成府秦家入席的是两张陌生的面孔,秦朔并不在此列中。任孤鸣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在秦朔康健时,他是秦家最受推崇的子弟,是可以代表秦家参加联合讲学的头面;但当他失去了一条腿,他就失去了他的地位和资格,再也不能如往常一般风风光光地做那个秦公子了。

    两个秦家弟子头一次作为首席弟子参加这等盛宴,眼底有兴奋和野心,更多的是跃跃欲试。他二人落座之后正好挨着康缙衣的席面,其中一个笑着和他搭话,结果康缙衣不知道是天生缺根弦还是本来就是蛮牛性子,居然甩了个好大的没脸给他看。

    这位弟子笑容一僵,又锲而不舍地扭头和许卿褚套近乎,许卿褚怯生生地话又少,这次轮到他耐心告罄,把许卿褚给晾在了一边。

    任孤鸣看了一会竟然有点想笑,心道:这个姓秦的可真是属溜溜球的,看来是想学人家八面玲珑火候又不到家,大概也因为短见识,突然顶了秦朔的位子心痒了。

    他脸上带了点笑模样,伸手抿了一口茶盅里的茶水,顿时面容被这茶汤苦的一拧巴。他连忙调整神色,偷眼打量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刚刚的失态,结果一抬头,冤家路窄,谈知臣正定定看着他。

    说来也巧,往次正面穹窿山坐席的都是步家,这次在金敔台举办,座次顺位一挪竟然成了谈家。谈知臣的视线越过父兄,直直地朝任孤鸣投来。他见任孤鸣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借着饮茶又垂下了眼——倒好像是故意让他看到似的。

    任孤鸣心说咦,奇也怪哉,大佬那个眼神什么意思揪住了我的小辫子威胁我他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碗盖儿,妄图再次捕捉谈知臣的下一个眼神,结果对方好像知道他在看他,不动如山,只低头做沉思状。

    任孤鸣一走神就开始胡思乱想,谈家三位坐在一起,相貌确有血脉连亲之相。谈家家主谈澜人到中年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的英气来,谈知非生得很像他,都是有一点点圆的脸型,一样柔和的眉峰和鼻梁,只不过谈澜身上更有种历经风浪后沉淀的果决从容,倒不显得十分和蔼可亲;而谈知臣大概是相貌随母亲比较多,眼窝深、眉骨高,面容要更俊秀一些。

    谈知臣不说话、不看人时那样锐利、漠然的气质便稍微收敛了。少年时棱角还未长开,显得他沉默且乖巧;可后来所见到的他,即使不说话也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又好像眼神很空,什么都不太关心。

    完了,一想又觉得心疼了。任孤鸣在心底痛斥自己没出息,正准备看看小玉他们那边聊得怎么样,只见谈知臣非常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好像是坐累了松快松快筋骨,结果动作幅度有点大,本来击得严严实实的衣领子竟然松了一截,露出一点遮得严严实实的颈子——

    一截带着一点突兀红块的、新雪似的脖颈。

    谈知臣若无其事地伸手上来,又将衣领收拾妥当,规规矩矩坐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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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孤鸣当场便惊呆了,那点红实在太……引人猜想,尤其在那个位置,实在是让他不想点什么都不行。一时间他脑子里涌入了无数“废料”,却实在难以把谈知臣和那些扯上关系,他甚至没法想象出谈知臣顶着这么一张脸动情是什么模样。

    “我的天哪……”任孤鸣喃喃道。

    “什么”明如相不动声色地侧身。她这一动不少席上弟子都情难自禁地跟着转了目光过来,明如相不得已露出了一个妥帖、端庄的笑容,又问了一遍:“我没听清。”

    任孤鸣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有点恍惚地道:“没什么。”

    这下连乌文枫都看了过来,任孤鸣迅速板直了腰背,再次喝了一口茶汤压惊,结果发现这口比之前还难喝,于是他愤愤放下茶盏夹了一筷子栗蓉糕,恶狠狠地吃了。

    谈知臣发现他还挺会耍这些小心眼,稍微有点得意。他看起来好像很漠然,垂着眼专注于眼前一桌难喝的茶和甜点似的,其实心里斤斤计较的那点东西一只手就能掰着手指头算清。

    只不过谈知臣从小活得太规矩、太古板,实在没能想到任孤鸣看起来嫩得很,其实见过的阵仗太多,所想早就歪到了不知道哪里去。是以他演完了一整套,准备用眼神和对方再交流交流时,突然发现任孤鸣瞧都没瞧他,正在和远着一条走道的玉空玠隔空闲侃……而且是聊得十分之不错的那种!

    谈知臣瞬间就蒙了,未来纵横两道的鬼师大人第一次尝试着玩弄人心,结果对手不按常理出牌,鬼师大人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谈知臣正在思索还能作点什么妖出来,却突然看见一位穿着谈家宗服的女修坦坦荡荡朝着任孤鸣走了过去……

    任孤鸣正聊得兴起,暂时忘了“我好好看着的好白菜被哪头猪拱了”这门子糟心事,突然一抬眼,一位身着和“糟心大白菜”出自同宗的绀青色宗服女修,正眼含笑意过来与他搭话。

    玉空玠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任孤鸣回瞪他,转头就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笑脸。

    对面全程目睹了他变脸的、刚刚受到挫败的谈知臣又开始泛酸水。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发现他大哥面带笑容正和一位弦门少女畅谈。

    谈知臣眉梢一挑,果然那女孩子身边过来一个弟子讨好兮兮地行礼道:“常姑娘,今年有人邀请你一起逐猎吗”

    常秋声迟疑都没有,一看就是已经习以为常:“我师兄带着我,抱歉。”

    对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奈何挡箭牌是玉空玠,常秋声又回头和谈知非讲起她小时候练剑的故事,谈知非几次忍俊不禁,更令那名弟子手足无措,他踌躇了一会终归还是没说出来,郁郁寡欢地走了。

    在场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殿内言笑晏晏殿外人声喧腾,任孤鸣终于说了点什么让他那位师妹笑出声来,两人各自行了礼作别,他便又和玉空玠聊天打屁去了。

    谈知臣意识到,如果现在他不抓住机会去和他搭话,可能任孤鸣真的不会再过来找他了,所以他当机立断站起来拢了拢袖子,准备直接过去。

    公珩和谈澜咬耳朵:“诶呀,阿恪动了,看他动了!”

    那语气欢快得活像在看猴子。

    谈澜似乎对他十分放纵,也不揪他不敬门主的罪责,反而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的小儿子。

    谈知臣不急不缓、目标明确坚定地往任孤鸣那张案子那靠,本来已近在咫尺,可是却有人快他一步,从下位不远处三步做两步窜了过来,一下就握住了任孤鸣的手:“任师兄,久仰了!”

    任孤鸣突然受袭,满脸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被热情攥住的手,随后余光一扫正好看到了欲言又止的谈知臣,正准备说点什么,握他手的热情弟子把脸猛地一凑,彻底挡上了谈知臣!

    此人丝毫不觉得尴尬,热情洋溢地道:“在下是平成府秦家第三子秦泷,经常听兄长提起你,今日一见任师兄果然风采卓然!”

    任孤鸣发誓他真的看见谈知臣抿了抿嘴唇,像一棵玉树陡然临寒风,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耶!今天没有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