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蔡镇官学招收女生（柏豫章：书院这么做事真是缜密啊。）

    第二日, 蔡镇官学的山长蔡汝培便安排蔡镇官学的一个唤做蔡立章的教员带着柏豫章、柏雯芮、席荣方三人至蔡镇官学参观，而蔡汝培本人则召集了书院之中的核心领导层以及蔡氏宗族的一些族老。

    蔡汝培的事情三人无从得知, 只能耐着性子跟着蔡立章参观蔡镇官学。

    这个蔡镇官学的位置处于一座独立的山上，一个书院就是一整座山。这个山上除了山腰平整处有一间又大又宽敞的教室之外，山上还散落着很多小型的木质建筑。同时，栽种着很多的桃树, 可惜现在是秋末冬初, 桃花并未开放。

    蔡立章笑着说道：“我们蔡镇官学这漫山遍野的桃花也是一景，每年春天桃花开的时候, 都有很多游客会慕名而来观赏桃花。我们蔡镇也因势利导创办了‘桃花节’，喜庆喜庆。”

    席荣方激动地说道：“晚生一直都很向往看看这漫山遍野的桃花，据说这些桃花有好多乃是蔡镇官学的第一任山长蔡仲迩先生载种的，至今已逾三百余年！”

    蔡立章笑着点了点头, 说道：“席小友已经能入蔡镇官学念书，待到明年自然就能看到那漫山遍野的桃花, 也能感受桃花节的气氛了。”

    柏豫章和柏雯芮都是赞叹着“哇”地张大了嘴巴, 那个满山桃花的盛景想想就很吸引人呢, 只是不知道以他们二人的行程来看, 不知是否能有机会得见。

    之后, 蔡立章就一边带着三人爬山游览古迹, 一边给三人介绍蔡镇官学的历史遗迹渊源。

    蔡镇官学前朝的时候初名“蔡氏族学”, 由一代名臣蔡思瑾的父亲蔡仲迩建立。之后蔡思瑾与他的妻子周水静将其发扬光大。但是其中还有一个人也对这个书院出过很大的力，那就是蔡思瑾的至交好友、同窗师弟——曾经官至吏部尚书的张思辰。

    张思晨在蔡镇官学里面待的时间甚至比蔡思瑾还长，因为蔡思瑾和他的妻子周水静在年满六十致仕之后, 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游历四海，而张思晨就一直在书院里面做夫子。

    蔡立章说道此处的时候，席荣方、柏豫章并无惊讶之处，因为只要是好好看过《静思文集》的人都会知道张思晨（字清源）此人，只是柏雯芮以前从未了解过这些方面的事情，从未看过《静思文集》，所以才会如此惊叹。

    游览结束之后，柏雯芮满意地对柏豫章说道：“四弟，我看蔡镇官学真不错啊，这里的校舍、宿舍条件都是很好的，日后我若是能在此处念书也不错啊。”

    席荣方有些激动地说道：“柏小姐，蔡夫子刚才还特意给我们指明了隔壁山上蔡镇女学的位置，这里和女学离得不远，我看着隔壁山上的女学也是很不错的地方。即便蔡山长没有能说动其他人在蔡镇官学之中招收女学生，在蔡镇女学念书应该也是极好的。”

    柏雯芮皱眉说道：“若只是念女学的话，便没有什么意思了，我大周女学多得很，况且我还是长公主的伴读，若只是念一个女学，我可不愿意千里迢迢跑到蔡镇来念。”

    席荣方惊讶地看着柏雯芮，柏豫章很能理解自家三姐的想法，也很能理解席荣方为什么希望三姐能够留下念书，但是他只能故作不知的咳嗽几声，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

    待到蔡立章带领三人参观结束了蔡镇官学的各种校舍之后，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于是四人一同回到蔡汝培府邸之中休息。

    晚饭的时候蔡汝培与三位小友一同吃饭。因着他的年纪已经颇大了，与柏雯芮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于是四人同桌而食。

    四人之前聊得很开心、很到位，蔡汝培也不是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的老学究、老古板，因此并未严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饭桌上说说笑笑的。

    席荣方激动地在蔡汝培面前夸赞了蔡镇官学好一会儿，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即将就读的蔡氏族学很满意。

    只是柏雯芮和柏豫章却只是敷衍地夸了几句，完全没有席荣方那么兴致高。

    蔡汝培人老成精，已经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开口问道：“柏小姐，柏小友，你们二人好似对于蔡镇官学不是很满意啊。”

    柏雯芮愣了一下，然后很直白地说道：“蔡山长，其实我觉得蔡镇官学的环境很好的，但是我最看重的不是这里的环境如何，而是这里是否能招收女弟子，在等待您的谈判结果。

    若是最后是失败的，那么这里再美也没有用啊，与天底下其余所有书院都没有什么区别。仅仅看风景的话，这里也算不得是天下间一绝吧。”

    柏豫章点了点头，说道：“三姐说得很是，我一直觉得，一间书院最重要并不是环境有多美、房子有多好，而是这里的夫子教授的课程是什么，我能在这里学到什么。

    所以我对于环境不甚在意，我希望可以旁听几天课程，再决定要不要留在这里念书。”

    蔡汝培点了点头，说道：“二位说得极是，自当如此。我明日便让立章安排你们三人去听课。”

    席荣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说道：“白小姐和豫章都是很有远见的人，不像荣方一样这么肤浅。”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儿太眼皮子浅了。

    柏雯芮“噗嗤”一笑，说道：“席荣方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和我们怎么一样呢你对蔡镇官学的教学理念一直都很认同，而且一直以蔡致知为偶像，心心念念想的就是来蔡镇官学念书，如今得偿所愿，关心的自然是蔡镇官学的建筑和风景。

    我和四弟并未一开始就对蔡镇官学这么认同，所以才会如此挑剔，与你怎么会一样呢”

    席荣方闻言露出一个傻笑，因为他从柏雯芮的话音之中听出她并未对自己有看法。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想让柏雯芮对自己有一点点不好的印象。

    柏豫章见状在旁边也是一笑，笑席荣方的傻样，同时在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蔡立章带着三人去听课。

    席荣方和柏豫章因为已经有了举人的水平，自然可以进最高级的甲班去听课，而且听得也津津有味，但是柏雯芮在一旁便是听得一头雾水。

    之后，蔡立章很细心地将柏雯芮调整到了启蒙的丁班去听一些知识，总算是让柏雯芮能听得懂，不至于不知所云了。

    知识她看着左右前后坐着的小同学有些尴尬。

    在蔡镇官学里面，甲班的学子都是举人身份，是备考进士的人，年龄一般都在二十多岁，席荣方和柏豫章在其中算是年龄很小的了。乙班的学子是已经中了秀才的，备考进士，年龄一般都是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偶尔也有几个二十几、三十几岁的人，但是很少。

    丙班是考中童生的人，一般就是十多岁，绝对没有超过二十岁的，因为若是超过二十岁还未能考中童生，那么一般这样的人就会放弃科举了，便是想要继续念书，蔡镇官学也不会收资质这么差的人。

    丁班就是启蒙班，全都是蒙童，还未考中童生的那一种，一般都是十五岁以下的，甚至不乏七八岁的小儿，柏雯芮这么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坐在班级当中那是鹤立鸡群相当的显眼。

    不过她脸红了一小会儿之后，也强自镇定地坐下认真听课学习了。

    若是这一关都过不了，日后蔡山长真的准许自己进入蔡氏族学念书了自己还要不要来来的话还要在退却一次么不来的话蔡山长的斗争、努力是不是就白费了

    也许脸皮真的是可以历练出来的。第一天第二天她还是会有些不自在，有些脸红的，但是之后她便是真的镇定自若，完全专心念书，不去理会那些小萝卜头了。</p>

    就这么听了五、六天的课之后，蔡汝培那边的情况出来了——虽然族老以及官学的教员们之中有人反对他的提议，但是最后当他搬出周水静来之后，大家就都没有话说了。

    最后决定——蔡镇官学开始招收女弟子。

    柏雯芮闻言激动地跳了起来，说道：“蔡山长，太好啦，我第一个报名！”

    席荣方闻言也是小脸红扑扑的喜不自胜，柏雯芮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他仿佛比柏雯芮还要开心。

    但是蔡山长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族老和教员们一致决定，我们所招收的女弟子若是想要入蔡镇官学念书，必须要由能为她做主的长辈带着她来报名，才能入学，女子不能自己报名入学哦。”

    柏雯芮一愣，问道：“我给我父母写封信，让他们同意我入学行么”

    蔡汝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啊，书信这种东西太容易伪造了，为了防止女子在家人的反对下自己来报名入学，所以我们只认人，不认书信的。

    柏小姐，若是你真的有意来蔡镇官学念书，还请书信一封写给你的双亲，让他们其中一人来此地帮你报名入学才好啊。”

    柏豫章心中一动，看来虽然放开了这个口子，但是蔡镇官学还是很谨慎的，生怕出了什么篓子，所以一定要走这一步，防止女子和家人之间出现意见不合的情况，从而牵扯到书院。

    不愧是百年书院，该推动的事情坚决推动，但是该防止的隐患也坚决防止。

    蔡汝培看着柏豫章问道：“柏小友，你的意下如何呢”

    柏豫章拱手对蔡汝培说道：“蔡山长，我还是想走走看看再决定。”

    蔡汝培点了点头，并未强求。

    柏豫章转头问柏雯芮：“三姐，你是和我继续游历一番，还是在这里等着父亲、母亲过来帮你报名入学呢”

    柏雯芮想了想之后说道：“我先写信给父亲母亲，问问这件事是否可行，但是我还是想和你一同游历去。这次我出门最大的作用就是保障你的安全，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同时还有一句话是柏雯芮和柏豫章都未说出口但是心知肚明的——柏雯芮年纪已经十六岁了，再大之后就要面临着订婚、成婚等等一些列事宜，女子出嫁不由人，日后可不见得能再有这么痛快游历的经历了。

    于是，席荣方留在了蔡镇官学继续念书，而柏豫章、柏雯芮二人则是继续踏上了旅途之中。

    席荣方一直将二人的马车送到蔡镇路口，看着两辆马车都完全消失在了天边，才叹了口气，然后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蔡府收拾行李。

    他也该搬入蔡镇官学的宿舍里面去居住，日后正式开始自己的学习生涯了。

    席荣方在摊开自己书本的时候狠狠抿了抿嘴，他觉得自己除了要出人头地、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并且以自己为傲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个奋斗的目标。

    自己这三年一定要认真努力地念书，一定要考中进士。

    若非如此，以自己的家境，怎么能同柏家说得出“提亲”这样的话呢自己怎么有能力让柏小姐这么娇贵的人过上好日子呢

    在马车上，柏雯芮问柏豫章：“四弟，你觉得蔡镇官学怎么样说实话，我们兄妹之间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吧”

    柏豫章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挺好的，但是并不适合我。”

    柏雯芮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柏豫章说道：“三姐姐，我觉得蔡镇官学的风格不是很适合我，太过于，太过于平和了，我是一个很激进的人，与这里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柏雯芮惊讶地问道：“四弟，你竟然觉得蔡镇官学的风格是平和蔡思瑾蔡首辅不是改革的先锋么你为什么会用‘平和’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呢”

    柏豫章微微一笑，对柏雯芮说了一番前朝改革时候蔡思瑾的种种举措，以及他唯一一次外放之后在应天府做府尹时候的所作所为。

    柏雯芮不解地问道：“他这么做挺好啊，你为什么不喜欢”

    柏豫章叹了口气说道：“我要做的事情比蔡思瑾要难千倍百倍，是绝对不可能这样兵不血刃就能推进的，我不能磨灭了自己的锐气，让自己学会妥协。我这一生，估计都要与人争斗，与人为敌了吧。”

    柏雯芮问道：“四弟，你的理想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柏豫章看着柏雯芮笑着说道：“三姐姐，如果我告诉你说，我这一生所求就是提升女子的地位，想让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样念书、做官，你是不是会觉得我疯了”

    柏雯芮先是一愣，继而激动地抓住柏豫章的手，说道：“四弟，我相信你能做到，我也和你一起努力好不好”

    柏豫章一愣，说道：“三姐姐，这条路上荆棘遍布，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现在大周都是男权社会，男尊女卑，我这样做相当于是触犯了所有男子的利益，是与整个天下为敌的，你确定要加入进来么”

    柏雯芮说道：“四弟，你是为了女子啊！你都有这么大的决心做这件事，我作为女子，作为一个受益者，若是都不支持你，那么天下间的女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平权的那一天”

    柏豫章叹了口气，说道：“三姐姐，正因为这是一个男权社会，男尊女卑，所以有些话我可以说，有些权益我可以为你们女子争，但是从你们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怕是会被攻击得更加厉害，甚至于会影响你们的正常生活啊。”

    柏雯芮笑着说道：“四弟，你都有这种‘纵使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你三姐姐我也不是个怂包软蛋！”

    柏豫章知道自己三姐姐为人豪爽重义气，此时自己肯定是没有办法说服她了，只能笑了笑不说话，不再劝解三姐。

    只是他在心里面还是想着不让三姐卷入其中，免得影响三姐的生活。

    但是他却是必然要做这件“平权”的事情的。

    前世里，他作为一个弱势的性别，虽然想要推动“男女平权”这件事，但是却千难万难。今世里，他好不容易成为了强势的那个性别，一定要用这个性别的优势去推动平权，去真真实实的做点儿事情。

    弱者骤然变强之后，有些会变本加厉欺压其他人，有些会好心保护弱者，他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