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热闹的晚饭之后, 来帮忙的客人差不多也散了，只剩下麻栎自己家的几个人还在。

    大哥五年前就已经结婚了，房子就在麻栎家这个老院子的背后, 毕竟是家里的长子，还担着照顾父母的重任。

    因为家里的两个小孩子吵着要睡了, 大嫂已经带着他们回去了。

    麻栎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婚后就在男方家住下了，要等婚礼头一天才回来。

    至于她下面的那个弟弟, 已经看好了对象, 还没和女方家里谈下来什么时候办事，现在还跟着父母一起住。

    麻栎回来的时候给所有人都带了东西, 等客人散了，就拿出来分给大家。

    她本来不想拖一箱子东西翻山越岭那么麻烦的, 可是想到五妹儿结婚, 总得表示一下, 而且买东西也不可能就买她那一份，干脆给所有人都准备了。

    反正大过年的，麻栎权当是把礼数做全。

    “有钱你就攒起来，莫拿到乱用。”父母这一辈人已经习惯了过困苦的生活, 尽管收到麻栎带回来的东西心里头有些高兴，但还是忍不住要板着脸说她两句。

    “过年嘛。”麻栎笑了笑，轻声解释道。

    她一年到头难得和家里人坐在一起说说话，彼此都不亲近，说不上几句就找不到话题了, 只能干坐在那，一个劲的往碗里倒热水，假装自己很口渴。

    山里头入睡的时间都很早，小坐了一会儿，父母就有些乏地打起了呵欠，准备起身回房休息。麻栎悄悄地看了一下手机，才九点出头一丢丢。这要是在平时，她可能还在跑步机上出汗，要么就在屋后的草地上跟沈曦梧过招。

    父母一起身，这场家庭座谈会自然就结束了。大哥抱着麻栎给嫂子和小侄子带的东西也绕过院墙回了自己那边。剩下麻栎和两个弟弟妹妹面面相觑。

    小弟还是个孩子心性，嫌时间早了睡不着，不知道从哪个旮沓里摸出来一副起了毛的扑克牌，要叫麻栎和五妹儿一起来两把。

    “去！你自己耍，三姐赶了一天的路要去休息了。”五妹儿站出来拦住了小弟，顺手又把麻栎拉起来。

    “我睡这边就是了。”麻栎走到白天放包的房间门口就停了下来，准备推门进去。

    五妹儿一脸莫名其妙看她一眼，直接把隔壁的门推开，“就睡这边嘛，本来就是你的屋。”

    “哎呀——”麻栎看到房里一片通红的装饰就头疼，下意识要拒绝。

    五妹儿大概是猜出来她在扭捏什么，不由分说把人拉了进去，“快进来哦，外头那么冷。这间屋我临时征用一下，过两天还要还给你嘛。”

    麻栎其实也不是真的想睡隔壁那间闲置了很久的屋子，听五妹儿一劝，也就不再坚持，跟着她进了屋。

    家里从来都没有烧火的习惯，冬天晚上睡觉只能靠自己发抖产生热量，被褥是靠不住的，没有那么厚，而且还冷冰冰的，也就是个心理安慰罢了。不过即便如此，小时候麻栎也得和姐妹们抢着才能分得一个被角。

    现在生活稍微好一点了，五妹儿从墙边的大箱子里又抱出来一床被子。

    “前天出太阳的时候才晒了，盖起热和。”五妹儿拍了拍被子。

    麻栎点了下头，又拉开了门，“我去隔壁把包包拿过来。”

    老家的条件也就这个样子，只能一切从简。麻栎去烧了热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回到房间钻到被子里去了。夜间山里更冷了，外头的风吹得脸蛋都生疼，关上门才能勉强好一点。

    麻栎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适应家里的生活了，这次回来之后感受尤其明显，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在沈曦梧那里住得太好了，一回家就接受不了这种巨大的落差。

    “姐，你睡不着哇”五妹儿也还没入睡。

    “有一点，平时这个时候还没去洗漱。”

    五妹儿轻声笑起来，“山里头嘛，晚上黑了就只有睡觉。”

    麻栎也跟着笑了两声。她当然知道，曾经有十来年的时间她都过着这样的生活，只不过那些日子已经离她越来越远罢了。

    “你紧张不”麻栎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五妹儿。对于任何人来说，结婚都是一件大事，更何况五妹儿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子，要是走错这一步，以后的人生就难料了。

    五妹儿似乎有些害羞，听了麻栎的话立马把被子扯起来盖住了头，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面。

    麻栎把她拉出来，笑道：“还不好意思了啊”</p>

    “姐！”

    “说嘛，见过面了没有”

    五妹儿露出半张脸，扭捏了一阵，然后很小声地回道：“见了。”

    “咋样”

    毕竟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女娃，聊起结婚这种话题很明显的就不自然了。

    “……还可以。”

    “真的”

    “……嗯。”

    麻栎顿了一会儿，没再说话。事实上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改变这件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确认一下五妹儿的感受，要是她说“好”，自己也许就可以少几分担心，也褪去一些愧疚。她明明知道像五妹儿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应该在做些什么，绝不是被家里安排仓促结婚，可是她没能帮上一丁点的忙。

    现在亲耳听到五妹儿的回答，麻栎心里似乎轻松了一些，但是又莫名的有些复杂。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孩子，又真的懂些什么呢

    五妹儿可能看出麻栎在担心她，懂事地隔着被子拍了两下麻栎的肩膀，“放心嘛，没得事。”

    不知道是在安慰麻栎，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在外面还好哇我之前听谢家屋里说，谢妍姐她们住的地方一丁点大，转身都转不过。”

    想来是谢妍的姑妈和表妹回来之后在村里说的。

    “我好得很。”麻栎这下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她确实过得挺好，而且大半的原因还得归结到自己阴差阳错遇到个好房东。要是没有认识沈曦梧，现在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还真不好说。

    下午一踏进家门，麻栎就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对这个山村很熟悉，可是一走近才处处觉得别扭。还是因为沈曦梧发来的消息，才令她有了一些真实感。

    五妹儿以为麻栎在哄自己玩，突然像个小大人一样语气严肃地说道：“你们在外面踢球不容易，我听人家说了，打比赛是要受伤的，你平时又很少跟屋里说这些，肯定受伤了都不得告诉我们。”

    麻栎想起不久前的那次伤病，她确实没有告诉家里，因为觉得就算提了也没什么用，现在听五妹儿这样提起，不免有点心虚，讪讪地笑了笑。

    “你看嘛，肯定受过伤。”黑暗里的任何动静都会被放大，五妹儿很容易就捕捉到了麻栎的讪笑声，“你还是给自己留点钱，买点好吃的补一下。”

    麻栎一听到“钱”这个字，立马就想起来还有件事，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飞快地冲到行李旁边，摸黑翻了起来。

    “你去干啥这么冷！赶紧盖上！”五妹儿被她吓了一跳，不由惊叫起来。她又怕吵到家里其他人，刻意把声音压低了。

    麻栎窸窸窣窣翻找了一阵，摸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打着哆嗦跑回床上重新盖上被子，然后把找出来的东西塞到了五妹儿枕头边。

    “给你的。”

    “这是啥”五妹儿有些好奇，缩着肩膀伸手去够那个物什，“你不是都给我带了东西了吗”

    她终于摸到了，手上传来了纸张的触感，似乎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还有点厚实。

    五妹儿摸索了一会儿，当找到纸包的封口时，这才反应过来，居然是个红包。

    “姐”她有点被这个厚度吓到，长到这么大，都还没有一次摸过这么厚一叠钱。

    “嗯，给你结婚的红包。”麻栎的语气很平静。这个红包是在回来之前就准备好的，装了她半个月的薪水，麻栎自觉从金额上来看其实不多，只不过在五妹儿眼里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不行不行，你收回去。”五妹儿慌里慌张就要把红包退回给麻栎。要是麻栎给一点点意思一下，她也就收了，可是从摸到的厚度来看，她觉得太多了。

    “收起来。”麻栎不容反驳地把她摁了回去，轻声劝她，“你现在不用也没得事，先放在那，万一以后会派上用场。”

    “你马上要成家了，总要有点钱傍身。”虽说父母也会给五妹儿准备一点东西，但是家里的条件有限，能拿得出手的也不多，难保男方家里不会欺负五妹儿。麻栎拿钱给她就是希望她底气足一些。

    五妹儿的情绪有点激动，好一会儿没说话，过后才隐隐带着一点哭腔，“嗯”了一声，听麻栎的话把红包收起来。

    “好了好了，莫哭，快睡了。”麻栎自己的心情也有所波动，但还是强忍着没让它继续发酵，安慰着身边的小妹，也算是安慰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看了女足的比赛，emmmm，比想象中好一些。下一场打南非赢面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