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栎不过一时兴起说到这个事情, 没想到听沈曦梧草草的算了这一笔账，才发现其实运营一家俱乐部的开支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仅是俱乐部员工支出这一项, 她自己粗略的算了一下，百万元就出去了。完全不是随便出点钱就可以维持下去的。她突然觉得自己问的太天真了。

    这样看来, 闵山当前还能维持下去，老板的投入也确实不少了，尤其是以个人名义投资的, 又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回报, 能坚持下来实在不容易。

    沈曦梧还在想着要不要缓和一下自己的口吻，就见麻栎叹着气往沙发上一靠, 小声地嘟囔起来，“看来真是一笔不赚钱的生意。”岂止是不赚钱, 根本就是单纯的拿钱打水漂。

    “是啊。”沈曦梧顺着她的话点点头。

    两人便把这个话题抛下了, 开始说起了别的事情。

    很快麻栎她们定下的回家的日子也到了。沈曦梧本来准备送她们一程, 但是麻栎这次很坚决地拒绝了。

    沈曦梧平时已经帮了她很多，要是连春节回家都还要靠她，而且自己还带着两个朋友，无论怎样麻栎心里都过意不去。

    三人的运气还算好, 抢到了卧铺票，哐啷哐啷睡了一宿，早上七点就正好下了火车。

    麻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上一次踏足在这片土地上，还是一年前的事情。

    刚刚跟着孙望锦出去的那几年, 她还回来的比较勤，每到逢年过节放长假的时候就想回来，就算身上没有钱也要攒钱买票回来。

    外面的世界是很好，有饭吃有书念，最要紧的是冬天不用和姐妹们抢被子。可她还是心心念念想家。

    之后又是怎么的就越来越淡了呢麻栎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指，望向远处泛白的天空，然后突然面带讥诮地笑了一下。大概就是在她意识到其实没有人在意她回不回去的那一刻，才渐渐的把回家两个字从脑子里踢了出去。

    她其实早就应该知道的。家里五个孩子，年纪大的两个已经可以帮家里分担一些事情了，小的两个又太小了，还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她最尴尬，既帮不到家里的忙，又不能像弟弟妹妹一样等着人照顾，凭白的多出一张只会吃饭的嘴，自然最不受重视。

    要不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爸妈也不会那么爽快让孙望锦把人带走，她自己有一口饭吃了，家里也能有点余粮。

    原本就是夹在中间不受父母关注的，再加上长时间不在父母身边，自然而然的就被遗忘了。

    麻栎还记得很清楚，三年前的那个赛季结束之后，队里放了一个长长的假期，陈雨和谢妍都要回家，她当然也跟着一起。

    当麻栎推开门口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时，看到父母都在堂屋外的台阶上纳凉，见她推门进来，都显得很诧异。

    “你咋回来了”她爸吸了一口旱烟，又在台阶上磕了磕烟灰，皱着眉问道。

    麻栎进门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有些踟蹰起来，“比赛打完了，球队放假。”

    她爸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只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麻栎感到些许无措，拎着包在院子里站了几秒，见没有人再表示什么，跟着才跺了跺脚进堂屋给自己倒了杯水。

    那一刻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转身离开的念头。

    在家待了五天之后，麻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提前返程。

    自此回去的日子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

    跟家里的联系也是这样，就算现在有了手机，随时都可以通电话，麻栎也很少听到来自家里的消息。最近的半年也是因为她爸伤了腿需要用钱，家里来电的频率才稍微高了些。

    这一回要不是为了五妹儿结婚，可能家里也不会想起来要自己回去吧麻栎脸上的神色有些淡淡的怅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走在小路上的步伐也显得有些沉。

    陈雨和谢妍心情就要比她轻松一些。尽管她们在家里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在两人可以挣钱之后还被家里不断地吸血，但起码她们还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而不是像麻栎那样，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游离在家庭的边缘。

    “走快点嘞，再晚天都要黑了。”谢妍停在前头，转过来朝麻栎大喊。

    她们到镇上车站的时候还是中午，下来后又坐了一个小时的面包车，司机把她们放在进山口的路边上，剩下的路就要她们自己走了。

    从马路到村子之间还有两座山头的距离，这一段都是崎岖的山路，只能靠双腿慢慢地翻越。

    冬天山里黑的早，走到半途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阴了起来，风也呼啊呼地刮着，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到晚上了似的。

    日头再下去一点，路就更不好走了。</p>

    麻栎也知道不能再拖了，听了谢妍的催促之后赶紧加快了脚程，小跑了一阵追上她俩，三人喘着粗气互相搭着胳膊往村里走。

    村里人家都歇得早，加上又是冬天，还临近春节，三人进村的时候只看到几个小娃娃在村子里疯跑，大人们都各自在家里忙活着过年要准备的东西。

    麻栎家马上要有喜事了，比起别家都要热闹一些，来了好些人在她们家帮忙。

    “快去放东西，屋头来这么多客，你去堂屋里头把糖和瓜子那些拿出来。”这次麻栎一踏进家门就被她爸发现了，还没有打过招呼，就给她派了任务。

    院子里来来往往好多人，都是小时候见过的面孔，只不过时间太久了，麻栎也不太想的起来他们是谁，听她爸的语气，应该都是家里的亲戚。

    麻栎有些愣地点了下头，找到自己以前住的屋子准备把行李放下，然而一推门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屋里扑面而来全是红色，窗上也贴着大红的喜字。

    她扒着门看了两秒，反应过来这间屋子已经被征用了，想来在婚礼结束之前，这里都是给新娘子准备的了。

    好吧。麻栎抿着唇退了出来，推开了隔壁的房门，这是麻栎的二姐出嫁前住过的屋子，已经很久了，比她往常住的还要小一点。

    婚礼的筹备工作其实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毕竟山里人家，想操持得隆重一点都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更何况五妹儿出嫁本来就是为了给家里减负的，只要气氛到了也就够了。

    麻栎放下行李进到堂屋里，五妹儿正在里面招待客人，过去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妹妹已经长大了，脸上带着些少女的娇羞，被来帮忙的客人一调侃，一张脸就红扑扑的。

    “三姐你回来了啊”五妹儿眼尖，立马就看到跨过门槛往堂屋里走的麻栎，高高兴兴地迎上去。

    算起来，她应该是整个家里和麻栎最亲近的人了。

    “你结婚的嘛，我哪能不回来”麻栎也笑了笑，伸手摸了一把五妹儿的头顶。

    五妹儿听到“结婚”两个字马上就扭捏起来，低着头跺了一下脚，然后很快又顶着一张大红脸招呼起麻栎，“你先歇一下，我去给你拿糖。”刚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又问了一句，“喝不喝水我给你泡杯茶”

    麻栎赶紧让她别忙活了，这样搞得好像她也是个客人似的。

    其实还真的有点像。麻栎在心里暗暗地自嘲了起来。

    在堂屋里闲聊的客人都没怎么见过麻栎，乍一下看到她还认不出来，只是看到五妹儿上去跟她说话，又喊她三姐，这才猜测可能是那个跟着教练跑出去踢足球的娃。

    “是她嘛”

    “是哦”

    “还是有点像，你看五官跟小时候没得好大的变化。”

    “我记得小时候好像还要瘦些。”

    “哎呀，人家跟到在城里混，肯定还是比在屋头养得好点嘛。”

    麻栎的听力还是相当敏锐的，即便站在门口，离宾客还有点距离，而且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她也仍旧听得清清楚楚。

    想起先前她爸让她给宾客拿糖和瓜子，麻栎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挂着一脸笑容冲着那些在打量自己的客人微微颔首，然后摸到堂屋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把装糖果和瓜子的塑料口袋翻了出来，抱着袋子过去给果盘里添了些吃的。

    从她踏进堂屋就一直被人盯着看，真让她浑身不自在，刚好塞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麻栎赶忙放下袋子，躲到外面的屋檐下划开了手机。

    -到了

    这样简短的问候当然是来自沈曦梧的。麻栎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嘴角向上勾了两下，抱着手机开始回复。

    -刚刚到，山路太远了。

    -一切还好

    麻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凝神看了看又全都删掉了。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字过去。

    -嗯。

    其实并不好，哪里都不好。麻栎这样想着，又望着已经擦黑的天际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都去过节了，然而我还要加班/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