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少年费利佩】
作品:《吻火》 besame mucho 回去后, 开门的是管家。
梅森过来与他拥抱,安赫尔问:“一切都好吗”
这话刚才也问过丹尼,他们的回答都是安然无恙。
除了眼眶微红,安赫尔看起来完全正常。直到走进大客厅的一刹那,看见日光彻亮的窗边那一袭熟悉的背影。
安赫尔无法移开眼睛,逆光下的身影恍如隔世。日复一日的杳无音讯, 漫长等待堪比一场折磨。
“安赫尔。”
视线撞上那黑沉双眸,安赫尔一寸也迈不动, 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男人瘦削俊美的脸庞如此清晰,若有似无的笑意轻而易举抽走了安赫尔的魂魄, 只剩下一层空壳。而当他抬手触摸到安赫尔脸颊, 连那层空壳也缴械而降。
“我的国王……你怎么才回来“
安赫尔露出轻松的笑容,眼睛却压抑着悲伤。
费利佩的手掌轻贴着安赫尔的脸, 又移到他颈后, 轻轻拥抱他:“你变化很大。”
三个月时间, 安赫尔长高不少, 瘦了许多,纯净恬淡的容貌愈发耀眼。
不经意间,费利佩庇护的少年已经光芒盛炽, 甚至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干杯, 为重逢!”
久别后第一次重聚, 这座房子看起来终于不那么可恶了。
丹尼笑意柔和地看着安赫尔:“你恐怕不清楚自己多引人瞩目。”
“我知道的,”安赫尔叹口气,“音乐会结束后, 那些经纪人轮番打了一周电话,还跑到学校楼下等我。”
丹尼和梅森听了都笑。
安赫尔又说:“一周后忽然清净了,后来一个经纪人说,有人摆平了他们……是你们的人做的,对吗一直有人在关照我。”
“如果你有一件稀世珍宝,”丹尼微笑着说,“当然要仔细保护起来。”
安赫尔没什么悬念地问:“所以我平时做什么你们都知道”
“大致知道。”梅森对他耐心解释,“并非监视,你有充分的隐私空间。”
佣人们安静进出,这里显得更像普通的家,但安赫尔知道,费利佩不会邀外人来做客,很多界线还是分明的。
“你搬出去了一个月。”费利佩朝对面的安赫尔说。
安赫尔对他笑笑:“嗯,和朋友找了合适住处,房东人很好。”
“回来住。”费利佩放下酒杯。
“今天会留在这儿的。”安赫尔仍旧维持着笑容。然而这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无声反抗。
费利佩静静看他一眼。
丹尼:“意思是只有今天小安赫尔,你不打算搬回来”
“暂时这样吧。”安赫尔态度表面温和,实则已经决定好了。
费利佩看向梅森,梅森对他确认:“他住的地方没什么问题,附近比较安全。”
“小安赫尔,我想见你的话可以过去吗”丹尼半开玩笑道。
“随时欢迎,”安赫尔笑道,“只是搬出去而已,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一个多大的谎言。要在费利佩面前克制自己、不流露任何不合理情绪,这简直太难了。
今天第一眼看见费利佩,安赫尔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都假装若无其事,他一定会露馅的,只能选择保持距离。
似乎对费利佩而言这只是小孩子的叛逆,他对此很宽容,并未强硬挽留。
晚餐后,佣人们和管家离开,窗外的纽约夜景如星空璀璨,一晃神就像回到了萨尔瓦多。
费利佩对安赫尔说:“那天的演奏会很出色。”
“你……看过了”安赫尔有些惊讶。
梅森递给他一盒黑巧克力:“有整场演奏会的录像,费利佩看过不止一遍”
安赫尔处于震惊中,他没想过费利佩会这么做。
他看了整场
不止一遍
他是在乎的,安赫尔想,尽管远远不是我想得到的那种在乎。
“你们……为什么一直没消息”安赫尔抱着巧克力盒子靠在沙发上,看向他们。
梅森:“这段时间情况特殊,出于不打搅你的考虑,没再联系你。”
安赫尔明亮的蓝眼睛里情绪复杂:“整整一个月,我很担心你们。再糟糕的消息也好过杳无音讯——我猜先前有人出事了,对不对”
“费利佩,我总有种感觉——你随时会离开。”安赫尔仍微笑着,却眼眶发红, “从小到大,外面没谁知道我是你身边的人。只要丹尼和梅森不提起,出了这门,根本找不到你与我的任何关联。”
丹尼低声提醒费利佩:“他不是小孩,有些事你要重新考虑了。”
安赫尔扣上巧克力盒子放到一旁:“好了,其实只想说,我很在乎你们……晚安。”
他起身回房间去,情绪乱得一团糟,张牙舞爪地在胃里不断下沉,以至于费利佩跟过来都没发现。
刚要关门却被挡住了,费利佩随他进来。
安赫尔:“我以为你还没打算睡。”
两人面对面离得很近。
安赫尔没忍住盯着他看了短短一会儿,正想躲到一边去,却见他忽然开始解衬衣扣子,从严丝合缝扣的领口依次往下,苍白却紧实的身材就这么隐约出现。安赫尔几乎鼻尖就要触到他衣领。
“不不……”
安赫尔心跳如雷,往后一退就后背贴墙了,再要逃跑,猝不及防就见费利佩随手脱了衬衣!
他腹肌线条紧实,腰身极为劲瘦,身材完全是男模级别。太近了,安赫尔眼睛瞪大,一时不知往哪看,只好死死盯着他锁骨,整个人后背抵着墙壁。
“为什么这么紧张”费利佩奇怪地道。
安赫尔反应过来,以前又不是没看过他身材,只好解释说:“一个人住久了……不太习惯。”
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极具侵略性,安赫尔刚放松下来,就陷入另一种紧张,想逃跑又舍不得,最终依靠残存的一丝理智问:“你刚才,刚才要说什么事吗”
费利佩看他紧张的样子,似乎有些笑意,拉起他一只手,让他手指轻轻触碰到自己一侧肋骨附近。
摸到他身体,安赫尔像摸了火一样想抽回手,却忽然感到不对劲。
“你猜得没错,这段时间出了点问题。”费利佩耐心而平静地说。
安赫尔指尖触摸到他肌肤上不平整的伤疤,这才低头看去。
肋下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片类似灼烧的伤痕,但烧伤不算深。
安赫尔又注意到他腹部一道手术切口,已经开始愈合,显然这才是他们迟迟没回来的原因。
安赫尔仔细触摸伤痕,略低头时,费利佩垂眸看见他轻颤的浓密睫毛,以及雪白的鼻尖。手指滑过的触感很清晰,费利佩能感觉到他那种心疼的谨慎,于是握住他的手移开了:“疤痕会消失的。”</p>
他很少会像这样给出解释,安赫尔心情复杂地抬头看他,最后望着他眼睛。
“这些就是答案,你等了很多天的答案。现在告诉你算不算太迟”
费利佩的黑眸深沉,当他凝视某个人的时候,要么极冰冷,要么极易有深情的错觉。
安赫尔几乎陷进他眼神中,轻轻摇头作为回答。
“怕我离开你”费利佩还记得他刚说的话。
安赫尔的蓝眼睛湿漉漉的:“就像我说的,出了门,你和我之间几乎没有关联,这些天很想你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去哪找拥有过你的证据。”
费利佩静静听着,不知在想什么。
安赫尔让自己恢复阳光灿烂的样子,对他笑笑:“今天有点失控……就到这吧。”
“从不知道你会想这么多。”
费利佩靠近,轻轻亲吻了一下安赫尔额头。
一刹间,脑子里像在放烟花,被亲吻的位置蔓延出沸腾灼热,安赫尔定定站在原地,并下意识抓住他手腕。
费利佩反手握了握他的手:“在我小时候,亲吻额头是护佑的意思。安赫尔,如果可以,我希望尽量长久地保护你,明白么”
安赫尔半天没法从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中缓过神,稀里糊涂点点头。
心里像有株藤蔓一直在挠,直到睡下还晕晕乎乎的。
黑暗寂静中,小家伙辗转反侧得实在太猖狂,终于被费利佩伸手按住:“怎么了”
安赫尔想说没事,但突然福至心灵,大着胆子摸去,一气呵成地撩起他衣摆、摸到腹肌旁边伤疤,又乖又可怜地问:“国王……能不能再亲一下”
他在安静中等待了一会儿,额前碎发被男人修长的手指拨开,一个很轻的吻再次落于额头,安赫尔已经晕得冒泡泡时,男人又在稍低处的眉心亲吻了他一次,低沉的嗓音道:“晚安,我的安赫尔。”
巴伦目瞪口呆——这简直就是个长着天使面孔的狐狸!
“哦安赫尔”,丹尼宠溺的揉了揉他头发,“永远不必对我说抱歉,小孩子太懂事,会让人心疼的。”
“韦斯伯特先生”,丹尼风度翩翩地看向巴伦的父亲,“毕竟动手的是安赫尔,赔偿会让人送到贵府……”
“误会,误会而已。”对方大度一笑。
目送丹尼离开,安赫尔想起有件事忘了问他,只好作罢。
至于巴伦,他并未善罢甘休,自打这天起简直缠上了安赫尔,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添堵的机会,成为安赫尔整个中学时代甩不掉的麻烦。
当天,安赫尔告别小提琴老师后,借口要见朋友,没让梅森跟来。他独自乘上一辆计程车,给司机一个地址,最后来到一处剧院。
这剧院建筑历史悠久,傍晚的地面射灯光线下,尖顶建筑外富丽繁复的雕塑如被赋予了新的灵魂。
安赫尔拎着小提琴琴盒,正逢一场音乐会演出结束,他逆行穿过散场的观众人潮,沿空旷走廊向剧院内行去。
他甚至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像是要找一个答案。
这座剧院是女演员萨曼莎.奎因生前最后一部歌剧项目所在的剧院,她本人也与这里签有合约。
——萨曼莎.奎因,就是那天与费利佩在一起,次日又意外死亡的女人。
交响乐队散场陆续返回后台,提着琴盒的安赫尔混迹其中,一路到后台走廊,老建筑很高,走廊人声回音有种空灵感。
他漫无目的地走,直到一扇钉有金属牌的门外,安赫尔停住脚步。
金属牌上烙印有萨曼莎.奎因的名字,看来是她生前的专属化妆间。
安赫尔听到房间里隐隐有哭声,半晌后,突兀的砸东西声和压抑的悲吼传来。
“咔嚓”一响,门突然打开,一个身材瘦高、穿修身小西装的女人睁大眼睛看着他,两人彼此都后退一步。
那女人很美丽,脸颊瘦削,精致的妆容被眼泪洇开些许,她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安赫尔:“有事么”
小少年提着琴盒,金发在走廊灯黄光下如洒了金粉,眉眼纯净,真诚地道:“抱歉……”
他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条干净手帕,递过去。
这年头的孩子很少会随身带手帕,女人看了他几眼,接过来:“谢谢。你是为萨曼莎来的”
安赫尔点点头:“她的事……我很遗憾。”
“今天有不少她的剧迷过来,统统被赶走了。”女人看了看他,“ 不过你跟他们不大一样。”
安赫尔知道她误会了,但还没来得及解释,女人对他招招手:“进来吧。”
萨曼莎的专属休息室里,酒红色墙壁明艳浓重,丝绒绸缎礼服裙挂了满满几个衣架。
女人随手一指,示意他自便,自己倚在镜前桌上。
“我是她的经纪人。”女人从桌上摸一盒烟。
化妆镜周围一圈明亮灯泡,将她面容映照得利落分明,她长得像一位美国女影星杰西卡.查斯坦,即便刚痛哭过,也不失美感。
女人倚坐在镜前桌边缘,低头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呼出烟雾时目光像是沉在回忆里:“萨曼莎……他们喜欢她光彩照人,喜欢她的耀眼,可她是那种过于漂亮却不够聪明的女人。”
安赫尔觉得她需要有人倾听,于是在一旁坐下。
“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多少”女人侧过头看着安赫尔。
“很多……各种评价。”安赫尔说,“人们喜欢议论她的爱情。”
“很可笑。”女人低头掐眉心,“她是上帝的宠儿,但她的神是一个得不到的人……她没有那份得到殊宠的幸运,高估了自己。”
安赫尔莫名想到她那天在费利佩身边的情形。
“或许,她至少快乐过。”那天的萨曼莎看起来很幸福,安赫尔胡乱说了一句,没意识到这话挺有哲理。
女人怔了一下,似乎忽然醒悟了什么,苦笑道:“没错……原来如此。”
她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看一眼安赫尔:“我讲的太多了。”
“出于对逝者的尊重,我不会向外透露的。”安赫尔起身,犹豫了一下,轻轻拍拍她肩膀,“请您节哀。”
告别萨曼莎的女经纪人,回去时,费利佩难得仍然在家。
像往常一样,他敛目随意的翻一本书,四周回荡着古典乐,柔和光线隐藏了他锋利的气质。
费利佩不喜欢喧嚣,他出现时,那气势总能让周围安静下来。而安赫尔轻易打破了这种禁制,在费利佩身边放肆笑闹、或在阳光下一边画画一边把画具丢得满地时,一切色彩都明朗欢快起来。
“哇哦。”安赫尔从背后靠近,趴在他肩头“我第一次比你回来得晚。”
“带着你的琴,开演奏会去了”费利佩淡淡道。
安赫尔一惊,以为他知道自己跑去剧院的事,但费利佩似乎仅仅是逗他,手指指背在他额头轻点一下:“梅森给你留了晚餐。以后天黑出门要让梅森接送。”
“不会有事的。”安赫尔松了口气,跳起来,闲散地晃荡到餐桌旁,吃了几口刺身,捧一碗坚果布丁又晃荡回去,“你不放心吗没人会绑架我的。”
直挺挺站在一旁的毛毛插嘴道:“根据巴伊亚州警方数据,本年第一季度犯罪率上升三个百分点,绑架案同比去年增加百分之八……”
“毛毛!”安赫尔跳到机器人身上晃它肩膀,“我要拆开外壳,看看你小脑瓜进水没有!”
只要有安赫尔在,这座大房子瞬间就不再空寂,坐在宽大真皮沙发上的男人看了他一眼,眼底不自知的浅淡笑意。
安赫尔跟毛毛闹腾够了,回去倚在费利佩膝边,捧着坚果布丁,金属小勺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玻璃杯。
一只修长的手轻扣住他手腕,把金属小勺抽出来:“天天这么发傻。”
乐章尾声奏完,改而响起一首大提琴曲。安赫尔笑嘻嘻地把布丁放到一旁,伏在他膝上,望着他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恩佐番外,自动订阅的宝宝如果不喜欢他的话,记得取消自动订阅啊。再下一章,应该是日常啊什么的甜一甜